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降頭師臉上恐懼逐漸消失，神情變得呆滯起來。
蹲在沙發上的赤眼蝙蝠一動不動地盯著降頭師的雙眼。
一種難以言喻的邪異氣息從它的身軀中釋放而出，令看著赤眼蝙蝠的黃錦燊心底發寒。
參與過殺馬古素的全過程，黃錦燊對蝙蝠不陌生。
盡管這只蝙蝠與原先的樣子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是黃錦燊在看到蝙蝠的剎那還是想起了馬古素的那只蝙蝠。
黃錦燊看了看那個降頭師，又看了看李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偵看著降頭師問道：“你是從南洋來的？”
降頭師呆呆地答道：“是。”
“為什么找上黃錦燊和我？”
“我們要找本源蝙蝠。”
“本源蝙蝠？是馬古素的哪一只？”
“是的。”
“什么是本源蝙蝠？”
“不知道。”
“誰讓你來的？”
“那隆大師。”
“他和馬古素是什么關系？”
“那隆大師是馬古素的師父。”
“黃錦燊身上的問題是你施展的手段？”
“是的。”
“為什么要那么做？”
“我在黃錦燊身上沒有找到有關本源蝙蝠的線索，我懷疑和你有關。”
“你怎么知道本源蝙蝠在港島？”
“我不知道，納隆大師讓我來港島尋找本源蝙蝠的下落。”
“黃錦燊身上的符咒是你制作的？”
“是納隆大師制作的。”
“你修煉降頭術多久？”
“五年。”
“是什么派別？”
“蝙蝠派。”
“你的邪物呢？”
“在頭骨里面。”
李偵有點詫異。
那個頭骨里面有東西？
他掃了一眼炸得只剩個頭蓋骨的骷髏頭，又問道：“納隆大師是什么人？”
“很厲害的降頭師。”
“關于他，你還知道什么？”
“納隆大師很可怕，他們一派的降頭師人數很多，都很恐怖……他們……他們……”
看他有點語無倫次，李偵跳過了這個問題，繼續問道：“你不是他那一派的？”
“不是。”
“你為什么替他做事？”
“他承諾要傳授給我降頭術知識。”
“你在黃錦燊身上施展了什么降頭術？”
“裂頭降。”
“還有嗎？”
“沒有。”
“來到港島后，你還在別的人身上施展過降頭術嗎？”
“我在黃錦燊的妻子身上下了蠕蟲降。”
聽到對方在自己身上下了降頭，黃錦燊只是皺眉。
但是一聽到這人竟然在自己的妻子身上也下了降頭，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陰沉。
比剛才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活路還要陰沉。
李偵接著問道：“你為什么要在黃錦燊的妻子身上下降頭？”
那個降頭師答道：“他不愿意全力找人，我想用他的妻子來威脅他。”
“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李偵看向黃錦燊。
黃錦燊搖了搖頭：“事情非常清楚，我沒什么好問的。”
身為警官，在聽到那個降頭師的話后，他就知道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問題到底是怎么回事。
無非就是這個降頭師為了讓他去找李偵刻意在他的身上下了降頭。
李偵點了點頭。
那個降頭師猛然向后，把自己的腦袋撞在了墻上，硬生生地把自己撞死在了這里。
這降頭師一死，黃錦燊頓時感覺自己的腦子一陣輕松。
之前好像有什么東西一直塞在他的腦子里面，讓他感覺非常壓抑，現在這種感覺一掃而空，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適。
他再度看向李偵，感嘆道：“我在港島不管怎么找都沒有找到你活動的痕跡，我還以為……”
李偵笑道：“以為我死了？”
“不，我開始以為你是騙我的，你可能根本就不是港島人，后來又懷疑你可能不在了。”黃錦燊說道，“在南洋時，你的狀態就不是很好，你離開的又非常突然……找不到你后，我以為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你。”
“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了你……”
看向那只令他戰栗的可怕蝙蝠，黃錦燊又說道：“你修煉了降頭術？用的是我找人給你翻譯的那些小冊子？”
