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夢，一夜風情過后，反而愈發神采奕奕。
天未亮，雞未鳴時，陳家志的手就又不老實了，上下游走，手感很好。
“嗯別鬧。”
手還是未拿開，陳家志輕輕說道：“我起床了，早點去車站等著。”
霎時，陳家志就感覺黑夜里多了一雙明亮的眸子。
片刻后，李秀就和他一起起了床。
先是給他燒水洗臉，隨后又給他煮了一碗面，期間易龍也起床了，要跟著一起去接外公外婆。
陳家志吃面時，李秀上下打量著他，又去翻出來兩身衣服，一雙白色運動鞋。
“你等會兒試試看，穿這身衣服去，我前幾天給你買的，應該是合身的。”
“就去接個人而已”陳家志抬頭就看到了李秀緊繃著的神情，“要得，我等會兒換。”
吃了面，陳家志便換了衣服，上衣是白色短袖，下身是淺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白色真皮運動鞋。
李秀看著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拿著碗去了廚房。
一走出門，易龍更是大呼小叫：“哇，舅舅，你穿這身衣服好潮好帥！”
陳家志笑了笑：“我穿啥都帥。”
“不要臉。”說是這樣說，易龍卻羨慕的看著他腳上的鞋子：“我也想要一雙波鞋，太拉風了。”
廣東人習慣把運動鞋稱為‘波鞋’，他們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叫‘波鞋’叫了好多年。
陳家志又抬腳摸了摸鞋，鞋子質量非常好，鞋面還有股香味，散發著皮革的味道。
他又看了看床架上的鞋盒，火炬牌，很好的一雙鞋。
陳家志對易龍說道：“喜歡你也去買一雙。”
易龍搖了搖頭：“太貴了，舅舅你這雙鞋花了110元呢，我想買，我媽說我今年在長個子，讓我先別買，今年買了穿半年就不能穿了，等過一兩年再買。”
陳家志訝然，沒想到這鞋這么貴，在當下肯定是奢侈品了。
又看了看易龍，小伙確實在長個，但過兩年也得長啊！
“早買早享受，一年過一年你要等七八年過后，才不會再長個子，等七八年你愿意等不？”
易龍愣了愣，好像也是哦，又有些糾結的說：“太貴了，再買了這雙鞋，我就沒啥錢了。”
忽而又變得狡黠，“陳老板最近又沒有菜賣，我也賺不到錢”
陳家志笑了笑：“再等20來天就有菜賣了，有你掙錢的時候。”
男孩似乎都對鞋子有一種特殊的情感，陳家志讀書時做夢都想有一雙小白鞋，當時偷偷摸一下別人的新鞋，都會有一種滿足感。
時過境遷，現在對鞋雖然沒有那么多的追求，但穿著也感覺圓了少年時的夢想。
易龍還在糾結買不買，陳家志和回屋的李秀打了個招呼，就出門上車。
“走嘍，小龍。”
看著走路都帶風的舅舅，易龍又多了一個夢想。
穿著新鞋，陳家志感覺踩油門剎車都更輕松了，一路風馳電騁的到了火車站。
找了位置停車，才向主出站口走去，所有旅客都會從這里出站。
這時還早，天才麻麻亮，但火車站人已經人來人往，許多人都大包小包的拿著，行色匆匆。
陳家志和易龍兩人兜里都沒放錢，往前擠了片刻，便擠到了出站口靠欄桿位置。
聽了會兒站臺廣播，陳家志便聽到了兩老乘坐的車次快到了。
“小龍，快到了，等會兒注意看哈，別看漏了。”
過了那么多年，父母年輕時的樣子有點模糊，他怕自己看漏了。
易龍瞪圓了眼睛，趴在欄桿上，笑道：“包在我身上，只要外公外婆出來，我絕對能看到。”
“哈哈，他們倆沒白疼你。”
“那是當然。”
易龍得意的說，這幾年每次放寒暑假都要走幾十里路去舅舅家里，就是因為外公外婆能多給一口吃的。
陳家志也清楚他幾個侄子侄女對兩老的感情。
二姐和三姐夫家都是子女多，孫子孫女輩一大群人，而他們家孫子輩前幾年都沒人，兩老自然對外孫多有照顧。
兩老去世時，不管多遠，這些侄子侄女都拼了命往家里趕。
很快，車到站了。
陳家志和易龍都盯著出站口的人流，不一會兒，就見易龍大呼小叫的喊了起來。
“舅舅，在那兒，我看到了！”
“外公，外婆！”
絲毫沒有在意周圍人的目光，易龍就使勁的喊著，揮舞著雙手。
陳家志也看到了拿著大包小包的父母，眼角有些泛紅，老爹還是那么瘦小，發絲里夾雜著灰白，但脊背還挺得筆直，老娘則要壯許多，眼睛四下打量，仿佛聽到了易龍的喊聲。
兩人都才六十一二歲，在陳家志眼里還很年輕。
