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仆少卿柴令武、軍器少監房遺愛、晉王長史褚遂良”
此時,一個接著一個名字從稱心口中吐出,除了山東士族之外,關隴門閥、勛貴子弟都在其中。
“趙國公、潞國公、陳國公、勛國公褫奪爵位,夷族。”
“河東郡王、巴陵公主、晉安公主、安康公主、新興公主、高陽公主褫奪爵位,舉家發配往崖州。”
“啪!!!”
聽到這,李世民昏暗的眼眸中露出了一抹滲人的光芒,雙手緊緊的攥著龍椅把手,卻還是沒有開口。
然而,太極殿的氣氛已經變得異常肅殺,一個親王、一個郡王、五個公主、四個國公,這已經足以震動整個天下,自武德九年到如今,這是第一次如此大規模的朝堂清洗。
“陛下,臣冤枉!!!”
勛國公張亮還沒等東廠番子上前架著他,直接干嚎了起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冤枉?”
瞥了一眼,李承乾淡淡道:“你可是認下了五百個義子,教授武藝,兵甲齊備。”
“陛下的子嗣都沒有這么多,怎么?你想當皇帝?”
“不,不敢!”
張亮被戳穿之后,整個人癱倒在地。
五百個兵甲齊備的義子,別說是他一個小小的國公,就算是親王都不允許擁有。
“趙國公。”
“你可需要辯解?”
就在這時,李承乾目光落在了人群中那道佝僂身影上,那是他的親舅舅長孫無忌。
“太子殿下、晉王殿下都長大了。”
“妹妹泉下有知,必然欣慰。”
長孫無忌并未求饒,看了看李承乾,再看向李治,苦澀道:“老夫咎由自取,無需辯解。”
身為尚書左仆射、趙國公,他的權勢在朝堂之上已經是位極人臣,可他還不知足,想要在陛下百年之后繼續操縱下一任大唐皇帝,這本來就是一次豪賭,他輸了,僅此而已。
這一刻,他想到了當年,秦王剛剛登基,那一夜,李世民臨幸齊王妃,長孫皇后把他召入宮,勸說他放棄權位,當一個富家翁,可他沒有答應,時至今日,長孫無忌第一次后悔。
“稚奴。”
“送舅父出去。”
看著長孫無忌,李承乾眼神沒有一絲波瀾,吩咐道。
“是。”
晉王李治心有不忍,攙扶著長孫無忌一步一步離開了兩儀殿。
所有的朝臣、宗親、勛貴看到這一幕,無不心中顫栗,那可是太子的嫡親舅父,夷滅三族,多么殘忍!
‘輔機!’
倚坐在龍椅上的李世民親眼目睹自己昔日最相信的人,陪同自己打天下的大舅子被自己的兒子親自送入死亡的深淵,再也忍不住了,吐出了兩個字:“宣詔!”
稱心在李承乾的示意下,打開了第二份詔書,文武百官的視線全都聚焦到了這位雌雄難辨的身影上。
“大唐皇帝詔!”
“朕在位十有六載,遭天下蕩覆,幸賴祖宗之靈,危而復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前隋之數既終,行運在乎李氏。是以前王既樹神武之績,今王又光曜明德以應其期,是歷數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故唐堯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無窮。朕羨而慕焉,今其追踵堯典,禪位于太子。”
“陛下!”
群臣無不失聲,這是退位詔書。
李靖、程知節、房玄齡等貞觀勛貴無不面露異色。
因為這封詔書的內容他們早在十六年前就聽過,當時的高祖太武皇帝李淵正是以此退位予太子李世民。
時隔16載,恍若昨日,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勝利者是太子,命運的軌跡彷佛回到了原來。
“朕累了。”
“太子,這里就交給你。”
沒有理會朝臣的目光,李世民腳步闌珊的起身離開,猶如一條敗犬,暮氣沉沉。
注視著皇帝遠去的身影,所有人的視線再一次聚焦到了太子李承乾身上,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李恪、李佑,還有剛剛送別長孫無忌的李治率先出身,跪地叩首。
滿朝文武百官、親王宗室、勛貴隨之俯首高呼,覲見新帝。
“眾卿免禮!”