他從李偵的身上感受到了當初見到馬古素時感受到的類似的邪氣。
李偵點頭道：“沒想到我自己有些降頭術天賦，看了幾眼就會了。”
這當然是胡說八道。
黃錦燊嘆了口氣：“其實當時我有點猶豫要不要替你去翻譯那些小冊子，既擔心你去修煉邪術，也擔心你學不了，把那東西傳出去。”
“我更擔心后者，因為你的身體那么差，我認為你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去學什么降頭術，沒想到……沒想到，你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以黃錦燊的精明，一回想當時在南洋發生的事情的細節，再結合現在看到的事情，自然就能知道當初一些讓他感到疑惑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偵之所以讓他去找人翻譯那本書應該就是為了修煉降頭術。
再想遠一點，李偵出現在那里，與他一起去殺了馬古素，說不定都是為了降頭術的緣故。
聯想起李偵在對付馬古素時展現出來的南洋語能力和對降頭術的了解，他現在認為這也可能是李偵為學降頭術所做的準備。
至于李偵是不是有朋友死在了降頭師手上，這很難說。
說完那些話，黃錦燊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不過，正是因為這樣，你又救了我……”
樓下忽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
黃錦燊一驚，連忙跑出了屋子。
即使不用看，李偵也知道樓下發生了什么。
這個降頭師一死，他所施展的降頭術就會自行消除。
黃錦燊中的是裂頭降，降頭術被解后最多就是感到輕松一點。
而黃錦燊的妻子中的是惡心的蠕蟲降，要把蠕蟲吐出來才能解降。
在降頭師身死的時候，降頭已經解除。
他的妻子應該是剛把今天吃的東西吐完，現在吐出了蟲子，才被嚇得叫出了聲。
“看這樣子，要反胃很長一段時間……”
聽著樓下的聲音，李偵來到那個碎裂的頭骨旁，蹲下檢查了片刻，果然在里面發現了一只氣息奄奄的小蝙蝠。
提起蝙蝠，李偵將其扔給了赤眼蝙蝠。
赤眼蝙蝠對這小蝙蝠沒有興趣，看到李偵把蝙蝠扔過來后也沒直接去吃，而是看著那只死蝙蝠掉在了沙發上，然后才興致缺缺地吞下了蝙蝠。
這家伙自從完成第二次蛻變之后就變得挑食了起來，連這種蝙蝠都不吃了。
這讓李偵有點頭痛。
想要讓赤眼蝙蝠繼續蛻變下去，得喂什么東西？
有那么多好東西給赤眼蝙蝠吃嗎？
那只吸血僵尸和鬼胎好養多了……
看了眼赤眼蝙蝠，李偵又想起了剛才那人所說的“本源蝙蝠”這個詞匯。
赤眼蝙蝠就是本源蝙蝠？
這人之所以找上黃錦燊，又意圖通過黃錦燊找到自己就是為了找這只蝙蝠？
赤眼蝙蝠再恐怖，在沒蛻變前也只是一只能被普通人弄成尸體的蝙蝠。
為什么那個叫做納隆的降頭師非常得到這只蝙蝠？
按照原本的軌跡，李偵記得在《魔》里面，那只蝙蝠被溫馬達摩大師在佛像前親手用法器殺死后，有個降頭師意圖用術法復活那只蝙蝠。
李偵猜測，那個降頭師很有可能是這個降頭師嘴里的納隆大師。
被溫馬達摩大師阻止后，惱羞成怒下，那個降頭師用金陣毒降暗害了溫馬達摩大師，才引發了后續的事情。
最后這只蝙蝠還是死了，那人似乎也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
而現在那人為什么那么執著于這只蝙蝠，還特意讓人直接來港島找？
這讓李偵非常疑惑。
也許只有在見到那個降頭師后，他才會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只蝙蝠上肯定還有秘密……
馬古素一派的降頭術中肯定也還有可以發掘的地方……
拉開那個法壇，李偵在下面看到了一個骷髏頭。
骷髏頭寫有一些生辰八字，應該是黃錦燊的。
這東西就是施展裂頭降的器具。
在骷髏頭的旁邊有幾個罐子。
李偵把罐子一一打開，看見里面裝的都是白花花的東西，有些已經嚴重的腐爛，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正好可以用來喂鬼臉蛾母……
李偵回到吸血吸血僵尸旁邊，把盒子內的鬼臉蛾母取了出來。
得到了李偵的命令后，鬼臉蛾母揮動著翅膀，飛到了那個罐子上，把長長的口器刺入了罐子中。
一股股散發著惡臭的液體從罐子內不斷地被它吸入腹中，很久沒有進食的鬼臉蛾母的翅膀小幅度地震動了起來。
