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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五日，傍晚。
東鄉菜場，其中兩塊菜田的廂溝邊上，隔著三五米就放著數個菜筐。
近二十名菜農分散在各條畦面上，彎腰躬背，戴著鐵指甲，采收菜心。
陳少昌背著手走在小徑上，彭國真抱著孫子跟在后面。
兩人好奇的看著眾人收菜。
不容易啊，半個多月了，每天只看到各種花錢，兩人看著都心疼，如今終于收菜去賣了。
也意味著有收入了。
菜工們看到兩人出來，紛紛打起了招呼。
“嬢嬢，又出來散步了哇！”
“抱孫子累不累啊？”
彭國真連連笑道：“不累，不累，你們才辛苦”
她打量著眾人收菜的動作，收出來的菜很漂亮，看得她也想試試了。
便快走兩步，把孫子交給了陳少昌，自顧的也掐了起來。
“喲，嬢嬢，你幫我們賺提成啊？”
“哈哈謝謝你了喲。”
彭國真說：“我就試試，看你們掐菜看得我手癢了”
“這可不好學哦。”
“家芳，你去教下你媽嘛。”
“我可不去，家志是讓她們帶孫子和享福的，給她教會了，家志和李秀都得埋怨我！”
“哈哈哈……”
“我來教你”
不過學了一會兒，彭國真就放棄了，太講究了，看別人收著舒服，自己上手后就格外別扭。
還是拔草來得實在，她來這邊后，最常干的活就是拔草，李秀還經常不讓她出來拔草，等家志今天回來了，得讓他說說李秀。
陳家芳看著自家親娘的樣子，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閑不下來。
反而老漢兒通透，來了半個月了，雖說也經常來地里轉，但從來沒上手干過活。
另一邊，
陳少昌正在看敖德海和李秀各自教兩對新來的夫妻收菜。
戚永成、史小春夫妻倆也在。
看表情和動作，每一個人學得都挺認真，不過學得都很吃力。
掐好了的菜就放在地上，排一遍排不好，就又再次放下，重新排。
幾次過后，有些人就能慢慢上手了。
陳少昌看了一會兒就笑了。
如果他耳朵好一點，便還能聽見敖德海一次次強調。
“收菜要算提成，速度慢了沒人愿意和你們一組。”
“提成占了收入很大的一部分，稍微好一點，一個月提成就能拿兩百塊！”
“這兩天菜還不多，還可以給你練手機會，等忙起來，我可要分組了！”
教了會兒，敖德海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陳少昌，上前遞了支煙。
兩人沒有交流，只是看著四下采收的場景。
敖德海心里也難免激動，一個月的殫精竭慮，終于看到了收獲。
收菜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陳少昌和彭國真在家里看電視，時不時來院子里看一下，菜筐逐漸增多，碼了一層又一層。
等到院子里人多起來時，才看到外孫起床，不停地往菜場外的碎石路張望。
“到了，到了，舅舅到了。”
車一出現的瞬間，易龍就喊了起來，準備上車的工人也做好了準備。
“陳老板”
“陳老板”
“辛苦各位了，上車吧。”
陳家志下了車后，招呼了聲，就徑直開車廂，又同時大聲問道：“德海，一共收了多少件？”
“139件。”
“還不錯”
聽到這個評價，敖德海笑了笑：“和老板比還差得遠，還得努力。”
“加油。”
“好”
這一茬菜的管理，包括播種、施肥、打藥等等都是敖德海在掌控，經歷了完整的過程后，才更能體會到其中的不容易。
工人們開始裝菜，陳家志則往家里走，老爹老娘在屋檐下看著，都還沒睡。
“幺兒，累不累啊？”
“我不累，你們沒事就早點睡覺吧，不必跟著熬夜”
“就等著你回來嘛，我們都來花城了，見你一次還這么不容易。”
“嗯”
陳家志也有些愧疚，安撫了父母后，又和李秀聊了一會兒，婆媳矛盾是永遠也繞不開的話題，他家里也有。
老娘閑不下來，想去地里幫忙，她1932年生人，今年62歲，在老家還是種地的主力。
到花城后，度過了前兩天的陌生后，就開始給自己找活干了。
除了帶孫子外，家里的掃地洗衣服做飯，以及菜田里的間苗、除草等等，都想插一手，甚至還扛著鋤頭去鋤地。
而李秀不想她做得太多。
矛盾也就此產生了。
還能咋整？
只能先安撫唄。
見老娘回了屋，陳家志才對李秀說道：“讓老娘掃地吧，除了家里，公共區域也交給她。”
“嗯。”李秀問：“做飯呢？”
“算了，老娘做飯不好吃，我小時候都是二姐和三姐做飯。”
