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又一天清晨到來。
陳家志出門時,正好瞧見易定干、李明坤和郭滿倉都蹲在門口臺階上抽煙。
“咋了這是?”
“家志,你早上菜好賣嗎,菜價又跌了,空心菜賣8毛了。”
“這事啊,我菜心昨天也沒穩住,一群人圍著我罵,我只好也降價了,賣45元/件。
一件降了10元,一天要少賣200元,我也肉痛。
但沒辦法,這兩天菜多了。”
易定干點了點頭,說道:“害怕價格繼續跌,我們在商量提前采收,這兩天多收點菜去賣,問問你的意思。”
“如果要我幫忙帶菜,我肯定沒問題。現在提前收也不虧,8毛錢的空心菜利潤很不錯咯。”
李明坤:“家志,你呢,要不要提前采收?”
陳家志搖了搖頭,沉吟道:“我還是按現在節奏來,冒點險,如果臺風來了,菜價肯定會漲起來。”
李明坤:“萬一出事了呢?”
“想要賣高價,怎么可能一點風險都不冒,我還挺有把握的。”陳家志笑了笑,“我先巡田去了哈。”
由于芥蘭和芥菜沒有提前采收,為八月末準備的菜心里有5批是重茬。
尤其是其中兩批,前一天才采收完菜心,隔天就整地播種了。
這兩批菜長勢也最差。
其它三批分別間隔了3天、5天、7天,消毒、暴曬等環節都有,菜苗長勢就好多了。
至于第一組和第三組里輪作后的菜心,長勢就更好了。
巡完田后,陳家志就以三組作對比,又作了番簡單教學。
一茬菜后,整地后曬一曬很重要,他這種莽漢行為要不得,不僅對土地傷害大,種出的菜也不好 聽得戚永鋒直撇嘴。
陳家志點名道:“永鋒,你想說什么就直說。”
戚永鋒昂首挺胸,開口道:“志哥,這兩批菜可能長得不好,但一定能賣不少錢,嘿嘿,不然你也不會這么播種,我也想這個。”
“這是進階內容,屬于歪門邪道,你還沒到這個階段,先把基礎的學好。”
“我感覺我到了。”
“那我就要開始批評你了。”
陳家志板著臉,問道:“你自己播種的這批菜心收完了,一共收了多少件?”
戚永鋒昂著的頭又垂了下去。
陳家志罵道:“你個莽漢,一畝地40件菜心都沒有,你好意思說你學到家了?!
就你這樣的,除了我,去了外面有誰會讓你當組長!”
有段時間沒罵人了,陳家志感覺還挺順嘴,便又連帶著把敖德海和敖德良兩人也罵了一頓。
敖德良太墨跡,一板一眼的,什么事都要做得標標準準的,懂不懂什么叫搶時間啊?!
敖德海其實又進步了不少,沒啥大毛病,管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足夠了,但你就不能提醒下旁邊兩人?!
罵的也不算難聽,至于三人能聽進去多少,完全看他們自己了。
像他這樣每天巡田,還經常教點小竅門的,沒幾個老板能做到。
這樣進步也確實很快。
前世他也是這么練出來的,在上海那幾年,老板不僅自己抽空培訓如何日常管理,還經常帶他們去聽專家教授的田間試驗課。
而且他們管理的面積,上手就是一百畝起步,能堅持住的,個個都能獨當一面。
只可惜人教出來不少,但留下來的沒幾個,四川的更是走完了,氣得老板痛呼四川菜工不忠誠。
現在這位老板也在廣東,應該是東升農業公司的一位高層。
離開東升,北上上海時,他邀請了易定干,易定干又拉上了陳家志和李明坤 但這一世不一樣了。
這兩天時間里,女工們在忙著間苗,陳家志則組織男工完善應對臺風暴雨的措施。
加固設施、固定植株、疏通溝渠、追肥打藥……
8月20日凌晨,
洛溪大橋在皎潔月光下若隱若現,平日里不怎么清澈的珠江,在月光下顯得清澈舒緩,月亮偎在水面上,微微顫動。
陳家志繳了過橋費,想著剛才看見的月色,心里卻在嘀咕:這臺風的影子都沒有。
菜田里做好了所有準備,菜場外的主水溝也都清理了一遍。
但報紙上、新聞上,卻還是沒有任何有關臺風的預警信息。
天氣又好,葉菜長得飛快,陳家志出菜也恢復了許多,但菜價又跌了一點。
日收入反而只有1300元。
罵戚永鋒那天,日收入更是跌下了1100元,是近半個多月來最低的一天。
今天又采收了25件菜心,但其實是壓著生長期在采收,菜心基本帶了花蕾。
再拖六七天,就有點壓不住了,他八月初的播種密度很大。
臺風這兩天來是最合適的。
可一點消息都沒有,實在不行,就只有提前出菜了。
