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市外的一處陰氣濃郁的山谷中,身穿盛裝,畫著明艷妝容的婺女抬頭看向了東陽市上空的霧氣。
一排提著燈籠的侍女站在她的身后,被東陽市炸響的天雷嚇得瑟瑟發抖。
她們從婺水出發,一路向東陽市趕來,路上還算平靜,凡是遇到的大小鬼都對它們畢恭畢敬。
到了天色快黑時,察覺到東陽市有異樣的婺女停在了這處,沒有貿然進入東陽市。
剛才,聽到與眾不同的雷聲時,她就目光凝重地盯向了天空。
之前的雷聲雖然也讓她心生忌憚,但是遠沒有現在這般壓抑。
她明白,這肯定是有人在施展雷法,引導原本匯聚的雷云去破地上的霧氣導致的。
施法者的修為肯定是極為可怕的,但若不是借助環境,借助本已匯聚的雷云的話,不可能那么輕松地引來如此大范圍的天雷。
東陽市上空的詭異異象正好互相克制,才給施法者留下了這種機會。
但想要引動那么大范圍的天雷而不被天雷所傷,施法者定然也不簡單。
能夠做到這一點,在如今的圈子里其實屈指可數。
婺女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出來活動,所獲知的消息都是根據自己的侍女從外面收集而來的零散的消息,對如今的修行圈子內雖然不至于一無所知,但是知道的其實也不多。
看到當前的陣仗,她第一時間便想起了龍虎山。
只有以雷法聞名的龍虎山才會如此輕易地施展這種程度的雷法。
大概率是龍虎山的某位道人在施法,想要破除這些霧氣。
但作為異象,這些霧氣又豈是那么容易鎮壓下去?
在她的目光中,那些霧氣就像是活物一樣,雖然被擊潰,但是又迅速地從地上翻涌而起,遮蓋住了天空。
“娘娘,我們現在該怎么辦?”一個侍女哆嗦著問道。
“等。”婺女頭也不回道,“這霧氣其實用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消散,那些人既然選擇現在出手,目的肯定不止是破除這些霧氣和里面不成氣候的鬼物。”
那個侍女驚訝道:“他們要對……對……出手?”
“出手是要出手。”婺女若有所思道,“就是不知道怎么個出手法。在這地方出現了那么一位存在,他們不會安心的。要是婺水里面有那么一個存在,我們又怎么能夠安心。”
“我們不進東陽市了嗎?”
“兩虎相爭,我們進東陽市做什么?不聲不響地圍觀……”
婺女忽然閉嘴,抬頭看向天空。
此時,天空中的一些星辰變得異常明亮,以八顆星辰為首,勾勒出了一張簡易的符箓。
在星空中的符箓現世之后,東陽市上空的霧氣被滌蕩一空,整個東陽市都能清晰地看到雷云與若隱若現的星辰一起出現的奇觀。
婺女喃喃道:“這種大陣都施展出來了,真是好大的手筆……”
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侍女已經控制不住地被壓得跪倒在地,被他們提在手上的燈籠內的火光不斷地閃爍著,似乎下一刻就會熄滅。
“娘娘救命!”那些侍女齊聲哀求道。
婺女張開了自己的雙臂,用自己的陰影把那些侍女籠罩在其中,替他們擋住了由天空中流淌下來的星光。
在面對星光時,即使是她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而這還是在那星光不針對她的情形下。
倘若那些人的目標是她,除非她躲回自己的閉關之處,否則她撐不了多久。
看著東陽市最高的那座山,婺女眼神充滿了忌憚。
雖然環境不行,但是那些大派之中依然存在極為厲害的修行者。
面對這場面,不知道引起異象的那位會怎么出手?
婺女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白,最后幾近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膚下的血液的血管。
“出大招了!”
站在窗邊,遲利暉滿臉驚嘆地看著天空中的雷云與星辰同時出現的奇景。
“這種氣勢,出手的人肯定不簡單吧?這回真是長見識了!活了二十多年,我也沒有見到過那么離譜的氣勢。”
他此時就居住東陽市城區。
站在他的角度對外面看得更為清晰。
就在星空出現之后,霧氣就受到了巨大的壓制,一點點地被壓回到了地面上,似乎即將被壓回到地面之下。
站在后面的老者神情凝重道:“一個人不可能制造出這種氣勢,看來那邊非常重視,派了不少厲害的人物來這里。”
遲利暉好奇道:“黃叔能猜到來了哪些人嗎?”