李秀捂嘴偷笑，又說：“老娘說了，她想去看看大姐和三姐，或者讓她們來。”
陳家志點頭道：“嗯，我過兩天有空去找一下她們。”
眼看車也裝得差不多了，陳家志才起身準備出發。
“早點睡”
“嗯，你開慢點。”
如果不是家里有小孩要喂奶，陳家志肯定就把李秀帶上了，這段時間她也一直在念叨，檔口交了租金卻沒菜賣，太浪費了。
輕卡車再一次滿載出發，
今天晚上，陳家志帶了易龍和敖德海，除了敖德海，其他也沒合適的人了。
到市場時還早，車輛不多，才進大門，易龍就主動提出去打探行情。
陳家志也樂得如此。
到56號檔口時，靜悄悄的，車子的到了也引起了其他商家的注意，打量著他的菜。
“陳老板，你終于來了，檔口都長草了！”
昏黃燈光下，只見臺階縫隙里確實長出了雜草。
停好車，開始擺貨。
陳家志也打量著菜的品相，比七八月時強了太多，根條合適，也很嫩。
有基肥的效果，也有天氣的作用。
即使市場上的菜不少，競爭力也不可能弱了，還有手工的優勢。
易龍跑著回到了檔口，喘著粗氣，說：“舅舅，外面菜心大多賣1.21.3元/斤。”
“好”
“那我們賣多少？”
“35元/件。”
易龍：“會不會便宜了，我看外面的菜比我們的差不少”
陳家志：“第一天來，先穩一點，爭取早點賣完。”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見人流量小，陳家志也出去轉了一圈，發現了很多競爭對手。
前段時間價格最低時，據說菜心價格只能賣四五毛一斤。
但這兩幾天行情開始回暖了，賣完應該沒問題，只是一來就想高溢價，有點難。
為了開門紅，陳家志的價格甚至比均價還低一毛。
“喲，這是陳老板，你這可是一個多月沒來了呀。”
陳家志迎面碰到了卷毛，笑道：“今天有菜心，35元/件，要不要去看看？”
“嗯貨也是好貨。”
“那走著唄，貨要可以，我今天可以拿12件菜心。”卷毛不由自主就抬高了聲音。
陳家志沒想到會這么順利。
而且，卷毛拿的貨越來越多，說明生意也越做越好。
但一想，也正常，卷毛人跑得勤，又肯鉆研，發家致富太正常了。
兩人走在路上，陳家志問道：“這一個月，你就沒有穩定的菜心貨源嗎？”
卷毛：“他們不值得。”
陳家志差一點就淪陷了。
別說，這話聽著很帶勁，他們不值得，也就是說陳家志值得。
這對一個批發蔬菜的老板來說是很高的評價。
陳家志也很快想到了原因，現在總歸還是賣家市場，是有菜就是大爺的年代，是賣菜從不會賒賬的年代。
不是采購商們不想穩定，而是批發商們不給機會。
這會兒通常是賣家翻臉無情，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一有行情就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認。
而陳家志多年里，經歷了無數次爛市的拷打，做生意的過程中多了一股人情味 很多采購不僅認的是他的菜，也認他這個人。
想必卷毛這一個月里也有自己的故事。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單純報價便宜，但他也認了 到了檔口，陳家志沖拔草玩的易龍喊道：“小龍，德海，給茅老板送12件菜心。”
易龍訝然地抬頭：“12件？”
“對，茅老板照顧生意！”
卷毛也上前，用手電筒照著看了看菜，點頭道：“菜不錯，陳老板從來沒讓人失望過，等會兒麻煩給我送一下，靚仔。”
“好”
易龍有些驚訝地點頭。
卷毛的故事他可沒少聽，沒想到舅舅只是出去轉了一圈，就帶回來一個大單，有點厲害啊。
12件，一共420元，卷毛付錢很干脆，陳家志感覺他的背影充滿了故事。
“我再出去轉轉，你們看下攤。”
“還去拉客啊？”
“什么拉客，這叫刷臉！”
能刷臉為什么不刷！
看著滿滿一大車菜，陳家志突然沒那么慌了，信心滿滿的去找老客戶。
越快越好，
現在時間還早，很多人還沒拿菜，像卷毛一樣，腿跑勤快點，只是老客戶都能幫他消化掉不少 走著走著，他就變成了跑，眼睛也注意著每一個路過的人。
在18號檔口所在的通道口，陳家志看到了老吳。
“老吳，今天菜心35元/件，拿菜不？”
老吳看到他也很意外，但很快又笑了，“別人的面子我可以不給，你陳菜農的面子我一定給。”
陳家志喜歡上了刷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