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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誰,靚仔陳呢?”
短短一句話七個字,易定干感覺受到了雙重傷害,來人明明很眼熟,以前常拿家志的菜。
“哦,他賣完回去了,要不看看我的菜,也有菜心。”
“多少錢一斤?”
“兩塊?”語氣里帶著輕微的不自信,不過來人沒有察覺出來。
“嚯喲,比陳老板便宜不少。”
最終,靠著更低的價格,真誠的態度,易定干成交了第一單,心里有喜悅,還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隨后又有更多的人前來,菜果然賣得很快,他又難得體會到了賣菜的樂趣,但也受到了更深的傷害。
“咦,陳老板呢?”
“喂,老陳呢?”
“陳菜心又賣完回家了?”
“哇靠,靚仔陳又沒給我留菜!”
“吊毛,你怎么占人家陳老板位置賣菜?!”
每來一位客戶,他都要經歷一次心靈的拷問。
尤其是最后那位,你都認識陳老板了,你就不覺得我臉熟嗎?
我們是一起的啊!
我易定干就不配有名字嗎?
而家志呢?
女同志喜歡叫他靚仔陳;
常客就叫他陳菜心、老陳、陳老板,總之沒人再叫他陳菜農了。
明明幾天前,陳菜農還是普遍性稱呼,就因為有了檔口,仿佛一切都變了,好像獲得了更多的認同。
當賣完菜時,易定干獎勵了自己一支煙,坐在竹筐上慢慢抽著。
“原來家志賣菜這么爽”
“但我難受啊!”
他又回了臨時巷道,有一半在改造,有一半還在使用,但小菜農仍然離開了一些。
李明坤和郭滿倉兩人都還沒賣完,見他出來,也頗感詫異。
“這就賣完了?”
“嗯。”
“風水寶地啊!”
“有家志在的地方才是風水寶地。”
“也是,他走了后,臨時巷道這邊人氣都沒那么旺了。”
“你們要不要去56號?”
“不用,我們也應該快了。”
事實證明沒那么快。
一直到晨曦微露,三人才打道回府,易定干干等了近一個小時。
“明天還是去56號吧。”
“好。”
“誰先去?”
“石頭剪刀布吧,愿賭服輸,贏得人先去。”
“歐克。”
“不要裝老外。”
一個多小時的騎行后,天亮了,三人抵達了菜場,遙遙就看到那個男人坐在門口吃飯,也看到了他們。
陳家志揮了揮手,說起來,他有好久沒看到李秀早晨在門口等他了。
不是李秀變了,是他變了,往往李秀還沒起床,他就已經歸了家。
現在更過分,嘿,他回來還能睡兩小時,今天還碰到易定干三人回家,體會了一次不同的視角,美滋滋。
“家志,你笑的有點賤。”
“有嗎?”
“有。”
“非常明顯。”
“就差直接說出來了。”
三人停下車后,又摸出了煙,給陳家志遞了一支他沒接,然后就站在旁邊七嘴八舌的說著市場里的見聞,不一會兒,旁邊就聚了一撥人。
婦女們基本沒去過批發市場,但不妨礙她們喜歡聽,從男人們的描述中就仿佛構建出了一個個虛擬的砍價還價的賣菜場景,56號檔口也在他們的形容中變成了風水寶地。
“現在家志威風了,來買菜的人,婦女叫他靚仔陳,其他人叫他陳老板。”
“我呢,連名字都不配有。”
易定干說的起勁,婦女們、易龍聽得入神,兩只狗也在旁邊湊熱鬧。
“所以啊,一定得有自己的檔口,等菜再多點,我也要租檔口!”
“易定干,別吹牛了,趕緊回去吃飯!”
“哦對,明坤也先去吃飯”
隨著陳家芳的催促,幾人才意猶未盡的離去,露出還坐在小板凳上的陳家志。
“家志,碗給我。”
“哦,好。”
陳家志愣愣的把碗給了李秀,李秀好奇道:“看什么呢?”
“看云,可能天晴了。”
“那不是朝霞嗎,朝霞不出門,這不太像天晴吶。”
“可以啊,秀,懂得還挺多。”陳家志笑了笑:“但諺語說的不一定完全準,而且只要能晴一天,都會好許多。”
“哦,是好事就行。”
李秀拿著碗走了,陳家志繼續遙看著天際的卷云,像羽毛,像綾紗,絲絲縷縷地漂浮著,陽光還未升起,但光線穿透這些孤懸高空的卷云,形成漫天橘紅色霞光。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但這云不厚,不像會下雨的樣子。
只希望老天爺識相點,不然又得挨罵了。
今天是8號,過兩天就有一場特大臺風登陸,花城雖然離臺風登陸點比較遠,但華南地區普降暴雨,甚至長江中下游的武漢、長沙等地也降下了大暴雨。
臺風過后,菜價再一次刷新了歷史記錄。
前世的那一茬豇豆就是趕上了這波行情,讓他和李秀度過了兒子出生時的窘境。
所以他記得很清楚,臺風就是10號登陸,東鄉菜場也是10號白天下的暴雨!