李承乾毫不猶豫的坐在了龍椅上,接受了群臣的朝拜。
“謝陛下!”
一道道身影這才起身回到了屬于他們的位置上,幾乎所有人的眼神都極為復雜。
只一夜之間,大唐天下換了一個主人,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朕即天命,擇司天監選黃道吉日,于渭水畔筑臺,上告皇天后土,下知黎民百姓,登基稱帝。”
“宗正寺協同辦理。”
“遵旨!”
司天監正、宗正寺卿李道宗領受了新帝的第一道詔命。
“太子詹事岑文本領尚書令,太子左庶子馬周、太子右庶子李百藥分領尚書左仆射、右仆射。”
“太子少詹事張玄素領侍中,東宮左長史許敬宗領門下侍郎,駙馬都尉、宗政少卿長孫沖遷左散騎常侍。”
“尚書右丞宇文節遷中書侍郎,臺州刺史蘇亶遷右散騎常侍。”
“申國公年事已高,不宜過多勞累,封開府儀同三司,其子高履行,東陽駙馬都尉,授從三品上秘書監。”
接著,李承乾下達了數道詔令。
“謝陛下!”
念到名字的官員一一出身,欣然領命。
滿朝文武百官都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三省六部制是大唐行政體系的核心,三省掌握著朝堂的所有職權,除了中書令房玄齡之外,全部進行了大換血。
曾經因為避諱李世民不設的尚書令也任命了人選,中書省除了中書令之外,正三品的中書侍郎、正三品下的右散騎常侍,一個是鐵桿的太子黨羽,一個是太子岳父,房玄齡都相當于被架空。
讓人最為注意的還是左散騎常侍、秘書監的人選,不單單是兩個駙馬都尉,更是兩個國公的長子,其中一個還是剛剛被下詔夷滅三族的長孫無忌長子。
“老臣拜謝陛下。”
67歲的申國公高士廉滿是褶皺的老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轉身就要朝殿外走去。
他是文德皇后長孫氏與趙國公長孫無忌的嫡親舅父,將二人撫養長大,更是北齊樂安王高勱之子,出自渤海高氏,歷楊廣、李淵、李世民三帝,堅定的站在李承乾一方。
他的致仕換來了嫡長子高履行的出仕,一個從三品上的秘書監,直接躋身朝堂重臣之列,又怎會不滿意。
“來人,送舅祖父回府。”
看著這位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老者,李承乾眼中浮現柔色,招呼了聲。
“是。”
左右的東廠番子連忙上前攙扶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太極殿。
朝堂上的換血還在繼續,只不過并不是由皇帝李承乾親自宣讀,而是由稱心宣讀詔書:“遷工部侍郎虞昶為民部尚書,遷太子賓客、家令趙弘智為司農卿,遷太子賓客、太子更令杜正倫為光祿卿,遷太子仆令來濟為太府卿,遷駙馬都尉杜荷為衛尉卿。”
“遷西都縣公唐善識為少府監,遷南城縣公王敬直為將作監,遷信都縣公竇逵為都水監,遷駙馬都尉竇懷悊為軍器監,遷駙馬都尉、譙郡襄公周道務為御史大夫,遷駙馬都尉史仁表為左衛將軍。”
“謝陛下!”
十幾道身影相繼行禮領命。
看到這里,滿殿文武百官心中一激靈,因為這些人不僅僅是東宮屬官,還涵蓋了所有駙馬都尉,可以說是李承乾的妹夫團,這樣一來,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全部被新帝所掌控。
“陛下。”
“老臣有奏!”
突然間,衛國公李靖手捧幾本裝訂好的書冊,站了出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準奏!”
眼瞼微動,李承乾示意道。
“臣自幼學武,兵書戰策,軍略智謀,無有不通,遂于數年前編撰匯總此生行軍之要三卷,取名為:《六軍鏡》,特獻與陛下。”
什么?
