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衛人員的陪同下，幾人很快來到了“目標人物”的住處。
那是老城區里一棟普普通通的居民樓——看上去破舊，但林序其實知道，這地方隔著不遠就是秦淮河，住這兒可不便宜。
所以，這個叫“靳小川”的本科生，應該是不會缺錢的。
車隊停下之后，眾人直接朝著公寓樓的方向走去。
而在樓下，提前負責打前站的行政人員已經聯系了跟靳小川熟悉的一名大學老師，讓她在樓下等待。
見到幾人之后，那名老師明顯有點被這陣仗嚇住了。
好家伙。
怎么這么多人？
還有那些穿著中山裝手里提著包的保衛人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保安——廢話，當然不是保安！
應該說，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安保。
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個顯然很年輕、但眼睛里充滿殺氣的男人。
感覺他都像是直接從戰場上下來的一樣。
搞不好沒多久之前，還在給敵人的腦袋開瓢呢 老師有點打怵。
這時候，她的腦子里冒出來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中南海保鏢”。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聯想到這種有些扯淡的名詞，但她也真的找不出第二個詞可以來準確描述自己的感受了 略有些惶恐地站在原地，她不知所措地看著朝她走來的年輕人。
直到年輕人向她伸出了手，她才終于反應了過來。
“您好，您好，首長好！”
林序哭笑不得。
“張熙張老師對吧？”
“我叫林序，是物理所的研究員，因為靳小川同學在搞的一些東西跟我們的研究有交集，所以我代表所里過來看看。”
“這位是白墨同志，是人才選拔項目的一線負責人。”
“這位是江星野同志，是咱們的項目秘書員。”
“其他同志都是負責安全保衛工作的，因為我們剛剛參加完會議順路過來的，你不用太緊張。”
“不用叫首長，叫我林工就好了。”
這次“露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邏輯上也盤得很合理，聽完林序的介紹之后，名叫張熙的老師終于稍稍放松下來。
不夸張的說，她剛剛還以為是靳小川搞出了什么反人類的成果、犯了天條了，這些人都是來抓他的。
但現在一聽，可能眼前的幾人是正好參加完某個高層級的學術峰會。
那安保級別那么高，就相對合理了。
她暗暗吐了口氣，隨后立刻換上了笑臉握住了林序的手。
“林工您好，真年輕啊！”
“保養得好。”
林序回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張熙點點頭說道：
“確實確實，看著您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
“那個，我就不耽誤各位時間了。”
“我開門見山，大概給各位介紹一下靳小川的情況？”
“當然可以。”
林序點頭。
“就在這說就好。”
“沒問題。”
張熙娓娓道來，林序則是一邊聽一遍點頭示意。
她的講述其實并不算很長，但關鍵的細節很豐富。
按照她的說法，她自己本來是在金陵大學教思政課的老師，跟靳小川的接觸并不算太多。
也就只有上課點名那一會兒，兩人會有一兩句對話。
而在學期剛開始的時候，靳小川還是挺正常的一個學生。
雖然像他這樣搞純數學的多多少少在性格上都會相對內向一點，但他算是“內向中相對外向”的那一批。
正常上課、偶爾逃課、用過期假條請假被自己抓到過一次。
總之，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個大學生。
但是從上學期期末開始，靳小川開始變得有點奇怪。
當然，他的性格上沒什么太大的變化，不過每次上課時他都不再聽了，而是沉迷在自己的數學研究中不可自拔。
哪怕是上思政課，也是在鼓搗他的研究。
一開始，張熙根本就沒把這當回事。
這是大學啊。
她對自己這門思政課的認識也很清楚。
能上完就拉倒了，對績點有要求的就期末沖刺一下跟自己打個招呼拿個高分，對績點沒要求的自己也不可能去掛他，只要來考試了，基本都能給個過。
所以她也沒怎么管過靳小川，直到有一次，思政課安排在了當天的最后一節課。
下課之后，張熙自己在講臺上跟學生聊天聊了快半小時，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收拾東西也準備走，才看到靳小川還坐在那里寫寫算算。
出于老師的關心，她走過去提醒靳小川吃飯。
靳小川抬起頭時眼睛都是通紅的。
他問了張熙一句話。
他說：
“張老師，您每天早上起來，能從衣柜里準確地挑出那件您想穿的衣服嗎？”