他也每天關注著新聞,暫時還沒出現臺風預警信息,但他得提前做準備了。
只是還差一個晴天或者陰天。
看了一會兒云,陳家志起身換了雨鞋。
“黑仔,白仔,走,巡田!”
“汪汪”
“舅舅,等等我,我也去。”
“地里路滑,你也沒雨鞋。”
“我光著腳去。”
兩只狗已經竄出去了,撒了歡似的,菜田里養出來的狗一般很野,也不懼泥濘和風雨,只是路滑,在菜田邊緣小徑上溜出了一道道細細的狗爪印,易龍也追了上去,他和它們更像是來玩樂的,只有陳家志在認真巡田。
敖德海、戚永鋒、敖德良都到了地里,第一時間把遮陽網揭開透氣。
在以后有一種說法,北方冬季一片白,南方夏季一片黑。
這個黑就指的是遮陽網,能防烈日的照曬、防暴雨的沖擊、高溫的危害、病蟲害的傳播,對阻止蟲害遷移也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但如今,因為價格、技術推廣傳播慢等原因,遮陽網在南方的應用面積還很小。
即使目前的東鄉菜場,覆蓋率也不足三分之一。
防蟲網就更別說了,目前還屬于奢侈品。
陳家志看得很細致,每一塊菜田,每一種蔬菜,每一條溝渠,每一個角落他都沒放過。
易龍和兩只狗仔來回跑了兩圈了,他還沒走完一半。
大約七點時,敖德海三人已在絲瓜瓜架前等著他。
陳家志走上前,“臺風可能要來了,有些工作要強調下。”
“臺風?”
“嗯,這兩天可以注意下新聞。”
“好。”
陳家志在原地捋了會思緒,才開始安排一項項工作。
加固設施,比如豇豆架、絲瓜架、小拱棚竹架,以及遮陽網和防蟲網。
疏通溝渠,雜物和淤泥都挨著清理一次。
但還有防病治蟲,
這是目前最讓陳家志擔心的,遮陽網和防蟲網能減少蟲害,對病害卻無可奈何。
“隨時做好打藥準備吧,今天出現機會,所有人一起打!”
“好。”
“遮陽網覆蓋也等我通知,不能蓋早了。”
“好!”
再三強調下,幾人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就和此前掐菜一樣,陳老板訓人也絲毫不留情,說罰款就罰款,還逼得他想出‘鐵指甲’這樣的摘菜神器。
安排完工作后,陳家志繼續巡田,只是巡的是別人的田。
就和易定干三人此前抱怨的一樣,很多人都繼續播種了葉菜,種類繁多。
菜心、芥菜、生菜、油麥菜、黃白菜、空心菜、莧菜、菠菜……
不能怪他帶頭,也有時代因素。
除了本地老農,花城還涌入了大量外地菜農,以及香江資本,不信邪的人也多,夏季照常播種葉菜。
因為走得遠,也碰到了其他省的菜農,多是江西、湖南菜農。
明明甚少有交集,但竟然也都知道他,互相遞支煙,寒暄兩句,大多境遇不太好。
有些菜還在地里就開始腐爛,有些跳甲、蚜蟲、菜青蟲防了一波又一波。
很多人都堅持不下去了。
也許臺風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也是陳家志擴大巡田范圍的目的。
也許一個月,也許兩個月,這些菜田就有可能被他收入囊中。
巡完田,陳家志也參與進了勞作。
離臺風登陸還有兩天,時間比較充裕,但加固設施、疏通溝渠都馬虎不得。
終于,太陽從云層中嶄露頭角,又進入了干活5分鐘,流汗兩小時的節奏。
葉片上的水珠在日上三竿時就干了,但農藥依然沒能打下去。
溫度太高,陳家志所使用的幾種藥在高溫下容易造成藥害,只能先蓋遮陽網,一直到傍晚,才連同所有的防蟲網一起又揭開。
“打藥,趕緊打藥。”
“都來,都來。”
“趕快點!”
三個男工,三個女工都背出了噴霧器,有三臺是陳家志這兩天買回來的。
為了保障用藥安全和效果,兌藥全部由陳家志統一操作,其余人負責打藥。
殺菌的和殺蟲的混合。
六個人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完成了全部菜田的預防。
呃…絲瓜和苦瓜依然沒打藥,完全聽天由命 夕陽余暉,晚霞滿天,晚上應該不會下雨,藥效能有保障,遮陽網可以多敞開一晚上。
打完藥,各自又回家吃飯,等晚上10點時才會再出來收菜,六個人收七百斤也只需兩個小時。
吃飯時,收音機里突然出現了第一條臺風預警的信息。
“滴滴滴——緊急插播:臺風9406號預計48小時內可能登陸廣東至福建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