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普桑慢慢的駛了過來,半舊不新,漆色泛灰,少說也開了八九年。
不得不說,林教授是真樸素。
隨即,車停在了門口,林長青和兩位三十出頭的男女下了車。
王齊志和商研迎了上去。
“林教授!”
林長青驚了一下,半開玩笑:“王教授,商教授,這么隆重?”
“當然!”
說笑間,三人進了辦公室。
李貞沏好了茶,稍稍坐了一會兒,王齊志帶林長青到了隔壁。還開玩笑,說是請他參觀一下林思成的基業。
地方很大,近兩百個平方,一隔兩間。工作室這邊早就投入使用,商妍的幾個學生正在涮洗瓷片。
挺整齊,配備的設施也挺全。
大致轉了轉,幾人又到隔壁,學校設備科的主任正帶人設計場地。都和林長青認識,順便打了個招呼。
起初,林長青還有些狐疑:只是一間個人工作室,能用多少儀器,犯不著讓設備科的人專門設計吧?
但轉了一圈,林長青越看越是驚訝。
靠東這一塊,應該是高端清洗設備區,至少要配一臺雙波長的激光清洗機,一臺低溫等離子處理設備。
這兩玩意只能進口,最便宜的德產貨,兩臺都要二十萬美金。
中間這一塊,應該是顯微操作區,需要激光定位儀、體式顯微鏡、顯微操作臂。
顯微鏡還好,研究級的蔡司鏡,也就七八萬人民幣。但定位儀,最便宜的一臺,也要十萬美金左右。
只是這幾臺,就接近三百萬了,這還沒算光譜儀、X射線等檢測分析儀器。
給人的感覺,不太像是工作室,更像中小型的精密實驗室。
問題是,這些設備學校又不是沒有?
猜到他在想什么,王齊志解釋了一下:“學校的設備,都是教學級,勝在實用,耐造。但要論研究數據的可靠性,還是要差一點的。”
林長青怔愣的一下:只是補個瓷器而已,教學級的都不夠?
王齊志卻暗暗一嘆:如果只是補瓷器,當然夠。但如果用于研究技術,復原工藝,以及復原黃金工藝,那肯定不夠。
比如處理特殊胎體:瓷器處理的是泥胎、釉料,金銀器處理的卻是金屬,以及焊渣。功率太小,根本不起作用。
更關鍵在于,一旦開工,林思成隨時隨地都要用,學校不可能說借就借。
怎么,學生不教了?
所以,師生二人商量了一下:求人不如求己。
而且這還是林思成盡量縮減型號和功能的結果,按照王齊志設想,預算至少要翻一倍……
看王齊志不吱聲,林長青卻會錯了意:王齊志怕不是擔心,專利歸屬權的問題?
用學校的場地,用學校的設備,如果研究出了技術,應該怎么算?
基于這一點,確實要提前考慮。問題是,投入成本這么高,能不能賺的回來?
狐疑間,幾人又回了辦公室,王齊志將相關的資料全部取了出來。
又大致講了講:“林教授,我也不瞞你:十一前,我專程去了趟京城,本來是想插插隊,但沒插進去。之后又請人指點了一下:說是盡量不要越級,不然變數太大……
回來后,又和校領導商量了一下:最后決定從區一級開始申報……林教授你門路廣,人面熟,這一塊還要麻煩你。”
真要申遺?
林長青暗暗狐疑,接過資料。
林思成跟他說的時候,只說申報項目主體為“青花瓷修復”,核心技術來自于“故宮瓷器修復組”。
但林長青很懷疑:這根本不是有沒有核心技術和資料的問題,而是需要足夠的時間研究和學習。
即便給他和商妍,其它的都別干,就專門研究這個。沒個三五年的功夫,都不敢說能上手。
這還是基于他們倆長達幾十年的專業學習,以及經驗積累。如果換成林思成,怕不是得十年?
等學會,黃花菜都涼了,還申個什么遺?
暗暗轉念,他打開文件夾。
資料上貼著照片,照片中是一樽修復好的啞光釉梅瓶:金枝璀璨,釉質瑩潤。
補的是真好,既便讓他來補,也就補到這個程度。
再往下看:修復師,林思成!
林思成?
林長青頓了一下,看了看商妍。
商妍只是笑了笑,卻不說話。
林長青又會錯了意:確實是林思成補的,但肯定是商妍指導的。
仔細再看,果不然:指導老師那一欄,簽著商妍的名字。
隨即,他又想了起來:“這是不是郝秘長賣的那一只?”
王齊志點頭:“對,賣了三十萬!”