“這怎么能猜到?”黃姓老者搖了搖頭,“不過有幾個派倒是能夠猜到。”
“像茅山這些年都沒有什么太出色的年輕人,沒有什么野心,來的估計是老頭。”
“三清山和終南山那邊來的應該是和我一輩的人物,至于龍虎山……能夠使用那么凌厲的雷法的,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那位號稱最有可能繼承天師之位的張元安來了。”
遲利暉驚嘆道:“這可真是明星陣容!要是這些人是來抓我的,那我……肯定束手就擒。”
黃姓老頭無語道:“要是來抓你的,你家老太爺也救不了你。就算是老太爺見了來人里面的任何一個都得畢恭畢敬的。”
遲利暉看向外面被壓制的霧氣:“那么多厲害人物聯手,能夠壓制這異象?”
黃姓老頭說道:“只是暫時壓制,這些異象非人力能夠壓制,更加不可能完全清除,當然,要是他們能夠請出祖師,那又不一定了。”
“他們來了就直接出手壓制這霧氣,到底想要做什么?”遲利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要連異象和那位一起鎮壓?真是好大的手筆。”
黃姓老者思索道:“八成是用來試探的,這異象是幕后那位引發的,和那位氣息相連,他們要是動了霧氣,最后肯定會由這氣機追尋到那一位。”
遲利暉的神情變得正經起來:“黃叔看好哪一邊?”
黃姓老者苦笑道:“我這道行,連兩邊的底細都不知道,哪里知道看好哪一邊?不過,有一點是真的,要是各大派連手都敗了,那圈子里就熱鬧了。”
遲利暉感嘆道:“這次真沒白來!我打個電話向家里說一下這邊的情況,讓他們……”
忽然,怪異的“吱吱”聲刺入了他的耳中,讓他雙眼一黑,差點栽下窗口。
黃姓老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遲利暉,把遲利暉拖回到了屋子里。
晃了晃腦袋,遲利暉后怕道:“黃叔,你看到了嗎?好像有什么東西飛過去了!”
臉色蒼白的黃姓老者凝重地盯著窗外:“咱們得小心點了,萬一受到牽連,那可哭都沒地方哭了。”
靠近城外濕地的某一處樹林中,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甲胄,身軀腐朽的男人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星辰與雷云。
在他的身后站著一排排腐爛的尸體。
在這些尸體的身后的路面上,滴落著眾多淤泥,一直從這里延伸到了不遠處的沼澤地。
一個打著油紙傘的女人站在了那個穿著甲胄,身軀腐朽的男人的身側。
在天雷炸響時,那男人用沙啞的聲音感嘆道:“在如今的環境下,竟然還能出現如此多的優異人物,這天下果然是能人輩出。”
“我醒來的也正是時候,能與這些人物坐而論道,就算是耗費一次機會,也是值得的。”
站在他旁邊的女人抖動了一下油紙傘。
那男人似乎明白了這女人的意思,從嘴里發出了沙啞的笑聲:“你認為自己和他有緣,那就去找他,要是被打回來,趁著我醒來時正好可以幫你一把。”
“幾十年前,我和陳老道有過約定,我不出沼澤,他們也不能來打擾我,現在似乎有人破壞了規矩。”
“你說的那個鬼物有些特殊,我看不出它的底細,但是更可怕的是它的主人,也許就是引起這異象的幕后之人。”
“除了那樣的人物,我不知道有誰能夠把那么詭異的東西養做寵物,那種氣息,我好像在……一兩百年前的某些人的身上感受過。”
“如果那東西的主人真的是幕后之人的話,別人壞了規矩我也不能怎么樣。”
打著油紙傘的女人把油紙傘偏向了別處。
那男人又笑了起來:“幫你一把當然是為你說情,你又沒干過惡事,當不至于灰飛煙滅。”
“不過之前那事確實是你不對,就算那人是被獻祭到了你這里,就算你和那人真的存在前世的孽緣,那也應該尊重別人的意愿。”
說完,他忽然看向東陽市。
幾聲炸雷連續響起,讓他身旁的女人與后面的那些腐尸都抖動起來。
“要開始了嗎?”男人低聲自語。
雷聲忽然響起,把窗邊的李向文的臉色嚇得煞白一片。
他探出頭,看向天空中若隱若現的星辰。
發現許多人都在拍照,他也拿出手機拍攝了一段視頻,然后發送給了他的兒子和兒媳,向他們報平安。
剛才看到天象變化的時候,他心中就產生了一些猜想,但是又不大敢確定。
他之前就給玄圭老道打了個電話。
不知道玄圭老道在什么地方,連電話都打不通。
剛坐回到沙發上,李向文轉頭一看,發現那兩只藏在法壇下的飛蛾忽然飛出,在屋子內拐了個彎,直接從窗戶飛出了屋子。
“哎哎哎,你們要去哪?”