旁邊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易龍的大嗓門還是發揮作用了，那邊四人也看到了陳家志和易龍。
不一會兒，易龍小跑著沖上去就大呼小叫，幫著拿東西。
陳家志也跟了上去，接過最大的兩個麻袋，喊道：“媽，老漢兒。”
“誒。”
陳少昌、彭國真和兩名老鄉也都上下來回打量著陳家志和易龍。
彭國真拉著他的手，眼里滿是心疼：“幺兒呢，你咋曬這么黑了喲，也瘦了。”
陳少昌耳朵不好，但也說道：“瘦了，黑了，也像個男子漢了。”
彭國珍又說：“嗯，人還是這么精神！”
兩名老鄉中的男人也說道：“家志，你這身衣服還真帥！”
女人也說：“就是，差點沒認出來。”
陳家志也早就認出了來人，戚永成和他的老婆史小春，戚永成是戚永鋒的堂兄弟。
“我也不懂，都是李秀給我買的衣服，先別聊了，這里人多，回去再慢慢說吧。”
“好，好”
只是看這身衣服鞋子，戚永成和史小春就知道他混得不賴，永鋒說的都是真的。
陳家志提起一個麻袋就要往肩上放，彭國真說：“幺兒，要不我來拿吧，把你衣服弄臟弄壞了，那就可惜了。”
“沒事，壞了再買就是了。”
肩上扛一個，手上提一個，陳家志帶路往前走，易龍也幫著提了個包，頓時間，兩老手中反而沒啥東西了。
兩人看著手提肩扛的兒子，差點以為產生了幻覺，彭國真抹了抹眼角，嘀咕道：“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陳少昌也打量著兒子胳膊上露出的肌肉，一顆懸著的心完全放下了。
走出了人群后，易龍說道：“外婆，你們帶了什么東西啊，這么重！”
彭國真笑了笑：“才挖的花生，沒賣完，我就全帶了過來，還有粉條，自己做的叻”
易龍眼前一亮，喊道：“舅舅，買雞回家殺啊，我想吃雞雜粉條！”
陳家志笑了笑：“好，等會兒回去順便買只雞，我也想吃老家的紅苕粉條了。”
彭國真說：“花那錢干啥，又不是過年過節，殺什么雞啊，我包里還帶了有腌制的兔子，中午可以吃這個。”
易龍又哇了一聲。
陳家志也笑了笑，說道：“沒事，你們來了嘛，殺只雞應該的，也花不了幾個錢。”
彭國珍笑得很開心，跟著兒子走了一會兒，來到陌生城市的那種驚慌感徹底消失了，她又看了看旁邊的老頭，依舊神色如常的四下打量。
陳少昌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問道：“家志，我們這是往哪走？”
易龍走在他旁邊，用空著的手指了指停在路邊的卡車，又湊在他耳邊大喊道：“坐車回去，舅舅開了車來。”
易龍早就習慣了和外公的溝通方式，他并不是完全聽不到，只是要喊得夠大聲。
陳少昌也看到了前面的車，訝然地看著陳家志：“開了車來的啊？”
彭國珍、戚永成和史小春也帶著濃濃的驚訝。
即使是路人也被吸引了注意。
易龍就像只天鵝，仰著脖子，滿滿都是炫耀的來到車邊。
陳家志點了點頭，在車邊上停下，開了一側車廂，把手里的包放了上去，又接過其他人的大包。
“上車吧。”
陳少昌和彭國真站在路邊看了又看，才滿心歡喜的上車。
兒子確實出息了。
當父母的不就盼著這點嗎？
彭國真有很多問題想問，有很多話想說，但上了車后反而沉默了。
陳家志知道她是暈車了，老娘坐電梯上樓都要暈電梯。
老爹倒是不暈車，就是耳朵不好使，只是目光看著車窗外的高樓大廈，時而又看陳家志熟練的掛檔開車。
只是一年，變化就如此巨大，陳少昌心里也早就不平靜，自豪感油然而生。
一路平穩到了菜場。
遠遠就看到李秀穿著樸素的白色襯衫，藍色長褲，抱著兒子在院子里等著。
陳家志目光一瞥，就感受到了老爹的激動，暈車的彭國真也睜開眼打量著。
下了車后，
李秀就抱著娃在車門口等著，陳少昌迫不及待就上前。
“好啊，好，這小子和家志小時候一模一樣！”
陳家志扶著老娘在一邊緩了一會兒，聽著老頭子感慨，也忙不迭跟著走了過去。
“確實，像家志，乖，真乖！”
兩老都想要抱孫子，又怕身上臟，李秀連著說沒事，才輕輕接過孫子。
剛好陳正云也醒了，哇哇地哭。
“哎喲，我的乖孫叻，哭得我心肝疼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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