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了一下，李偵坦然道：“我的兩個寵物都很喜歡吃陰間的東西，其中一個處在關鍵階段，需要你的血肉讓它渡過這段時期。”
對面那男人伸手指向自己：“你的意思是，你要我的骸骨，用來喂你的寵物？你不覺得這里面有那么一點問題？”
似乎確實有點問題……
李偵說道：“要是有別的血肉也行，那兩個陰差……”
“停停停。”那男人擺斷道，“你還是打我的主意算了，畢竟我已經死了，尸骸留著也沒用。”
他再度打了個響指。
被李偵留在門外面的鬼胎頓時出現在了餐桌旁，神情迷糊地看了一眼那個男人然后一點點地挪到了李偵的身旁。
“你說的寵物是這個？”男人打量著鬼胎，“這東西似鬼非鬼，很有意思……”
他再度打了個響指。
一大塊散發著腐臭味的干枯肉塊出現在了餐桌上。
從肉塊中散發出來的陰氣立即彌漫了整個餐廳。
即使是李偵，見到這干枯的血肉的剎那，身體也控制不住地一緊。
這家伙生前難道真的是仙不成？
否則為什么單單一塊干枯的肉就那么可怕？
嗅到了這干枯的肉的氣味，昏昏欲睡的鬼胎立即張開嘴，直接向那塊肉啃去。
李偵一把按住了鬼胎。
鬼胎伸出了自己的觸須，纏繞在了那塊肉上。
那男人微笑道：“這是我從我的腳底取來的一點干肉，你帶著給他吃吧。”
聽到是從腳底取來的肉，李偵的眼角抽了抽。
男人繼續說道：“還要提醒你一句，盡快讓它吃掉這東西，否則可能會給你帶來一點麻煩。”
“多謝。”李偵將被刺激得清醒的鬼胎提起。
那塊干枯發腐的肉也被鬼胎提在了半空中。
“該說的也告訴你了，不該說的我也說不了。”那男人向后靠在椅背上，將合十的雙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你想要的東西也得到了，該離開這里了。”
李偵又道了一聲謝，隨即站起身，向來時的那扇門走去。
這時，那個男人忽然又說道：“你要小心一點，你身上亂七八糟的因果和氣運非常多，很多……都布了局，你以后的路不好走。”
李偵停下，轉頭看向男人的背影。
男人沒有轉身，只是說道：“修行到了這個地步，你肯定也想要向更高層次邁進，再向上，那定然就是……仙。”
“助你成仙自然是有大功德的，這天地變了，你應該能夠感覺到，在這樣的天地之下，成為第一個成仙之人，意義非凡。”
“相對應的，你要面對劫數也很大，這點也不用我多說，你自己能夠感應到。”
“不要期望我能幫助你什么，即使我能為你做一些事，我也不會做。”
“為什么？”李偵皺眉，“既然幫助我這樣的人成仙是有大功德的，那你……”
那男人說道：“想要成仙之人自然需要走出自己的路，能夠成仙的人每一個人都是與眾不同的。”
“一旦影響到了你，當前來看，對你可能是有好處的，但未來……你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其實，要說我對你完全沒有幫助也不對，至少我告訴了你不少事情，我也給了你我的部分軀體，與你也建立了一定的因果聯系。”
“你要是能夠走到最后一步，我肯定也能獲得一定的好處。”
李偵看了看被鬼胎抓住的血肉。
那么一看，當初他獲得“九死復生”之法的原因是因為他幫謝亞理成仙而具有的功德，還是因為謝亞理在反向地對他進行投資？
或者兩個原因都有？
那男人忽然笑了笑，最后說道：“幫了你，我也不是沒有一丁點要求。”
“請說。”李偵保證道，“要是能夠做到，我一定會去做。”
“不是什么難事。”那男人神情前傾，把雙手放在了餐桌上，“你要是真的調查出那些地府諸神的下落就來告訴我一聲，要是沒有機會的話，你就告訴他們一聲，我已經厭倦了，讓他們盡快找人來替代我。”
說到這兒，他轉頭看向李偵：“這陰間雖然有趣，但我已經在這里活了幾百年，早已厭倦了，要不是我必須坐鎮這里，防止那些惡鬼暴動的話，說不定會選擇跟你一起走。”
“我感覺到，跟在你的身邊肯定很有趣。”
李偵點了點頭：“要是真的有那個機會，我一定會前來告訴你一聲，或者把你的話傳達過去。”
那男人笑了起來：“作為工具人，我是沒有自由的，將來說不定還要你的幫助。”
說著，他嘆息了一聲：“這個世界太無趣了，靈機缺乏，所有的人，所有的惡鬼一眼就能看透底細，像你這么有趣的人，我幾百年也就遇到了一個。”
