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最擅長追蹤和找路,迄今為止還沒有讓李偵失望過。
沒多久它就找到了黃錦燊的車。
駐足在路邊的李偵閉上雙眼,以小鬼的視角看見了黃錦燊駕駛的那輛車。
視線一晃,他的視覺便“躍”進了車中。
忽然間,小鬼的驚呼響起。
李偵的視覺立即被彈出了車內。
街旁的李偵猛然睜開雙眼,若有所思地看向那輛車消失的方向:“這種氣息,是降頭師的手段?奇怪……”
幾息后,小鬼有點驚恐地回到了李偵的面前,閃爍了一下便躲進了吸血僵尸背上的罐子內。
“好嚇人,他身上帶有東西,非常邪氣,我不能靠近他。”小鬼尖銳的聲音傳到了李偵的耳中。
“你記住他的氣息了嗎?”
“記住了,只要不是太遠,我就能聞到他的氣味。”
“做得不錯。”
李偵咬開自己手指上的傷口,把手伸進了吸血僵尸的罩衣里面,向小鬼的心臟所在的罐子內滴了一滴鮮血。
放下罩衣,他看向路邊的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自行停下,一個中年光頭男人從車窗探出頭:“先生打車?”
李偵點了點頭。
拉開出租車的后車門,他先把吸血僵尸塞了進去,自己則來到了汽車的副駕駛位,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光頭司機通過后視鏡看了一眼后面的吸血僵尸,開玩笑道:“那位兄弟都僵了,怎么像個假人一樣?先生去哪?我這車快得很。”
“向前走,在前面的路口右拐。”李偵根據小鬼的感應,為司機指路。
黃錦燊有說有笑地與幾個同事上了車。
作為司機,他坐的是駕駛位。
車沒開多久,他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到有點陰冷。
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黃錦燊突然聽到后面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那聲音非常清脆,像是一個小孩子在叫他。
心中一驚的黃錦燊轉頭看去卻什么也沒有看到。
他車后面坐的是兩個同事,哪里有什么小孩子?
“怎么了波比?你表情好像有點不對勁。”一個同事發現了黃錦燊的反常。
“沒事,沒事。”黃錦燊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
他把左手伸進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一張折成三角形的藍色符紙。
紙條上畫著各種怪異的符文,看起來有點妖異。
此時那張藍色符紙的一角已經變成了飛灰,從黃錦燊的手上掉下。
低頭看見這一幕,黃錦燊臉色微變。
果然是有不干凈的東西找上了他……
心中不安的黃錦燊一踩油門,把車開得更快。
到了約定好的喝酒的地方,他忽然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讓兩人自己去喝酒,他下次再請兩人吃一頓飯。
看見黃錦燊臉色不對,兩人沒有糾纏他,直接下了車。
黃錦燊把車開到了他妻子芬妮的公司門口。
接到了他的妻子芬妮后,黃錦燊一言不發地發動了汽車。
芬妮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擔憂地問道:“怎么回事?你看起來好像很慌張的樣子?案子辦得不順利?昨晚你還說你們要去喝慶功酒。”
黃錦燊說道:“那張符有反應了。”
芬妮臉色一變,向前看了一眼:“我們現在去找那位法師?”