這是他相當興奮的標志。
又檢查了一下，沒有在這里發現什么有用的東西后，李偵秉著不浪費的精神，讓吸血僵尸把死去的降頭師的血液吸了個干凈。
看鬼臉蛾母已經吃飽，他把鬼臉蛾母裝回了盒子里面。
發現鬼胎對尸體沒有興趣，李偵直接帶著吸血僵尸下了樓。
黃錦燊的妻子芬妮還在干嘔。
黃錦燊蹲在一旁給她拍背。
看見李偵走下樓，他有些焦急地問道：“我夫人吐了很多蟲子出來，沒事吧？”
聽到蟲子，芬妮又發出了一陣強烈對干嘔聲。
李偵說道：“你夫人中的蠕蟲降，只要把腹中的蟲子吐干凈就沒事了，不過會有點傷元氣，需要吃些好的補一補血氣。”
黃錦燊松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他把芬妮扶起。
芬妮的臉色很難看，勉強擠出笑容，對李偵道了聲謝。
看樣子剛才黃錦燊已經對她說起上面發生了什么。
“我們找個地方聊一聊。”黃錦燊招呼李偵上車。
汽車的后座有點擁擠，李偵只好把吸血僵尸勉強給塞進了后備箱中。
看著李偵坐進了后座，敏銳的黃錦燊說道：“那個……不是活人？”
李偵直言道：“一具可以行走的尸體。”
芬妮被嚇了一跳，伸手抓住了黃錦燊放在方向盤上的手。
黃錦燊拍了拍芬妮的手，安撫她不要擔心。
三人沒多久便到了黃錦燊的家中。
確認自己的妻子沒事后，黃錦燊先讓自己的妻子去休息，隨即去倒了兩杯酒。
回到客廳后，他把一杯酒遞給了坐在沙發上的李偵，自己在李偵的對面坐下。
“今天發生了那么多事，我要喝一點壓壓驚，你隨意。”
李偵嘗試著喝了一口酒。
他以前一直是滴酒不沾。
現在身體“尸化”后，他的感覺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喝起酒來也感覺和喝水的感覺差不多。
一口氣喝了半杯酒，黃錦燊放下了酒杯，感嘆道：“還好你來了，要不然我落入了別人的網中自己都不知道。”
李偵奇怪道：“以你的敏銳，怎么可能沒有察覺到那人身上的問題？”
黃錦燊簡單說道：“介紹那人給我認識的人是我非常信任的一個朋友，我察覺到一些問題后去調查過那個法師，發現確實有這人，我就放松了警惕。”
“不過，他一直對我身上的問題沒有辦法，我也準備再去找其他法師看一看。”
雖然黃錦燊在說起自己“朋友”的時候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但是李偵還是察覺到了黃錦燊的語氣有點不對。
看見黃錦燊不愿意多說，李偵也不再問，轉而說道：“就算我沒來，你也能找到高人對付他。”
“你沒來我就慘了。”黃錦燊嘆氣道，“我要是暴露了這種想法，那他肯定會對我出手的。”
“現在看來，他留著我，完全是想讓我幫他找人。”
李偵說道：“還是我連累了你。”
黃錦燊向后靠在沙發上：“當初人是我們兩人一起殺的……不對，其實嚴格的來說，是你幫我一起殺的，因為馬古素要對付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現在既然招惹來了后患，怎么能說是你連累我？就算沒有你，他們可能也會找到我的頭上。”
李偵知道事情不會那么發生，但這種事又不好說。
黃錦燊又喝了一口酒，遲疑著問道：“那個降頭師說的那個什么本源蝙蝠就是被你殺死的那只？”
“可能是。”
“那你這只……”
“就是那只蝙蝠。”李偵沒有隱瞞。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當時我用溫馬達摩大師的法器把那只蝙蝠插在了我的胸口上，后來那只蝙蝠就從這團血污里面再次活了過來。”
聽到李偵那么說，黃錦燊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但轉念一想，降頭術這種東西本就是不可思議的東西。
他想要說話，猛然又想起了李偵在一年前才接觸到的降頭術。
而剛才那個在他眼中神秘無比的降頭師竟然對李偵那么懼怕，那李偵是個多可怕的降頭師？
他不知道降頭師的實力怎么劃分，但是能感覺到此時的李偵比那時的馬古素要可怕得多。
馬古素要是有李偵那么可怕的蝙蝠，當時他們兩人一個照面肯定就會被殺死。
坐在他眼前的李偵在他的眼中也籠罩上了一層神秘氣息。
他感覺李偵在這一年中應該經歷了不少事情。
見黃錦燊突然沉默了下來，李偵開口說道：“你沒有聯系溫馬達摩大師？我當初在醫院提醒過你，一旦遇到意外，就聯系大師。”