心中一動，李偵問道：“你說的靈機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個解釋起來有點抽象。”男人說道，“簡而言之就是這個世界變得太簡單了，一眼就能看到未來。”
”以往的時候，天上有仙神，地府也有仙神，人間也詭異莫測，比現在有趣多了。”
李偵說道：“普通人倒是更喜歡現在的世界。”
“這倒也是。”那男人微微一笑，“去吧，在地府待久了對你沒有什么好處。”
“最后再說一句，要小心在你身上留下氣息的那些邪魔。”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找到的那些邪魔，并且將其作為了你修行的助益，但我知道，它們肯定不會那么老實的。”
“其實說起來，它們和我一樣的，都是死而不僵的東西。”
李偵等了片刻，沒有等到對方說話后，最后問道：“不知道閣下的修行到了什么層次，是……鬼仙嗎？”
聽到這話，那男人忽然大笑了起來：“我這樣僵而未死的老鬼，可承受不起一個仙字，你不要想多了。你沒有看穿我，而我能夠看穿你的部分底細是因為這里環境特殊。”
“別說是你，就算是更厲害的人物來到陰間也看不穿我的底細。”
李偵轉身走出了大門。
他修行到了這等層次，距離“仙”其實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而眼前的男人竟然能夠讓他感到到極強的壓迫感。
這肯定和環境有關，也和眼前的男人自身有關。
本能告訴李偵，眼前的這存在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簡單。
要是這男人那么簡單，又怎么可能鎮壓住這個陰間，維持陰間的運轉？
那兩個等在門邊的陰差看到了鬼胎的觸須中所抱的那些腐肉，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震驚。
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偵，白陰差向來時的方向伸出了右手：“請。”
把赤眼蝙蝠召喚回來后，李偵帶著赤眼蝙蝠與鬼胎離開了陰間。
李偵一離開，整個餐廳頓時安靜了下來。
所有那些正在進食的食客都定在了原地。
那男人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自言自語道：“怎么會有那么奇怪的因果？與一整個世界有因果和氣運糾葛？真是奇怪……這樣的人出現，是大變出現的征兆嗎？”
放下杯子，他用深陷的眼窩看向了頭頂，連續說了好幾聲“看不透”。
沒多久，黑白陰差走入了大門。
男人頭也不回地說道：“他離開了嗎？”
“是的，已經離開了這里。”白陰差向那男人匯報道，“從他進入陰間開始算起，他的寵物吞噬了數百只惡鬼，對陰間的平衡已經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男人命令道：“人間還有一些逃離在外的惡鬼，你們把人手召集起來，把那些惡鬼都抓回來。要是遇到難事就召喚我上去。”
“放任了它們那么久，也沒有讓我看到什么有趣的東西，看樣子這天地確實不允許有趣的事情發生。”
猶豫了一瞬，那個白陰差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人到底是什么來歷？您為什么對他那么客氣？連……都送給了他。”
“我也看不透他的來歷。”男人說道，“但是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所以我幫了他一把。”
“不說什么未來帶來好處的事情，他身上的那種怨念，你們也感受到了吧？毋庸置疑，他殺了很多厲鬼與邪祟，做了很多好事，積累的功德連我都驚訝。”
“難道他救了不少有大氣運的人物不成？真是奇怪。”
“一身邪氣，看似修行邪法，身上的氣運與功德卻那么濃郁……在這個天地之中，難道真的只有這樣奇怪的人才能走出一條出路？”
黑陰差聲音冷硬道：“聽不懂。”
白陰差附和了一句：“我也沒聽懂。”