黃錦燊點了點頭:“法師那天告訴我說,只要符咒有反應,就代表有人要害我,現在只能去找法師,讓法師救我。”
一年前,從南洋回到港島后,他的生活就恢復了正常。
他本以為自己可能再也不會遇到什么離奇的事情,誰知道就在一個月前,他在追蹤一個嫌犯時,忽然感覺頭痛欲裂,差點讓嫌犯逃走。
那痛感來的快去得也快。
等他被同事送到醫院時,痛感已經消失了。
在醫院沒檢查出什么問題,黃錦燊很快就回歸到了緊張的工作中。
但是沒過幾天,他的頭痛病又犯了一次,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從那次之后,在他身上便出現了一些詭異的事情。
他偶爾會產生幻覺,看見一些不存在的人。
原本不喜歡血腥味的他也逐漸喜歡上帶著血漬的牛排。
在一個深夜,他的妻子芬妮發現他在冰箱邊啃咬生肉,吃得一嘴的鮮血。
滿臉迷糊的黃錦燊自己卻一無所知,直到被芬妮的叫聲驚醒后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
黃錦燊有些懷疑自己是得了什么怪病,但更多的是懷疑有人要害自己。
剛從南洋回來的那段時間,他連續好幾晚都夢到了和降頭術有關的惡心場面,被嚇得難以入眠。
這時突然在自己身上出現了這種詭異的事情,他當然更加懷疑自己是中了什么邪術。
于是黃錦燊去找了一位神婆,希望那位神婆能夠幫他。
那神婆對他施展了一些手段,最后精疲力盡地告訴他,自己對他身上的問題無能為力。
黃錦燊失望地回了家。
聽到他的描述,他的一位朋友介紹了一個法力高深的法師給他認識。
那位法師的手段確實高明,做過一次法后就解決了黃錦燊身上的問題,令他不再半夜醒來去吃生肉。
這沒有徹底解決黃錦燊身上的問題。
那位法師告訴他說,只是用法力暫時壓制住了他的問題,想要徹底解決這問題還需要想辦法。
這兩天黃錦燊偶爾也會感覺到一些異樣,不過沒有這次見到的那么可怕。
車子停在了一棟普通的居民樓下。
黃錦燊與他的妻子兩人下了車,急匆匆地上了樓。
來到最內側的一個屋子外,他敲響了破舊的房門。
開門的是一個纏著紅色頭巾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臉色慘白一片,眼圈卻有些泛紅,看著有點怪異。
“法師,你給我的那張符紙有反應了!”一見到這男人,黃錦燊的心中便產生了一絲安全感。
那位法師打量了一眼黃錦燊,側開身體,讓黃錦燊和芬妮進屋。
“你們先進來再說,在符紙有反應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
黃錦燊與芬妮走進了屋子。
屋子里面沒有電燈,只點著一排蠟燭,顯得有些陰暗。
黃錦燊敏銳地嗅到了屋子內有一股刺鼻的異味,有點像是什么東西腐爛后所散發出的味道。
他上次來就聞到了這種味道。
這位法師告訴他說,他制造一些藥物時需要用到某些動物的肉,久而久之這屋子就產生了一種怪味。
看到這位法師把牛肉錘成肉丸加入到了藥材里面,黃錦燊心中的疑慮便被打消了不少。
在蠟燭前盤膝坐下,那位法師伸出手:“把符紙拿出來給我看看。”
黃錦燊把那張有一角化成了灰燼的怪符拿了出來。
那位法師把符紙打開,觀察了一下里面的符文,凝重道:“你是被不干凈的東西盯上了,這個東西很厲害,連我的符一時都沒有防住。”
站在黃錦燊旁邊的芬妮連忙問道:“法師,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那位法師沉吟片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對黃錦燊說道:“你身上的問題有降頭術的影子,我和你說過,這可能和你在一年前去南洋的事情有關。”
“你要是能夠找到當時一起去的那位朋友,就能從他身上看出,他到底有沒有產生問題,這樣一來,我也好有針對性地施法解決你身上的問題。”
“沒找到他,我也沒有辦法徹底解決你身上的問題。”
“這兩天我想了想,除非你找到他,否則強行施法的話,對你的危險太大了。”
身體出現問題后,黃錦燊自己也懷疑可能和一年前的事情有關。
他就只在一年前接觸過那種詭異的事情,回來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過怪異發生。
在這位法師詢問他的相關經歷時,他就把自己在南洋的經歷大致和對方說了一遍。
聽完后,這位法師要求他去找與他一起殺死馬古素的李偵,說找到了李偵,他就有辦法徹底解決他身上的問題。
黃錦燊立即想方設法地去找李偵。
但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都沒有找到李偵的蹤跡。
自從在醫院突然失蹤后,李偵一直沒出現過。
一年過去,黃錦燊也沒等到李偵的電話,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他甚至一度擔心李偵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已經在絕癥的折磨下去世了。
在南洋時,李偵的病就已經很嚴重,要是沒有找到救治辦法去世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回歸港島后,黃錦燊為李偵聯絡過一些高人。
可惜,他再也沒有見到李偵。
黃錦燊悶聲道:“我也不知道我那位朋友在哪,連他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確定。”
法師說道:“盡快找到他,這里是港島,你的身份為你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只要他在港島出現過,你肯定能找到他。”
“只要確認了他的身份,讓我去見他,就算他變成了骸骨,我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黃錦燊現在不愿多說這個話題,皺眉問道:“這和現在的事情有什么關系?”
