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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志站在絲瓜架子前。
一場暴雨過后,留給菜農的是滿目瘡痍,絲瓜苦瓜仿佛發出了更歇斯底里的哀嚎。
藤蔓上、枝葉上、瓜體上都留下了可怖的疤痕。
但在逆境之下,依然還有相對完好的瓜。
風雨過后,會隕落一片星辰,也會沖出一群黑馬。
“汪汪汪”
黑白兩只狗子踩著泥濘的土地,向他奔跑而來,狗腿上全是泥,打著光腳板的易龍在后面追。
“慢點,別摔了。”
“舅舅,黑仔和白仔看到你,就瘋了似的往這邊跑。”
“哈哈,可能巡田習慣了。”
“難怪,黑仔和白仔好像一早就出來菜田里跑了一圈,沾了一身泥,回去被舅娘罵慘了。”
“哈哈”
兩只狗崽子站在田邊搖擺著短短的尾巴,毛發上有干了的泥,也有才弄上去的。易龍也沒好到哪兒去,小腿上、胳膊上、衣服和褲子上也盡皆是泥土。
“你玩啥了,也弄這么臟?”
“沒玩啥。”
“一個人無不無聊?”
“不無聊,還有兩只狗呢。”
“汪汪”
天空的色彩是灰暗的,兩人兩狗沿著菜田邊緣的小徑走著,畦溝里偶爾還能看到積水,菜葉子上更滿是水珠。
巡完田,三家工人都還在忙著,陳家志一家一家的走過去,易龍和兩只狗也都沒離開,聽著他安排工作。
哪些是立馬需要做的,哪些是后面要做的,還有需要長期預防的。
也算不上安排,可能用交流或者提醒更為合適。
有些事項已說了很多次,看似不起眼的日復一日,總會在某一天,讓人看到堅持的意義。
“陳老板,西蘭花該移栽了,栽芥蘭那還剩下半塊地,把西蘭花移栽過去,剩下的苗栽到5號地那半畝上,你看可以不?”
“可以。”
“那我明天開始移栽。”
西蘭花的出苗率不是很好,起初發芽率還行,但過了夏至后,幼苗就各種死,最終的出苗率可能僅六成。除了氣候原因,可能也和種子有關。
但苗期死,總比以后死苗損失更小,他能接受,西蘭花也能移栽七八分地。
7號和8號地里,都各有一批人在埋頭間苗,李秀也在,陳家志便沒有去細看。
他到了戚永鋒夫妻收菜的地,編號為72號,是6.116.12播種的菜心,一筐菜還沒裝完,應該才剛開始。
陳家志也蹲下收菜。
而易龍和兩只狗仔見他又開始無聊的干活,一溜煙撒腿跑了。
掐了幾根菜,陳家志停了下來,“永鋒,晚一點收菜吧。”
“志哥,太晚收菜可能趕不上時間。”
“我來幫你們,或者再叫兩個人。”陳家志想了想,說:“濕度太大了,這樣的菜,即使到市場還沒腐爛,到食堂也爛了。”
“那多叫兩個人吧,讓他們兩家各出一個人,志哥你多休息一會兒。”
“也行,我去和他們說。”
“那我晚點收菜。”
“嗯,每筐菜少裝一點,裝三四十斤差不多了。”
“好。”
陳家志心想,也許是時候按標準裝筐了,在后世,菜心和芥蘭一筐的標準重量是30斤,客戶拿菜都是一件一件拿,每件菜也都有大、中、小三種標準。
當然,也一直有散裝的。
30斤一件的標準裝法,不僅利于儲存,對大型基地和大批發商管理也更為便利。
不用現場稱重,不用分裝,直接提貨。
唯獨需要的塑料筐比較多,較貴,在市場也容易遺失。
但馬上要有自己的檔口了,可以慢慢試試。
另外,陳家志也在反思,在現有條件下,有沒有更好的收菜和管理方式?
因為他想減少干農活的時間,把時間用在管理、統籌和市場經營上,尤其是江南市場,日交易量沒個幾噸,說出去都丟人,得抽出時間先找貨源湊一湊吶。
他琢磨了一陣,還真有辦法,便又把戚永鋒三人叫到一起,做了新的調整。
每天所有人一起收菜,平分提成。
另外,為了逐步減少自己的工作量,陳家志還會給三個名義上的管理人出菜提成。
管理的地塊每出一斤菜,敖德海等人都能額外獲得1分錢提成,一個月能多幾十到一百的收入 隨著能力提升,規模擴大,收入也會逐步增加,管理人員的收入是很高的。
就如前世他和易定干,零幾年時在滬市就偶爾月收入上萬。
同時規模擴大后,三人也會逐步脫離農活,會更輕松 敖德海、戚永鋒、敖德良三人聽了之后,也很激動,這是實打實的收入增加。
唯獨現在地少了,三人恨不得管理的菜田能立馬擴大!
但又感覺自身能力還不夠,陳老板明顯更鐘意易定干、李明坤和郭滿倉 得多學啊!
安排好后,陳家志也期待著這種模式下的效果。
七八九月他會繼續深度管理,親身參與,指導培訓 但進入秋冬季后,是個正常的農民都能種出菜心,他就可以試著半脫產了。
如此這般,又是入夜,陳家志‘提溜著’李秀回了家。
“別拉著我,我自己會走。”
“肚子餓了,晚上吃什么,下面吧,簡單省事。”
“你不是不喜歡吃面嗎?”
