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內。
隨著咸恩靜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眼前甜恩靜那張容光煥發的臉上掃視了幾個來回后，心里的猜測已然坐實了八九分。
于是先狠狠地剜了一眼身后那個試圖降低存在感的林修遠，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待會兒再跟你算賬！
接著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煩躁的咸恩靜這才走向沙發，與甜恩靜隔著茶幾站定，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純粹的關心，“怎么樣，聽修遠說你的腿又復發了，沒什么大事吧？”
靠在沙發扶手上的甜恩靜微微一笑，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嗯，真沒什么事的，都是老毛病了，就是這次發作得比較厲害而已。你應該也清楚的，以前累極了也就是腫或者酸脹，這次排練太猛，直接撕裂了點兒。”
聽完了這個解釋的咸恩靜，眉頭非但沒有舒展，反而皺得更緊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帶著點泄憤的怨念，脫口就是一句“毒舌”關懷，“所以你自己應該知道自己多大年紀了啊，都骨質疏松了還這么拼干嘛？悠著點行不行，別真搞到下半輩子要靠拐杖過日子，那可就真出大麻煩了。”
這話一出，甜恩靜明顯愣了一下。
畢竟作為恩靜本人，她可太了解“自己”了。
在正常情況下，沒什么特殊情況下，自己說話的語氣應該是內斂含蓄的，而不是這種直白的“攻擊性”。
想到這里的她下意識地直起身子，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林修遠，揚聲問道，“修遠，你惹她啦？我可不會說出這么嗆人的話，咋回事呢？”
被點名的林修遠站在那里看著甜恩靜，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同時伸出手指虛空點了點自己的臉，又做了個抹臉蛋的搞怪動作，示意她：你自己想想原因啊，都在你臉上掛著了。
甜恩靜看著他的動作，先是茫然，隨即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關鍵，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
所以等她再看向一臉不爽的咸恩靜時，眼神里頓時充滿了又好氣又好笑的神色，還摻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古怪。
“干嘛呀？”重新靠回沙發的甜恩靜語氣帶著點玩味，甚至有點故意挑釁的意味，“這是我跟修遠之間的事情，你在這兒生什么悶氣呢？又沒牽扯到你身上，對不對？”
說完話后的她，像是為了佐證什么，又或許是故意要刺激一下這個“年輕”的咸恩靜。
所以便見她目光灼灼地望向林修遠，笑容明媚地說道，“修遠，看來智妍還真沒猜錯呢，你好像真的對我的傷勢有‘奇效’哦。你看我現在都可以不用拐杖，只靠著助力架就能慢慢走路了。雖然還是有會點疼，但比起昨天已經好太多太多了。”
這句話在被說完出來后。
林修遠就立馬震驚地看向甜恩靜，聲音有些不可置信，“瘋了吧，你確定這跟我有關系？我又不是什么靈丹妙藥，你別亂說啊。”
這口鍋他可不敢背，就算是事實他也不想承認，太大了，會扣死人的。
而同樣驚訝的咸恩靜則捕捉到了另一個關鍵信息，低頭再次仔細看了眼甜恩靜那包裹著的左腿，追問道，“你這傷具體是什么時候的事？”
“幾天前吧，沒到一周呢。”甜恩靜如實回答，同時看向林修遠的眼神更加熾熱和……期待？
仿佛在說：你看效果顯著，下次繼續？？
那炙熱的眼神就算不是看向自己，但咸恩靜依舊渾身的不自在，所以也跟著回頭，目光如炬地射向主人公林修遠。
而當林修遠被這兩道視線盯得有些頭皮發麻后，趕緊戰術性后撤，轉身溜向了廚房的那邊，嘴里更是嚷嚷著，“我去找點喝的，再洗點水果，你們聊，你們聊。”
行為舉止，擺明了就是不想參與這個危險的話題啊。
只不過這欲蓋彌彰的模樣，真的是看得咸恩靜又好氣又好笑。
