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山別墅中,蘇陌端坐在太師椅上。
半瞇著眼睛打量著那個長得極像前世女明星周乜,顏值極高,更一個英姿颯爽,如今卻有些風塵仆仆,神色更顯得忐忑不安的女鹽梟。
也怪不得沈七娘忐忑。
在決定前來孤峰山拜會蘇陌之前,謹慎的女鹽梟,自然打探過蘇陌的身份。
即便只打探到些許鱗爪,也已經把沈七娘嚇了個半死!
須知坐在堂上的,乃是當今圣人之師,朝廷的侯爵,錦衣衛的試千戶!
便是當初首輔蕭淵,司禮監掌印、內相寧敬等,見到蘇陌,都要客氣的稱呼一聲蘇侯或者蘇大人!
沈七娘是什么?
一邊陲州郡小漁村的村婦而已!
至于沈七娘引以為豪的女鹽梟身份?
在堂堂的帝師面前,算得了什么!
她甚至還沒以前長平縣鹽販頭子,如今上岸當了長平縣鳳鳴司校尉的陳寶勢大。
蘇陌一聲不吭的打量了沈七娘一陣。
知道敬畏就對了。
看來不如自己想的那般桀驁難馴。
當然,估計也是被馬謂打壓得厲害,磨去了傲氣。
畢竟為了逼她前來孤峰山,馬謂派出的那個離神境術士,定沒少出手,把她嚇成了驚弓之鳥。
打量完女鹽梟后,蘇陌終于開口了笑:“沈小娘子,本侯等你很久了!”
沈七娘聞言頓時一愣,敬畏看著蘇陌,結結巴巴的道:“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奴家不明白。”
蘇陌笑了笑:“本侯叫的馬郡守,派人圍攻你的村子,并將你麾下私鹽販子一網打盡。”
沈七娘聞言先是一驚,然后臉上陡然浮現無邊恨意,條件反射的伸手朝刀柄抓去。
但沒等她來得及動手,蘇陌只是隨手一招,山神廟外送給沈七娘的錳鋼戰刀,瞬間便掙脫沈七娘的握拿,凌空飛入蘇陌手中。
沈七娘臉色驟變!
她也算是半步宗師,在那離神境術士的追捕下都多番“逃脫”。
卻想不到,在蘇陌手下,竟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她按捺驚懼,深吸口氣的死死盯著蘇陌,恨恨說道:“大人這是為何?”
“奴家什么時候得罪大人?叫大人如此處心積慮的對付奴家?”
蘇陌沒急著回沈七娘的話,抽出戰刀看了看,隨后放一旁案上,這才淡淡說道:“本侯要對付你,用不著處心積慮。”
“你信不信,本侯隨便一句話,便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沈七娘自知蘇陌此言不假。
他甚至不用說話,只一個眼神。
絕對便有無數如狼似虎的兇狠爪牙,將自己撕成碎片。
沈七娘牙齒緊咬,尤自不忿問道:“那又是為何?”
蘇陌笑了:“很簡單,本侯看上你了,要收你進門!”
沈七娘頓時驚恐起來,旋即臉如死灰。
萬萬想不到,這看著俊朗帥氣的侯爵,竟也是那等強搶民女,無惡不作的狗官!
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大武朝廷,就沒每一個好官,皆是魚肉百姓的狗官!
但狗官勢大,叫她怎生反抗?
她憤怒得聲音都顫抖起來,悲憤中又帶著哀求之意:“大人貴為帝國侯爵,更是圣人之師,身份無比尊貴,要何等女子所不得,奴家蒲柳之姿,豈擔當得起上侯爺厚愛!”
“奴家早心有所屬,望大人憐憫,放過奴家!”
蘇陌哭笑不得:“你想哪里去了!”
“本侯不過是看你資質尚可,要收你為徒,傳你大學問!”
沈七娘目瞪口呆,整個人都尷尬起來。
蘇陌又哼聲道:“你可愿拜本侯為師?”
沈七娘還真想不到,眼前這朝廷高官,處心積慮的,更動用了望海郡守的關系,只為收自己為徒。
但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
身為鹽梟,生性多疑,沈七娘向來只信自己,也從不相信天上會無端端掉下餡餅。
她遲疑了下:“若奴家不愿呢?”
蘇陌冷哼一聲:“不愿便算了,本侯從不喜歡勉強他人。”
沈七娘急忙道:“那奴家的族人?”
蘇陌眼睛略微一瞇:“你說的是那些被馬郡守抓捕歸案的鹽販子?”
沈七娘遲疑了下,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蘇陌臉色一沉,冷冷說道:“按大武律,販售私鹽者,當處斬刑,并抄沒家財。”
“自是由馬郡守遞交死刑名單,經圣人朱筆批準,來年秋后問斬!”
沈七娘沉默片刻,最后一咬牙:“奴家愿拜大人為師。”
蘇陌意味深長的看了沈七娘一眼:“你可想清楚了?本侯從不勉強別人!”