“有酸菜魚湯呢,拌面好吃。”
“那也行,我回去做,你不用送我,去干活吧。”
“就不許我偷懶多休息一會兒?”
“那行吧,你回去聽會兒收音機,我下好面叫你。”
陳家志習慣了干重活,或者是能站著干的活,比如挖地、打藥、澆水、播種,以及玩弄各種機器等等,就是不喜歡彎腰、蹲著或坐著的活。
而下雨過后,就只有收菜、拔草、間苗 現在地里工人夠,他本能的就想摸魚。
回了壩子里后,各家屋里都還黑著,經他一提醒,各家都更晚才收菜,還在菜田里忙著。
進門后,李秀直接就去后門做飯,陳家志才幫著點了個火,就被無情的轟了出來。
被逼一個人聽起了新聞,同時拿出筆記本和筆。
唰唰唰 “在花城市市民的生活開支中,僅菜的支出就占了60以上。
“菜籃子問題關系到千家萬戶,已成為當今城市工作中普遍存在的一個突出問題……”
唰唰唰 兩種聲音在屋里不斷響起。
“舅舅”
沒過一會兒,易龍領著兩條狗跑了回來,喊了他一聲便又匆匆去了灶房。
“舅娘,能吃飯了嗎?”
“馬上好了,晚上吃面,你去喊你爸媽還有三姨他們回來吧”
“好。”
隨后又匆匆跑到前門連續喊了幾聲,“媽老漢兒,回來吃飯了”
如果說菜農喊回家吃飯,還多少收著點,那易龍喊起來就是徹底的放開了嗓子,有點撕心裂肺的感覺,喊完了又去灶臺挑面,兩只狗也跟著跑來跑去,在屋里留下一個又一個梅花印。
得,陳家志也沒了寫寫畫畫的心思。
進灶房挑了面,拌了酸菜魚湯,又坐到了前門門口,易龍也在他旁邊坐下,兩只狗也吐著舌頭蹲在一旁。
易定干、陳家芳、陳家英和薛軍四人從夜色里走了出來。
“沒等你們哦。”
“沒事,先吃。”
沒一會兒,屋里屋外就響起了吃面聲。
夏天菜農的晚飯時間都很亂,誰也顧不上誰,陳家志吃完面就又去了地菜田里。
屋里,陳家英、薛軍又商量起了去向。
深夜,寂靜的馬路邊。
黑娃兒發出了疑問:“菜價又漲了?”
陳家志點了點頭,“這兩天看新聞了嗎,蔬菜供應壓力一直很大,馬上又進入淡季了,后面菜價還得漲,我今天只漲了一毛,還是看在你拿菜多的份上。”
“那還能再多點嗎?”
“不能。”
“行吧,今天多少錢?”
“854元。”
黑娃兒付了錢,又看了看他車上的菜,才不舍離去,車離開的方向和市場相反。
陳家志越發肯定,黑娃兒和洪彪是一路人。
他也沒打算深究,只管漲價。
到了市場,又和陳澤完成了交易,一共198元,結了賬后,兩人點了支煙。
“陳菜農,這兩天菜心品質有所下降,尤其是昨天的,有小部分葉片腐爛了。”
“嗯,昨天路上菜淋了雨,濕度太大,又裝得多,所以出了問題,今天會好一些。”
“菜田沒受影響吧?”
“還行。”
“能穩定供應吧?”
“沒問題。”
當平均氣溫超過25℃時,除瓜類和少數豆類外,大部分蔬菜的生長都會受到高溫抑制,加上又與雨季同期,青菜的品質肉眼可見的下滑。
最近陳澤也感受到了壓力,除了陳菜農的菜心外,其它青菜愈發難買。
昨天的菜心出了問題,讓他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和陳家志聊了一支煙的功夫后,才松了勁。
“對了,我應該會在市場租個位置,不出意外是本市場56號。”
“恭喜恭喜!”
“謝謝”
等陳澤走后,陳家志又一次來到了墻角,燈光昏暗,狹窄逼仄,道路坑坑洼洼,濁水橫流,也不能遮風避雨,但短短三個月,在這個位置留下了許多深刻記憶,也讓他積累起了第一筆資金。
如今要換位置了,心里卻沒有任何不舍,可能是早習慣了飄泊不定的生活。
剛卸下兩筐菜,易定干三人也到了,薛軍今晚沒來,停好車后,易定干就靠了過來。
“家志,你什么去找姓汪的?”
“賣了菜就去。”
“還有幾天時間,要不吊一下他?”
“沒必要。”
他賣菜的生意依舊可觀,幾百斤菜有點經不住賣,錢也是利索收了一把又一把。
才被防蟲網掏空的錢包,又慢慢多了起來。
不過還沒等他賣完菜呢,一身斯文模樣的汪主任又來了,也算三顧茅廬。
“陳菜農,考慮得怎么樣,有什么條件可以提……”
“56號檔口我要了,先租半年,行吧?”
“哈哈,當然可以。”汪主任伸出右手,往前走了兩步,笑道:“生意興隆!”
陳家志也笑著與其握了握手,除了陳澤,這是又一個和他握手的人。
不過今晚賣了1638元,轉瞬間就有大半進了市場的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