那位那位法師解釋道:“你身上的問題沒有解決的話,就會持續不斷地為你招惹那些臟東西,就算沒有人害你,你也會引起那些東西的注意。”
黃錦燊沉聲道:“所以這次不是有人刻意害我?”
“無法判斷。”那位法師搖頭道,“我只能判斷出有個鬼物想要靠近你,結果被我的符紙擊退。”
“好在這鬼物不強,否則你這次不一定能活著前來見我,你還是需要盡快找到那人。”
“這次我會給你施法,再為你提供庇護,以后要是遇到更強的鬼物,我就不一定能幫你了。”
“多謝法師。”黃錦燊在那位法師身前的蒲團上跪下。
那位法師拿起一把稻草,在旁邊的罐子內沾了一些不明液體,一邊念咒,一邊把液體灑在了黃錦燊的四周。
不知道為何,在這種液體灑下后,黃錦燊頓感自己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
掛在屋子四周的風鈴響了起來。
那位法師臉色一沉,念誦咒語的聲音變得更為急促。
他把沾了液體的稻草向黃錦燊身后一抖。
那些飛出的液體落在地上后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人形。
那位法師凝望著那人形,皺眉不語。
黃錦燊與芬妮也看到了那個人形,心中都是一跳。
“法師,這是怎么回事?”芬妮問道。
“那東西追上來了。”那位法師冷冷說道,“區區一個鬼物,竟然那么大膽,直接找到我的面前。”
他站起身,從另一個罐子內摸出一些散發著刺激性氣味的粉末,把那粉末向外一灑,落地的粉末就燃起了火焰,發出更加刺鼻的味道。
黃錦燊與芬妮兩人被刺激得連連咳嗽,向后退到了房子的角落里面。
那位法師站起身,赤足走進了煙霧中,把手中抓著的稻草用力地向四周打去。
每打一下,都會傳出鞭打聲,仿佛鞭打的是某種實物。
即使經歷過南洋的詭異事情,黃錦燊看著眼前的詭異的一一幕幕,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起來。
更為恐懼的芬妮抓住了黃錦燊的手,把腦袋埋進了黃錦燊的懷里。
等到房子內的煙霧散去之后,額頭冒汗的法師才停下了自己有些怪異的施法過程。
“法師,怎么樣了?”黃錦燊出聲問道。
“不過是一個不成氣候的小鬼,已經被我……”
手上的稻草忽然炸碎,那位法師猛然向后飛出,撞到了身后的茶幾上。
黃錦燊心中一驚,連忙去扶起了那位法師。
那位法師卻一把推開黃錦燊,咬牙切齒道:“黃錦燊,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看到那位法師猙獰的表情,黃錦燊怔了怔。
見過那么多次面,這是他首次看到這位法師露出這種可怕的模樣。
手腳并用地來到自己的法壇前,神色難看至極的法師一把扯下法壇上蓋著的黃布,從里面拿出一個罐子。
粗暴地打開罐子,他撈出里面的腸子一樣的東西不管不顧地塞進了嘴里。
看見這令人作嘔的一幕,黃錦燊雙眼一縮,迅速向后退去,與那位法師拉出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芬妮驚呼一聲,躲到了黃錦燊的身后。
那位法師憤恨地看向黃錦燊,一邊向自己的嘴里狂塞內臟,一念含糊道:“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等死吧。”
看見這些,黃錦燊哪里還不知道這位法師有問題?
他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摸個空后才意識到現在不是在執行任務,他沒有帶槍出來。
就在這時,從房子外面傳來了一陣詭異的腳步聲。
“嚓擦……嚓擦……”
就像是有人拖著腳在外面行走。
陰涼氣息瞬間籠罩了整個屋子,令黃錦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波比……”芬妮被異樣的冰寒刺激得渾身顫抖起來。
黃錦燊抓著芬妮向后又退了幾步。
外面似乎有個更加可怕的家伙要來了。
恐怖的是,那是為了他而來的……
黃錦燊的心越來越沉。
唯一有可能對付詭異存在的法師有大問題,看那態度根本不會幫他。
他現在能做什么?