聞言,群臣無不側目。
衛國公李靖在行軍打仗這一塊位列大唐之最,他親自編寫的兵書戰策該是什么樣的軍事著作,偏偏這家伙沒有獻給李世民,卻獻給了新帝李承乾,是何用意?
‘老狐貍!’
程知節、李世勣等貞觀勛貴見后,無不在心中暗罵了聲。
“哦?”
眉頭上挑,李承乾對李靖的獻禮表現了很多的興趣。
在后世,《六軍鏡》又被稱為《衛公兵法》,同《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司馬兵法》《三略》《尉繚子》并稱為武經七要,為歷朝歷代將帥必學之物,可見其重要性。
“衛國公此舉有功于大唐,不可不賞。”
“傳詔,衛國公嫡長子李德謇授東都府尹,從三品上,次子李德獎賜開國縣公爵,封號三原。”
大手一揮,李承乾直接下詔嘉獎。
東廠督主稱心心領神會,上前從李靖手中接過了《六軍鏡》。
“老臣謝陛下隆恩。”
李靖捋了捋長須,心滿意足的回到了位置上。
在場其它人羨慕的眼睛都紅了,嫡長子從三品上東都府尹,那可是洛陽,同帝都長安并列的要地,次子三原縣公,李家一門兩子都有了大好前程。
“此次魏王謀反,京兆韋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晉陽王氏、丹陽蕭氏附從。”
“命兵部尚書李世勣統河東道、河南道府兵,抄沒上述四家士族,闔族下獄。”
“衛尉寺丞、上護軍李義表領淮南道府兵,抄沒丹陽蕭氏。”
“京兆府尹房遺直領三千千牛衛,查抄京兆韋氏。”
“是。”
李世勣、李義表、房遺直三人猶豫了下,還是選擇領命。
“嘶!!!”
全場一片嘩然。
千百年來,世家門閥主掌著中原大地的政權交替,以關隴門閥、山東士族、江南士族為主,隋唐皇室無不為之忌憚,從未有人想過把他們連根拔起。
可現在,李承乾剛剛繼位,甚至都還沒有舉辦登基典禮,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士族發難。
這里面,京兆韋氏是關隴門閥舉足輕重的京兆郡望世家,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晉陽王氏都是山東士族領頭羊,丹陽蕭氏的前身蘭陵蕭氏那可是江南士族魁首。
而且,李承乾并非是簡簡單單的查抄士族,調動了大唐十道之中的四道府兵,這是打定主意準備連根拔起。
他們已經預想得到這些士族還沒來得及反應,以為這只是一次奪嫡之爭,卻被府兵團團圍困,不得不束手就擒的情況。
卯時四刻,天邊露出了魚肚白,第一抹金色陽光照耀在大地上。
長安東市西北角,這里是一個高坡地,位于十字路口上,以往都曾做為刑場,這一次尤其轟動,負責監斬的不是普通的衙役,而是千牛衛,這可是皇帝出巡的親衛。
“嗚!嗚!”
伴隨著哽咽聲,一道道身影被押到了刑場上,吸引了無數百姓的關注。
長孫無忌、薛萬均、侯君集、張亮好似行尸走肉一般被機械的把頭摁在木樁上。
“斬!!!”
隨著監斬官一聲令下,所有的劊子手直接揮刀,凜冽的刀光一閃而逝。
“啪嗒!”
四個國公人頭落地,鮮血從脖頸間噴涌而出,圍觀百姓無不為之顫栗。
但這還只是一個開始,長孫家、薛府、侯府、張府的直系男丁無論大小,全都被押到了刑場上,一個個被斬殺,隨之出現的還有房遺愛、柴令武,這兩個駙馬都尉。
梁國公房玄齡、譙國公柴哲威出現在了圍觀人群中,注視著他們的兒子、弟弟。
“阿耶/大兄!”
“我走了!”
房遺愛、柴令武看見了他們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悔恨之色,如有來生,他們絕不會想參與奪嫡之爭。
“斬!!!”
“噗!”
兩道身影人頭落地,梁國公房玄齡、譙國公柴哲威同樣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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