林長青愣了愣:他當時還出過價……
繼續往下翻,翻到那只“醬釉灑金缽”,林長青不由的一怔:大漆?
缺這么大一塊,補好后,漆胎與瓷胎竟然嚴絲合縫,渾然一體?
修復師仍舊是林思成,看指導老師那一欄,仍舊是商妍。
林思成肯定沒這個手藝。甚至商妍,都沒這個手藝。
王齊志請了外援?
暗暗狐疑,他又往下翻,眼睛“噌”的一亮:
兩組照片,一組是修復前:又臟又破,好好的一樽青花龍紋大罐,碎成了好幾十片。
一組修復中:林思成一手釉料盤,一手鼠尾筆,正在補繪青花。
林長青感覺眼花了一樣:不是……林思成,真的在補青花?
但怎么可能?
好像猜到林長青在想什么,王齊志幫他往后翻了一頁:“前后補了五天,同步攝影記錄,所以這些照片以及筆記記錄,都是之后照著錄像補的……但一百多個小時的影音資料,卻是實時拍攝,一鏡到底……”
林長青猛的怔住:最后一組照片中,修復組成員站在修復好的大罐前合影,林思成豁然站在最中間。
再往下看,足足十多頁記錄資料:從最開始的清洗、拍照,到中間的繪圖、建模,再到最后的拼接、修復、補繪……記錄的清清楚楚,詳之又詳。
前后補了五天,直到第四天,商妍才參與進去,幫著做了一些輔助性的工作。
再看指導欄:卻是空著的?
王齊志笑了笑:“林教授,我說了你可能不信:確實沒人指導。唯一的技術指導,就是幾份資料。包括之前的梅瓶、灑金缽,都是林思成邊學邊補。只是為了過審,才填了商教授的名字……”
林長青一指照片:“這樽大罐呢?”
王齊志點點頭:“當然也是邊學邊補!”
林長青滿面愕然,慢慢的抬起頭。
下意識的,他想起十一前一天,林思成回家的那天晚上:爺爺,我老師弄了份故宮的核心技術資料,讓我學一下,準備以“青花瓷修復”的名義申遺……
當時,林長青還奇怪:青花瓷修復技術,哪有那么好學?
估計是這位王教授和林思成看對了眼,準備靠私人關系硬往上推。
甚至于,他還懷疑過:林思成是不是準備吃軟飯?
而現在,王齊志卻信誓旦旦的告訴他:林思成真的學會了補青花瓷?
林教授你要不信,我給你放錄像……
林長青愣了好一陣:“他學了多久?”
“一個來月吧!”
看著手中的資料,林長青的眼皮止不住的跳。
真的,這要不是自己的親孫子,他絕對要問一問王齊志和商妍:一個來月,就靠看資料自學?
王教授,商教授,你們信不信?
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王教授,林思成呢,在上課?”
林思成哪還需要上課?早不上了。
“郝秘書長找他有點事,他去榮寶齋了。”
郝鈞確實有事,說是請林思成看件東西。順帶著,林思成再找點錢……
林思成坐在沙發里,面前擺著一張收據。品名寫著“宋代三師官冠珠花”,金額那一欄好長的一串零:1200000!
加百分之十七的傭金,等于這東西整整賣了一百四十萬。
“票收好,賬明天到!”郝鈞往前一推,轉了轉眼珠,“光有珠花,那頂冠呢?”
“還在省博呢。”林思成收起票據,“再者,即便賣,也得上拍!”
郝鈞愣了愣:他只是試探了一下,林思成還真賣?
“真的要賣?”
林思成嘆口氣:“這還能有假?”
不賣不行。
光以“金銀工作室”的物料準備金,每件都得以“十萬”計。何況還有那么多設備?
但得上拍:郝鈞這兒快倒是快了,但價格多少要打點折扣。
就如剛賣的這件,如果上拍賣會,至少還能多賣一成,兩成也不是不可能。
一聽要上拍,郝鈞略過再不提。他又看了看表:“還有半小時車才到,先喝杯茶。”
林思成點點頭,端起茶杯:“忘了問你,具體看的是什么?”
“估計都是漢代的東西:一方石硯,兩方漆案!”
漢代的漆案?
既然是案,那肯定是木制涂漆,能保存兩千年左右,絕對是珍品。
林思成驚了一下:“大概長什么樣?”
“大概兩米長,半米寬,底髹黑漆,花紋為朱漆繪的北斗七星和二十八星宿!”
郝鈞連說帶比劃:“很對稱,我看著像是一對門板!”
林思成猛的一愣:門板個蛋!
底髹黑漆,朱漆繪北斗、二十八宿……這怕不是漢代的棺材板?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