這句話讓張熙開始感覺到靳小川的異常。
但當時的她沒有大肆張揚，只是默默地跟靳小川聊了一個小時。
她其實完全沒辦法理解靳小川所說的那些理論。
全程，她都只聽懂了一個意思。
“選擇如果不存在了，世界會變成什么樣？”
選擇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張熙不太理解這一點——但她是個思政老師，在大學老師群體里屬于最能聊的那種了。
所以在這次之后，靳小川跟她的交流也越來越多，甚至超過了跟他自己本專業的專業老師的交流。
也正式因此，行政人員才會找到她來了解靳小川的情況。
說到最后，張熙總結道：
“其實很多人都說靳小川現在變得有點奇怪了，但是我反而覺得.他沒什么奇怪的啊。”
“還是很客氣很有禮貌的一個小孩，行為也不極端，就是陷入了自己的研究沒法自拔而已。”
“我覺得你們能來找他很好，他一直在被否定，真的需要點認可了。”
“明白。”
林序點點頭。
“我們既然來了肯定是認可他的，至少是認為他的想法是有意義的，要不然我們來干嘛？”
話音落下，張熙長舒了一口氣。
“那我就放心了。”
“我一開始還擔心你們找他是有一些.其他的工作。”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就不需要我操心太多了。”
“您也是年輕人，您幾位都是年輕人，跟他應該也是溝通得來的。”
“那倒是。”
林序指了指公寓樓問道：
“那現在怎么說，您是跟我們一塊兒上去，還是我們自己上去？”
張熙猶豫了一下，搖頭說道：
“還是你們自己上去吧，我怕我上去反而會給他壓力。”
“好。”
林序再次點頭。
“那就麻煩您在車上等我們一會兒，后面如果談得不順利，也可以找您再了解了解更具體的情況。”
“沒問題！”
得到張熙的回答，林序帶著其他人跟在行政人員身后走進公寓樓。
這浩浩蕩蕩的陣勢總讓他有種是要破門而入抓賭抓嫖的錯覺。
所以待會兒敲門的時候是要說“查水表”還是說“社區送溫暖”？
帶著這個奇怪的念頭，林序眼睜睜看著齊源敲響了靳小川的房門。
隨后，他開口說道：
“靳小川，政府找你！”
臥槽！
林序還沒來得及反應，秦風就一把推開了齊源。
“你個二貨說啥呢！”
秦風重新敲了門說道：
“靳小川同學，我們是中科院的，從你導師那里看到了你的研究，覺得很有前瞻性，過來跟你聊一聊！”
話音落下，房門立刻打開。
一個頭發亂糟糟的腦袋探了出來。
這形象倒是跟自己想想中的數學天才有幾分相似了。
靳小川上下打量著秦風，而秦風已經拿出了中科院的證件。
他現在是屬百寶箱的，口袋里裝著起碼一萬個不同的證明文件和各種通行證、身份證件。
看完證件之后，靳小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的神情。
他連忙把門打開，帶著幾人走進了房間內。
這是一套三居室，空間真的不算窄。
甚至可以說，對一個獨居的大學生來說，非常大了。
但，這件房間里非常、非常的亂。
而且，是一種林序難以形容的特殊的雜亂。
不臟。
一點都不臟。
可以看得出來，房間的主人很努力、很講究的在打掃。
但，就是亂。
林序心里一動。
“無法做出選擇”。
這已經是自己這一天之內第三次聯想到、接觸到“選擇公理失效”這個概念了。
而且，是在其他人提到之前，自己就已經想到。
這或許也是一種.升維的過程。
而眼前的靳小川，就是這個過程的驗證。
“你們坐，領導，你們坐。”
“實在抱歉我真的沒辦法收拾，我現在很努力在克制了但是很多東西我改變不了。”
“麻煩你們自己收拾一下坐下，我.”
“別慌。”
林序抬斷了靳小川。
隨后，他跟白墨對視了一眼，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有沒有過高維體驗？”
“啊？”
靳小川愣了一愣。
“高維體驗？那是什么？”
對哦。
他應該不知道高維通道。
林序換了個問法。
“你有沒有在某一個時候、或者某一個場景下，脫離了這個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或者看到了一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
“你有沒有經歷過讓你深信不疑的.靈異現象？”
話音落下。
靳小川愣在了原地。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序，開口問道：
“你你怎么知道？？”
林序搖搖頭。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看到了什么？”
靳小川猛地坐倒在唯一一把沒有堆放雜物的椅子上。
隨后，他開口回答道：
“我看到了一個.世界。”
“不那不是一個世界.”
“那是一堆.世界的碎片。”
“在那里選擇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