男人搖了搖頭：“總而言之，他修的如果真的是邪道，我是不會幫他的。去做事吧，不要讓陰間的輪回出差錯。”
黑白陰差躬身向后退去。
杯盤碰撞的聲音再度響起，餐廳又“活”了過來。
“差點忘了一件事……”
那男人把手中的叉子拿到嘴邊，對叉子吹了口氣。
那叉子頓時變成了一個小冊子。
晃了晃手中的小冊子，男人將其向上一拋。
那冊子頓時消失不見。
屋子中，黃永發和女鬼江雪緊張地注視著李偵留在這里的身軀。
女妖和尸魔一動不動地站在李偵的身旁，震懾得黃永發與江雪不敢靠近李偵。
想起自己之前離開陰間時見到的場面，黃永發更為緊張。
陰間之中惡鬼無數，還有陰差與管理陰間的諸多鬼神，要是李偵在陰間把事情鬧大，后果不堪設想。
越想越是緊張，黃永發開始后悔帶李偵去陰間。
江雪伸出冰冷的手，在黃永發的肩上拍了拍，安慰道：“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也和你沒有什么關系。”
黃永發嘆了口氣：“我擔心，事情鬧大了對你投胎會有影響。”
江雪樂觀道：“陰差都是講道理的人，不會因為這些事怪到我們身上的。”
黃永發點了點頭。
忽然，他抬頭看向了李偵的身軀。
幾乎與此同時，江雪也看向了李偵的軀體。
一陣巨大的陰風突然升起，吹得屋子中的諸多家具和柜子上的飾品都刮到了地上。
強大的陰氣從地板之下涌出，逼得黃永發與江雪一人一鬼不斷地后退，一直撞到了墻上才停下。
等陰風與陰氣消失時，黃永發與江雪便看到李偵已經站起，正看著手中的小冊子。
發現李偵完好無損，黃永發徹底松了口氣。
“你沒事吧？”他問道。
“沒什么事。”李偵合上手中的小冊子，看向了黃永發，“我見到了陰間的管理者，向他問了一些問題，找到了解決你們面臨的問題的方法。”
“有辦法嗎？”黃永發驚喜問道。
站在他身旁的江雪也很驚喜。
要是她自己身上的問題要是不解決的話，她是真的擔心黃永發會走極端。
李偵點了點頭：“方法不難，我會以我的壽命去換她下輩子的陽壽。”
這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從激動的黃永發的頭頂澆下，讓他激動的心立即冷卻下來。
江雪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要是讓他用自己的陽壽去換江雪下輩子的壽命，他肯定是愿意的。
可是他怎么能夠要求別人用壽命去換江雪下輩子的陽壽？
這與他做人的宗旨完全不相符。
而且，就算他提出了要求，別人又會愿意嗎？
旁邊的江雪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牽住了黃涌發的手，樂觀道：“下輩子活得短一點也沒什么，再過一輩子就好了。”
黃永發對江雪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就在這時，他聽到李偵說道：“我會幫你。”
黃永發的臉上沒有高興，反而有些遲疑。
“我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和你換。”他說道。
李偵微微一笑：“現在不需要你給我什么東西，未來……也許我會回來，那時候要是需要的話，你幫我一次就好。”
“當然，不會是讓你去做違背良心的事情，也不會讓你去做必死無疑的事情。”
黃永發苦笑道：“未來？你好像很信任我？”
李偵認真說道：“如果不信任你，我就不會幫你。”
看了眼江雪，黃永發說道：“這事要是對你的陽壽有影響，那就算了，我不能那么做。”
江雪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李偵說道：“我有辦法彌補我自身的陽壽，這對我影響不大，你們不用擔心。”
“此外，我也可以把你的母親從地府里面召上來，讓你和她進行對話。”
聽到了“母親”這兩個字，黃永發身體一僵，一時沒有說話。
最了解他的江雪自然知道是為什么。
她安慰地抓緊了黃永發的手。
李偵又說道：“你要是想要見一見她的話，就盡快進行布置吧，我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