李向文跑到窗戶邊,向外一看,發現那飛蛾已經飛到了樓下。
他連忙跑出了門,火急火燎地向樓下跑去。
養了這飛蛾好幾天,李向文自然知道,這兩只飛蛾不只是外面看著可怕。
要是讓這兩個家伙飛到了人群中,不知道會鬧出多大的亂子。
霧山上,張元安正凝目看著天空中的雷云與星辰。
站在各自位置的另外七個道人已經盤坐在地上所畫的符箓之上,雙手掐訣,以各種特殊的姿勢拿著手上的法器。
玄圭老道諸人也在抬頭看著天空。
這里的所有人,包括修為普通的玄圭老道都有些緊張。
要是張元安在那么多道人的協助下都不能暫時把那異象壓下,那么他們嘴里的試探就會變成笑話。
在星辰與天雷的震懾之下,籠罩東陽市的霧氣逐步潰散,更多的被壓制到了地面上。
可是沒多久,那霧氣居然又開始向上蔓延。
見到這一幕,張元安眉心一皺。
低頭,看向法壇。
他將手中的法劍刺出,把幾張符箓刺到了法劍之上,隨即以法劍向天空一指,并從嘴里大聲誦出了咒語。
符箓無火自燃。
奇異的氣息從符箓之上升起,隨著符箓燃成的飛灰向天空之上飄去。
自異象產生以來,最為猛烈的天雷在天空中炸響。
諸多閃電從雷云中掉落,在霧氣之上紛紛炸開。
整個東陽市在這剎那完全被閃電照亮。
除了某些地方的霧氣之外,東陽市大部分的霧氣都于這一瞬間盡數消失。
張元安的臉色一白,但立即便恢復了正常。
站在霧山上,他俯視著整座東陽市,猶如一個可以御使雷電的神明,在這一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威嚴。
東陽市內任何的邪異都無法逃過他的雙眼。
目光中似有閃電掠過,他看向了東陽市中的某個方向,右手捻住一張符箓,在燃燒的蠟燭之上繞了一圈,那符箓便燃了起來。
在他把符箓扔進了身前的火盆中時,火盆中似有引火之物一般,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在火焰之上,他看到了一雙在行走的雙腳。
張元安默念咒語,揮動法劍,向火焰中一刺。
從東陽市的上空落下了一道雷電,正落到了張元安剛才所看的那個方向。
隱約的慘叫從火焰中傳來,讓張元安瞇起了眼睛。
好一個邪物,一道天雷竟然都劈不死?
他一揮衣袖。
火盆中的火焰閃動了一下,場景便出現了變化。
一只雙眼血紅,神情猙獰可怖的蝙蝠出現在了火焰中。
當張元安看見對方時,對方那雙赤色的雙眼也隔著火焰看向了他。
即使是火焰隔絕,張元安仍然出現了瞬間的恍惚。
這邪物更加可怕!
張元安拋出幾張符箓,以法劍向火焰中斬下。
天雷頓時響起。
但詭異的吱吱聲比天雷還要快,直接從火焰中傳來,讓包括張元安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腦中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
張元安抽回自己的法劍一看,發現法劍上竟然出現了一些細小的缺口。
他的神情變得更為嚴肅。
等跳動的火焰恢復正常后,他看到那只蝙蝠落在了某處,正在對他齜牙咧嘴。
那東西身上雖然出現了傷口,也流出了血液,看起來有些狼狽,其實只是一些皮外傷,并不致命。
東陽市內的邪物一個比一個可怕!
是被霧氣吸引來的?
不管是不是,都必須先除掉這些東西。
張元安舉起法劍,再度刺向了火焰之中。
就在他的法劍快要進入火焰中時,他忽然看到了一只手出現在了火焰中,抓向了他的法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