重新轉回頭的她目光直直地鎖定甜恩靜，不再繞圈子了，單刀直入地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所以你們倆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甜恩靜迎著她的目光，也沒有絲毫閃躲，反而帶著點遺憾和曖昧，坦然地笑了笑。
“還差一點點呢，要不是這雙腿不爭氣，估計就徹底完成全壘打了，真的有些可惜了啊。”
雖然沒有直接明說什么，但對方這含糊其辭的回答，比直接承認更讓人浮想聯翩。
也讓聽著這話的咸恩靜眉頭緊鎖，心里五味雜陳。
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你這樣搞得我很尷尬啊。”
就是那種“我綠我自己”或者“被未來的自己NTR”的詭異感覺，讓咸恩靜真的有些抓狂。
甜恩靜卻是一臉不以為然的調整了下坐姿，語氣灑脫的表示道，“這有什么好尷尬的？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又不是什么雙魂同體的怪談，我搞我的，你玩你的，互不干涉嘛。”
“但我們本質上不就是一個人嗎？”咸恩靜試圖理清這混亂的邏輯。
“這個可不好說，畢竟兩個時空，得查DNA才行。而且就算DNA對了，我也覺得在思想層面上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個人覺得你可以把我們當成長得特別像的兩個人唄。”
給出了一個還算合理的解決方案后，甜恩靜繼續煞有介事地補充道，“如果這樣想的話，是不是能讓你精神上好受一點了啊？”
咸恩靜直接被這強大的邏輯氣笑了，“自欺欺人？”
“這話太難聽了。”甜恩靜優雅地擺擺手，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樣，“我覺得‘難得糊涂’這個詞，用在這里就非常恰當。”
午后溫煦的陽光透過干凈的玻璃窗斜斜地灑進客廳，在光潔的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影，空氣中的微塵在光束里緩緩浮動。
兩個容貌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人，一個慵懶閑適地窩在沙發里，一個略顯緊繃地站在一旁，進行著這場關于身份、感情和倫理的詭異對話。
就在這時，廚房里的林修遠大概是覺得安全了，或者只是想打破這詭異的氣氛，所以便探出頭問了一句，“那個，我發現這水果還挺新鮮的，你們要不要吃點？”
甜恩靜立刻積極響應，“要，正好想吃了。”
林修遠“哦”了一聲，沒過一會兒，就用果盤端著一盤洗得干干凈凈、還掛著水珠的葡萄、草莓和切好的蘋果走了出來。
另一只手還夾著三罐冰鎮的飲料。
走進客廳的他，一眼就看到咸恩靜還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原地。
于是非常自然地一屁股占據了沙發旁邊那個唯一的單人沙發座，然后才抬頭看向咸恩靜，用下巴指了指甜恩靜旁邊的空位，語氣隨意得像是在招呼老朋友。
“坐呀，一直傻站著干嘛呢？又不是什么外人。”
這話聽得咸恩靜有些郁悶地瞪了林修遠一眼，最終還是認命地坐到了甜恩靜所在的那張長沙發上，然后捻起幾顆葡萄塞進嘴里。
甜美的汁水在口中爆開，卻絲毫沒能緩解她心頭的煩躁。
咽下果肉后，她再次看向甜恩靜開口問道，“所以按照你剛剛那套說法，到底是什么意思？‘難得糊涂’又是怎么個具體糊涂法呢？”
“什么什么意思？”甜恩靜慢條斯理地啃著蘋果，裝傻。
“就是那個‘自欺欺人’，把我們當成兩個人的想法。”咸恩靜不依不饒，她需要一個更清晰的解釋。
或者說，她需要一個能讓自己心里過得去的說法。
自欺欺人也得有個理由說服自己吧。
都被追問到這份上了，甜恩靜嘖了一聲，終于是放下吃到一半的蘋果，認真思索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后才回答道。
“其實從我第一次跟著修遠跨過那扇門，意識到你的存在時，我就想過這個問題了。”
受傷的腳讓她隔一會就得調整下坐姿，繼續說道，“你想啊，當修遠這個變量出現在你們那個13年的時空時，從他接觸到時空門的那個時間節點開始，你們所處的世界，很可能就不再是我記憶中的、我所經歷過的那個單一的未來了。”
“它更可能是被衍生出的另一個平行世界。”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甜恩靜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虛空，仿佛在描繪那看不見的時間線。