黃錦燊說道：“打國際長途比較麻煩，又耗錢，我回來那陣一個月才聯絡了大師一次，后來沒有發生什么事，我也不想耽擱大師的修行時間，就不再打電話過去。”
“到我身體出現異常的時候……突然頭痛，偶爾會有幻覺產生，還會在大晚上地去吃生肉，我就馬上聯絡了大師。”
“可是那邊的僧人告訴我說，大師出了點事，不能和我說話。”
“我問他們出了什么事，他們又不愿意說，我也沒辦法，只好自己想辦法，誰知道就遇到了這種事情。”
黃錦燊所說的癥狀應該都是受到降頭術的影響后產生的。
只要降頭術一破，這些癥狀自行會消失。
至于溫馬達摩大師……
“也許大師也出事了。”李偵說道。
他懷疑自己當初的提醒根本沒有用，大師肯定還是中了別人的邪術。
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那個降頭師要是鐵了心要暗算溫馬達摩大師，就算大師再有心也防不住。
不過，那只蝙蝠沒有死在溫馬達摩大師的手里，那人為什么還要去暗算溫馬達摩大師？
黃錦燊皺眉道：“你是說，和馬古素一伙的降頭師也去找溫馬達摩大師了？大師那么高深的法力也會出事？”
李偵說道：“大師人在明處，別人在暗處，想要找大師麻煩，自然是防不勝防。”
黃錦燊思索道：“我們有必要再去一趟南洋，不把這件事徹底解決，我睡覺都睡不安穩。”
那個降頭師一死，南洋的那個降頭師肯定會察覺到。
要是不主動去一趟南洋的話，那些危險人物必然會再次找上門。
李偵搖頭：“我去一趟南洋就好，你留在港島安心工作。”
在這個階段，溫馬達摩大師應該已經修成了金身。
不止是為了完成任務，李偵也想去看看修成金身的溫馬達摩大師的修為達到了什么層次。
上次他還只是個普通人，這次既然來到了這里，當然不能錯過和溫馬達摩大師進行交流的機會。
還有南洋那些比馬古素更加厲害的降頭師，他也想去見識見識。
李偵有種直覺，他的降頭術想要有所突破還是需要獲得馬古素一派的全部的降頭術傳承。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也是馬古素一派降頭術的正宗的傳人。
黃錦燊笑道：“溫馬達摩大師是我請出來破除降頭術的，現在大師出事了，我怎么能不去？”
“再說，沒有我的話，你一個人去也不方便。”
看他態度堅決，李偵沒有拒絕。
沒有黃錦燊的話，他一個人去南洋確實有點不方便。
既然要去南洋，那么有一個人自然不能忘了。
李偵忽然說道：“最近有沒有一場港泰拳賽較量？”
黃錦燊不知道李偵為什么問這個問題。
想了想，他說道：“拳賽較量有很多，但是畢竟著名的就是前天的一場拳賽。”
“一名叫做巴博的南洋選手和港島的一名陳姓拳了一場，那個巴博號稱南洋拳王，手上卻臟得很，打輸了比賽就偷襲那位陳姓拳手，把人打進了醫院。”
“這事鬧得挺大，引起了不小的沖突，據說那位陳姓拳手傷得不輕，現在還在醫院里面躺著。”
“我知道這名陳姓拳手有一個兄弟，叫做陳雄。”李偵說道，“我們要盡快去南洋，要是在這期間有時間的話，幫我調查一下這個人在哪里。”
黃錦燊看了眼站在墻邊的吸血僵尸：“你要是想把這個東西一起帶過去的話，那事情有點麻煩，我們可能需要聯系蛇頭帶我們去南洋。”
“沒必要，只要選一個夜間人少的航班，我有辦法直接上飛機。”
“這樣就方便多了，我會盡快買好去南洋的機票，最快可能是后天的航班，明天我幫你去查一下你要找的人。”
“我還需要一些材料，如果可以的話明天也替我準備一些。”
“沒問題，你想要什么列個單子給我就行，只要是合法的我都能幫你買到。”
李偵道了一聲謝。
“你的臉色比一年前還要難看。”黃錦燊把酒喝完，打量了幾眼李偵的臉龐，“那時醫生說你很難撐過半年，現在見到你還活著，這真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我一年前就聯絡過一些名醫，你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去看看？”
李偵苦笑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別人治不好的。”
別說那些名醫，就算是修行高人，恐怕拿他的身體也沒有辦法。
黃錦燊聲音低沉道：“你本來就有重病，現在又接觸到了那么陰邪的降頭術……算了，你自己有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