兜兜轉轉到了56號檔口。
“小龍,到了,起來了。”
易龍睜開了眼,有些困頓,無精打采的不想動。
陳家志從車窗前拿了裝了冰塊的瓶子,冰塊化成了冰水,但貼在臉上還是讓易龍陡然一個激靈,醒了。
陳家志笑道:“這可是你讓我冰你的哈,不能怪我。”
“嗯”
易龍接過瓶子,又貼在身上冰了冰,說道:“舅舅,你啥時候有空再去釣黃鱔啊,昨晚我們又沒釣幾條。”
“等下了大雨吧,下了大雨去放地籠,逮的魚更多。”
“那可說好了哈。”
“我什么時候忽悠過你。”
“這倒也是,你比我爸靠譜多了。”
下了車,只有陳澤一個人在,拿了兩件菜心匆匆走了,這個客戶還真是穩。
隨即又開始卸貨,把一件件菜心擺在通道邊上,擺了兩排八件菜。
總的來說,是不愁賣的。
但市場上菜一多,客戶也不是傻子,也不會再上趕著拿貴了一半的菜。
即使想拿,那也得遛一遛,晚一點來,雙方再圍繞著價格一番斗智斗勇。
兩點時,陳家志就看到卷毛了,不過卷毛沒拿他的菜心,反而去對面57號檔口買了番茄。
兩人都沒有搭理對方。
又過了一會兒,377和老吳也從通道路過,只是略微點了點頭,沒說話,也沒拿菜。
易龍看到了這一切,問道:“舅舅,昨天不是才談談好價嗎,他們怎么不來拿菜?”
“還想再談一次唄。”
“那還要降價嗎?”
“看情況。”
“什么情況?”
“看今天市場上菜多不多,尤其是品質好的,具有競爭威脅的。”陳家志沉吟道:“反正今天有得等了,要不你去車上再睡一會兒,等會兒我叫你。”
“算了,這會兒清醒了。”易龍站起了身,拍拍屁股,“那舅舅你守著攤,我去給你偵查一下敵情。”
“安?”
“我先走了。”
“你小子還倒反天罡了。”
易龍走了后,陳家志才摸出煙抽了起來,現在易龍還不會抽煙,前世也不知是和誰學的,好像一下子就開始抽煙了。
這一晚上確實不好熬,
可能是人的名樹的影,他價格賣的貴,已是眾所周知。
一連一個小時,連個問價的人都沒有。
易龍也刺探軍情回來了。
消息不算好,有一家大檔口來了一車菜心,葉片看著不新鮮,但沒有爛葉和蟲眼,根條也還行,生意不錯。
價格也比其它菜心貴,但沒有陳家志貴。
“舅舅,要降價嗎?”
陳家志攤了攤手,“都沒人來問,這要怎么降價?”
易龍擔憂道:“那今天豈不是要完蛋了?”
陳家志沉吟道:“再等等吧,這才3點多,那幾個老客戶不可能一聲不吭走了的。”
易龍:“萬一呢?”
陳家志沉吟道:“要真有那一刻,今天這菜估計只能拉回去倒了。”
“嘶”
易哥只感覺有點頭皮發麻,“一車菜那得多心痛?!”
陳家志還有心思笑了笑,說道:“做了這一行,就要有這個覺悟,人不可能一直運氣好,倒一車菜算什么,以后還可能一畝、十畝、百畝的直接爛地里”
易龍感覺還是有點難以接受,對那家新來的菜心恨得牙牙癢。
“他那個菜心都不新鮮,只比我們便宜兩毛錢,憑什么那么好賣。”
“兩毛錢還不夠嗎?”
陳家志笑道:“他那菜應該不是不新鮮,而是在冷庫預冷過,菜心直接預冷會讓葉片出現一定程度失水,看上去就焉了吧唧的,不新鮮。
但其實一點也不影響食用,保鮮時間也長得多。”
易龍疑惑道:“是這樣嗎?”
“肯定是。”
“我再去看看。”易龍又再度跑去刺探軍情了。
陳家志則在暗嘆,這年代高手也不少,這還沒到八月末,就有大菜場大規模出菜心了。
也只有大菜場才會配預冷庫。
“舅舅,還真是,我摸了筐里的菜,有點涼手。”過了片刻,易龍又小跑著回來,臉上出了細密的汗水。
“今天看來真得降價了。”
市場千變萬化,出現什么樣的結果陳家志都不會意外,能做的只有早點應對。
又過了一會兒,徐和來了。
一來便說徐聞香邀請他去云杉,想再談一談請他當場長的事。
陳家志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徐和說:“這次給你的待遇很優厚,真把菜種好了,可比你自己種二三十畝地賺得多得多。”
陳家志笑了笑:“我就是不想打工,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你回去給徐總說說,讓她別白費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