身為警員,面臨過的危險處境數不勝數,黃錦燊對于這種情況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他最懊惱的事情是這次連累了他的妻子。
心中雖慌卻不亂,黃錦燊的目光掃過窗戶,試圖用自己專業眼光尋找出一條可以逃生的道路。
風鈴晃動,發出刺耳的鈴聲。
那位法師更為瘋狂地吞吃著內臟。
用手指把所有的內臟都戳進自己的喉嚨中后,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干嘔,差點把內臟又吐出來。
強行閉上嘴,他跑到法壇前,從法壇下面拿出了一個骷髏頭。
他用手在骷髏頭上摩擦了一下,那骷髏頭的雙眼閃爍出了一點詭異的光芒。
“是鬼還是人?”
臉上恢復了一點血氣的法師猛地抬頭看向房門。
“哐”的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撞開。
一個罩在黑袍中的寬大人影出現在了門外。
從門外吹來的陰風差點把蠟燭吹滅。
掛在屋子四角的風鈴瘋狂地晃動起來,發出的響聲更為刺耳。
那位法師與黃錦燊三人緊緊地盯住了那個人影。
感受到那可怕的煞氣,那位法師勉強開口道:“我和……黃錦燊沒有什么關系,你想要做什么請便。”
把自己的妻子向后拉了一下,黃錦燊開口道:“這位朋友和我有什么恩怨?”
一個人影從堵住門口的寬大身影的旁邊走進了屋子。
目光掃過三人的臉龐,那人看向了黃錦燊,在臉上露出了蒼白的笑容。
“波比,別來無恙。”
黃錦燊定定地看著李偵的臉,不敢置信道:“李偵?”
一看見那張臉,他其實就想起了李偵。
雖然一年沒見過李偵,但是他對李偵那張蒼白的臉記憶尤深,只要看見了他就不會認錯。
但是在這種場合下突然見到了李偵,讓他太過震驚,一時不敢確定那就是他在南洋結識的那個病入膏肓的年輕人。
直到李偵對他打過招呼后,他才完全確定突然出現的人就是李偵。
聽到兩人的對話,那位法師摩擦著骷髏頭的右手抖動了一下,勉強笑道:“原來是誤會一場,那……那有事好說。”
李偵沒有看他,而是對黃錦燊說道:“我打了輛車,還沒付錢,波比讓這位女士幫我去樓下付個車錢?”
突然聽到那么一句話,黃錦燊心中既覺愕然,又覺得有點好笑。
當時在南洋的時候,李偵便聲稱自己的東西都丟了,既而蹭他的車一起去找的溫馬達摩大師。
后來李偵突然消失,醫院的醫藥費也是他去結的。
芬妮不安地看了看黃錦燊。
“他是我的朋友,你下樓去看看車錢是多少。”黃錦燊把芬妮向外推了一把。
芬妮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黃錦燊。
黃錦燊點了點頭,鼓勵她繼續向前走。
芬妮小心翼翼地從令她心驚膽戰的吸血僵尸旁側身經過,向樓下跑去。
“降頭師?南洋來的?”李偵看向那個拿著骷髏頭的中年男人。
男人臉色大變:“你到底是什么人?”
聽到李偵說出“降頭師”,剛才就發現了事情不對勁的黃錦燊的臉色也是一變。
他心思靈敏,瞬間便從這句話中分析出了不少東西。
李偵微笑道:“你想要找我,現在我出現了,你又問我是什么人?”
降頭師猛地在自己手上的骷髏頭上拍了一下,隨即用力地把骷髏頭砸向了李偵。
“吱吱!”
一個龐大的黑影從李偵身后飛出,把骷髏頭撞得粉碎,既而撲向了那個降頭師。
黑影似乎只是擦過,那個降頭師便向后飛出,重重地撞到了墻上。
從墻上落在地上,他發出一陣干嘔,從嘴里吐出一大堆黏糊的內臟。
詭異的是,那些內臟上已經有蛆蟲在爬行。
“是你……是……”
降頭師一邊嘔吐,一邊看向了停在沙發上的巨大的赤眼蝙蝠。
他神色震驚,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赤眼蝙蝠的赤色雙眼在他的眼中不斷地變大,吸引了他所有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