“入得我門,需聽從師訓,不得有違,否則本侯定要清理門戶的。”
沈七娘急忙道:“弟子定謹遵師命,不敢違背,否則叫弟子天打五雷轟。”
蘇陌點點頭,指了指旁邊的茶盞:“本門沒那么多規矩,你去給為師斟杯拜師茶便可。”
沈七娘頓時無語。
這拜師竟如此的兒戲?
真是想收自己為徒,而不是饞自己的身體?
但事已至此,沈七娘也只能聽從吩咐的倒了杯茶水,雙手給蘇陌遞上。
“沈幼娘拜見老師!老師請吃茶!”
沈七娘只因為她家中排行第七,別人習慣喚她七娘而已,本名卻叫幼娘。
遞上茶盞后,她又恭恭敬敬的朝蘇陌行三跪九叩禮。
待沈幼娘禮畢,蘇陌展顏笑道:“起來吧。”
“既然你拜在為師門下,有些事情你還是要知道的。”
“為師還有一個半的弟子,算是你的師姐吧。”
沈幼娘不禁一愣:“一個半?”
蘇陌解釋道:“大師姐殷柔,學了為師的數學本事,但有實無名,只能算半個,當然,你亦得以大師姐敬之。”
沈幼娘連忙道:“弟子知道了。”
蘇陌跟著又道:“你的二師姐,便是當今圣上。”
沈幼娘……
自己成了當今圣人的師妹?
從一個被追捕的朝廷罪犯,轉頭變成了圣人師妹,這身份是不是轉變得有點快?
蘇陌沒去研究沈幼娘的心情變化,想了想又道:“待有時間,為師帶你去見見陛下。”
“陛下學的東西太雜,治國安邦這些學問,你也學不來。”
懵逼的沈幼娘下意識問:“那老師要傳授弟子什么學問?”
蘇陌笑道:“為師傳你排兵布陣,行軍打仗之學問。”
“日后為師封邑的軍隊,就由你來負責了。”
沈幼娘又懵逼了。
自己這就又當將軍了?
蘇陌從袖中掏出一書冊,表情陡然嚴肅起來:“此書曰民兵軍事訓練手冊,乃本師門之不傳秘典!”
“爾雖非大族出身,但沈家在村中也算大戶,少時隨父親修習過經文,自己拿去專研一下,若有不懂之處,可隨時前來詢問為師。”
沈幼娘心中頓時一凜。
顯然自己的底細,老師已經查得一清二楚。
她遲疑了下:“回老師,弟子從不曾研讀過兵書,也對兵事一無所知,怕領悟不了老師的學問,叫老師失望。”
蘇陌笑了笑:“你且回去看完再說!”
停了停,又鼓勵一句:“為師看好你!”
沈幼娘只能恭敬的雙手接過書冊:“多謝老師傳授學問!”
“呃……弟子那些族人?”
蘇陌笑道:“你說的是村中那些漁民?”
沈幼娘……
蘇陌想了想便道:“你且書信一封,告知他們,若愿來為師的孤峰山,便喚他們前來,你也好有熟絡的人使喚。”
“若不愿者,便讓他等回村,老老實實的繼續打漁之業。”
沈幼娘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也直觀的知道了自己這莫名其妙拜得的老師,權柄是如何的驚人。
真個是反手為云覆手為雨!
販賣私鹽乃死罪!
老師隨口就能讓他們從私鹽販子,搖身一變的成了打漁的漁民!
別看沈幼娘半步武宗,實力極強,麾下的兩百多號鹽販子,也是訓練有素,在望海郡打出好大一片名聲。
但事實上,哪怕衙門隨便一個捕快,都叫他們懼怕不已。
人家武力是遠不如自己強大,沈幼娘隨手便可捏死。
但人家身后,站在的可是大武朝廷!
蘇陌說到做到,當下便拿出紙筆,讓沈幼娘書信一封給望海郡送去。
沈幼娘遲疑了下:“弟子字寫得不好,可否請老師代勞?”
蘇陌淡淡說道:“在為師看來,字寫得好與否,與學問并無多大關聯,你也莫以為字不好,為師便輕視你。”
沈幼娘心中暗嘆老師果然非尋常人也!
其他夫子,皆言學問從練字開始,自己這個老師,明顯不認同這點。
雖如是想,沈幼娘還是略顯不安的拿起毛筆,用心慢慢書寫,唯恐叫老師看輕。
她現在極少練字,殺人技倒是常練,字寫得有些生疏了。
小心翼翼的寫完信箋之后,沈幼娘看了下,感覺還算端正,字體娟秀,算超水平發揮。
但在真正的大儒面前,這字肯定不夠看的,更別說老師是帝師,字定然是寫得極好極好的。
她心情忐忑的偷偷看了看老師的神色。
卻見老師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對自己的字不予置否,看來真沒以字度人。
蠟封信箋后,蘇陌淡淡的說道:“你再替為師寫一信。”
“封上寫馬謂馬郡守親啟!”