“同樣的道理，當修遠推開時空門，正式踏入25年的那一刻。從那個精確的時間點開始，往后的世界線也跟著分叉了，甚至從修遠出生的那一刻就開始產生影響了。”
咸恩靜聽到這里，理解力一向很快的她學會搶答了，“一條是有修遠介入，并且持續產生影響的世界線，就像我們現在所在的這條。另一條則是沒有修遠，或者他只是一個沒有時空門的NPC，最終回歸‘正常’軌跡的世界線。你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對吧？”
甜恩靜贊許地點點頭，“Bingo！！所以我的意思很簡單呀，你真的不用太糾結我這個平行世界的‘恩靜’跟修遠發生了什么。在無數個可能存在的平行時空里，你是你，我是我。我跟他之間發生點故事，本質上并不會直接投射到你身上，更不會強制改變你的選擇和命運。”
“無論是肉體亦或是思想，我們都是獨立的存在。”
聽完了這套看似嚴謹實則更像是為了給某些行為開脫的“平行時空理論”后，咸恩靜非但沒有釋然，反而覺得更加糟心了。
所以直接扶額嘆息，“我還以為你想說什么呢，不過你估計猜錯了，我糾結的根本不是這個‘影響’的問題。”
甜恩靜一愣，疑惑地眨眨眼，“那是什么？你擔心什么？”
她還以為咸恩靜是怕有什么蝴蝶效應，或者詭異的心靈感應讓她感受到了什么打撲克牌的享受呢。
咸恩靜張了張嘴，那個真正讓她別扭的原因在舌尖轉了幾圈，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主要實在是過于羞恥了。
無奈之下，她只好再次將目光投向旁邊努力裝透明人的林修遠，眼神里充滿了控訴和“你來說”的意味。
這次林修遠知道躲不過去了，有些尷尬地摸了摸后頸，試探著回答道，“恩靜你是不是覺得，從剛剛開始，我看你的眼神就有點古怪了？”
咸恩靜沒有直接回答，但她那瞬間繃緊的嘴角，已經是無聲地默認了這個說法。
這下甜恩靜更不明白了，她好奇地看向林修遠，“眼神？眼神有什么好古怪的？”
林修遠干咳一聲，盡量委婉地解釋，“就是有點太直接了，或者說赤裸吧？大概類似于之前秀晶也跟真理抱怨過，說我看她的眼神變得很奇怪，好像能把她看穿一樣。”
“嗯？”甜恩靜看向他。
“Krystal”林修遠扔出答案。
“Krystal？”甜恩靜低聲重復了一遍，隨即猛地反應過來，“啊，你說的是13年的鄭秀晶？”
然后她的目光立刻在咸恩靜和自己身上來回掃視了幾遍，聯想到某種可能性后，頓時爆發出了一陣毫不掩飾的、甚至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大笑聲。
“哈哈哈！！我懂了！我明白了！哈哈哈！！”
沙發上，咸恩靜看著她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真的氣得有些牙癢癢了。
真的很想一巴掌拍在她那條受傷的腿上，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笑了好一會兒后，甜恩靜這才勉強止住笑容，看向那一臉郁悶的咸恩靜攤手道。
“那怎么辦嘛？這種眼神和反應又不是我的問題，總不能讓我這邊守活寡吧？”她說著，還故意用上了咸恩靜剛才吐槽她的話，語氣帶著夸張的委屈，“你年輕、精力旺盛，有得忙。然后都說我‘骨質疏松’了，所以不就是差點‘牛奶’補補鈣嘛”
這露骨無比的虎狼之詞，聽得咸恩靜臉頰“轟”地一下全紅了，又羞又惱，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林修遠。
只可惜林修遠此時正無比專注地低頭刷著手機，手指滑動得飛快，仿佛屏幕上有什么關乎世界存亡的重大新聞。
完美的上演了一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你們說你們的與我無關”的鴕鳥先生。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尷尬和混亂中，咸恩靜的腦海里突然像是劃過了一道閃電，想到了剛剛吃飯時候的林小鹿那張臉蛋。
緊接著猛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林修遠，聲音都提高了八度，“等下，修遠允兒那邊，兩個允兒她們早就看透了這一點了啊？！所以她們相處還會那么坦然。”
面對這個直擊靈魂的拷問，林修遠身體一僵，隨即開始了熟練的一鍵三連否認。
頭搖得像撥浪鼓，眼神飄忽不定。
“不知道呀！不懂這喔！你別問我！這個問題你得去問允兒她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