“內容……就寫一謝字得了。”
沈幼娘頓時一愣:“老師,這合適嗎?”
這可是給望海郡的郡守大人的信,不應該由老師親自執筆?
蘇陌皺眉說道:“為師說合適就合適!”
等兩封信書寫完畢。
蘇陌取來血鷹,給望海郡去信。
隨后又把殷柔給喚了進來。
“殷百戶,這是本官新收的弟子,叫沈幼娘。”
“你替她找個房間安頓下來。”
停了停,又朝沈幼娘說道:“有不懂的,可詢問殷百戶,有需要置備之物,亦告知殷百戶得了。”
沈幼娘身為女鹽梟,從最初對權柄的敬畏、恐懼中冷靜下來,自是八面玲瓏。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乃是行走江湖之人必備技能!
她連忙朝殷柔行禮:“幼娘見過大師姐。”
卻不料殷柔俏臉微微一紅,讓沈幼娘好生狐疑。
殷柔自沒多解釋什么,笑道:“師妹……幼娘你隨我來。”
等殷柔與沈幼娘離去。
蘇陌讓人去把丁八十喚來。
隨后拿起鉛筆,取兩冷蘇紙,分別在紙頭寫下——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一方有難,八方來援!
文章沒寫一半,丁八十就屁顛屁顛的來了。
一臉諂笑的朝蘇陌行禮:“小的見過侯爺!”
“侯爺您真是越來威嚴了,小的在侯爺面前都不敢呼氣呢!”
蘇陌眉頭一皺。
都說了這家伙好些回了,卻總改不掉這壞毛病,不過做起事來倒靠譜得很。
蘇侯對有技術的人才,向來是比較寬容的,便坦然接受了丁八十的馬屁。
隨后拿出燧發槍圖紙,遞給丁八十:“你看看這圖能不做造!”
丁八十連忙雙手接過圖紙,仔細看了半天,最后皺起眉頭,小心翼翼的道:“回侯爺,小的有些地方看不明白,侯爺可否提點下小人?”
丁八十提出了好些疑問,最后眉頭緊皺的說道:“回侯爺,小人得回去琢磨琢磨,才知能否造出來。”
蘇陌沉聲說道:“那便回去仔細想想。”
“只要燧石能打出火花便成。”
丁八十剛想回話,蘇陌臉色陡然一沉,又道:“此事需嚴格保密,也只能由你一人去做。”
“做好了本侯自重重有賞,若泄露出去,你便提頭來見本侯!”
丁八十頓時大驚,旋即大喜!
越是如此,越證明侯爺對自己看重!
果然,自己才是侯爺的心腹!
周大樹?哼!
他連忙重重點頭,拍著胸口的道:“大人放心,不管成與不成,小人保證圖紙不會泄露,便是小人那小兔崽子,小人也絕不透露半句!”
蘇陌無語,冷冷吐出一字:“滾!”
丁八十連滾帶爬的溜之大吉。
隨后蘇陌又喚來薛亦舒。
薛亦舒雖然不通武道術法。
但在蘇陌眼中,她確實稱得上是賢內助。
故事周報和印刷作坊,她給打理得整整有條的。
薛亦舒來后,蘇陌還沒把兩篇文章寫完。
她好奇的站在蘇陌一旁,看蘇陌寫書。
等了好一陣子,蘇陌才放下鉛筆,扭頭看了看薛亦舒,心中不禁有些感嘆。
果然是人無完人。
換了秦碧兒,定然已經很識趣的在后面,給自己揉捏肩頸的。
薛亦舒好奇問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郎君寫的是新話本?”
蘇陌點點頭:“這篇算是話本,另外一篇只是隨筆而已。”
他當然不會搞什么神雕俠侶、射雕英雄傳出來。
畢竟這是修仙世界,武道多少上不得臺面。
只不過摘錄了些劇情,稍作修改,寫了兩三千字的短篇而已。
“故事周刊馬上加印一期,將這兩篇文章發頭版!”
薛亦舒愕然:“頭版?那可是三國演義連載!”
故事周報的銷量,如今已達三萬余,簡直是一個匪夷所思的數字。
上至朝臣勛貴、士子文人,下到販夫走卒,黔首百姓,皆對故事周報趨之若鶩。
關鍵便是這三國演義!
薛亦舒遲疑片刻,最后還是說道:“若是三國演義放在其他版面,妾身怕會影響銷量。”
蘇陌沉聲說道:“這是政治66任務!”
“特別版售價降低一半,印十萬份!”
“另外,去通知那王文升,讓他取五萬份,到其他州郡售賣!”
薛亦舒聞言頓時目瞪口呆。
王文升偷偷購入冷蘇紙轉買到其他地方,是雙方心照不宣的秘密。
但王文升會把故事周報也賣到地方州郡?
還有,自家相公,不是與王家是死敵嗎?
寫起來收不住筆,又寫多了,時間也超了,嗯,最后一天厚著臉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