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公理失效，導致時間流向異常？？
沒錯。
這個邏輯是能夠走通的。
一旦選擇公理失效，就必然導致量子態迭加無法“選擇”坍縮方向，時空結構也會因為缺乏連續選擇而碎片化，最終導致的，就是時間流向異常的結果。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當張黎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序幾乎立刻就可以確定，他真的就是那個糾錯者組織的核心人物了。
廢話！
這個方案從“技術”上說是簡單的，從成本來說是低廉的，從效果上是絕佳的.
林序之前沒有想到。
但現在看起來，張黎明不經意間說出的這個方案，真的有可能是最合適的方案了。
他看著張黎明，眼神里帶著幾分明顯的、意味深長的探尋。
張黎明莫名其妙。
“怎么了？”
“你不會想說，我在現實中也是個大反派吧？？”
林序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我都已經說了，就算在那個世界，就算你真的是糾錯者組織的核心，你也稱不上什么‘大反派’。”
“你只是我的敵人，并不是反派。”
“搞不好，對你們來說，我這只蝴蝶才是反派”
“他們！他們！”
張黎明打斷了林序。
“什么你們我們的，他們！”
“哈哈哈哈哈”
林序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吧，確實是他們。”
“不過說真的，對于你為什么會從一個普通的高能物理學者成長為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隱秘組織’的頭目這一點，你有什么線索嗎？”
張黎明搖了搖頭。
“首先，我并不是一個普通的高能物理學者，我是一個頂尖的高能物理學者。”
“我這樣的人，在面臨物理學規律變化這樣的巨型沖擊時，理應開始思考這個世界應該走向何處。”
“而如果我恰好又發現，這樣的規律變化有可能是與末日‘伴生’的話，那就更容易把自己推向極端了。”
“另外，我可能還受到了高維通道的影響，放大了自己性格中的感性部分。”
“所謂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
“說起來簡單，但真正要做到是很難的。”
“拋棄執念，哪有那么容易？另一個世界的我有執念，這個世界的我也有執念啊。”
“哦？”
林序好奇地問道：
“所以在這個世界，你的執念是什么？”
“升維。”
張黎明回答得毫不猶豫。
“我始終覺得，走向升維是人類能夠實現自救的唯一辦法。”
“當然，升維的途徑并不確定。”
“但終究，我們是要去探索那條道路的。”
“因為很可能，末日災難本身，就不是來自于我們這個維度。”
“我們的世界就好像一幅畫，20年后，將會有一桶水澆下來徹底摧毀這幅畫，那光是在這個世界抵抗有什么意義呢？”
“我們終究是要找到倒下水的那只手的。”
“就算我們不能把那只手斬斷，至少我們也要推它一把，讓那桶水潑向別處。”
張黎明的話說完，林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很形象的說法。”
他默默接過了張黎明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
石崖茶，很苦。
林序感覺舌尖味蕾上的那種苦澀都直接沖進他腦子里了。
緩了好幾秒，他才開口說道：
“最后一個問題。”
“如果在那個世界，我找到你了。”
“你覺得，我應該用什么樣的方式跟你溝通，才能說服你？”
張黎明直視著林序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道：
“你不可能通過溝通來說服我。”
“你只能殺掉我。”
“因為我其實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認定的事情，至死方休。”
“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學道？”
“我也是在通過這種方式，來煉心啊。”
林序緩緩吐出一口氣。
“明白了。”
張黎明真的是一個.
相當奇特的人。
或許，這就是之前周岳一定要殺掉他的原因？
這樣的人如果成為敵人，真的是會.很難對付的。
放下茶杯，林序站起身來。
“好了，我該走了，下午還有事。”
“哦？”
張黎明來了興趣。
“是不是要參加下午的第一次聯合峰會？”
“不是。”
林序搖了搖頭，回答道：
“這個峰會我不參加。”
“啊？”
張黎明愣了。
“這個峰會要討論接下來的技術發展方向了，你不參加？”
“準確地說，峰會討論的不是接下來的技術發展方向，而是要為接下來的技術發展方向做鋪墊的準備工作。”
林序糾正道：
“所以，其實這還不是決定點，我暫時不用參加。”
“好吧。”
張黎明攤了攤手。
“我本來還想著如果你要參加的話，可以借著這個機會逐漸走向前臺的呢。”
“但是現在看起來你好像還沒有這個打算。”
“走向前臺？”
林序皺眉問道：
“為什么需要我走向前臺，這對我們的工作有任何幫助嗎？”
“很顯然，有。”
張黎明鄭重其事地說道：
“我們只有20年的時間，在這20年的時間里，我們必須調集一切力量，全力以赴地去沖擊那個‘越過末日’的目標。”
“但，即便在聯盟的背景下，這個目標也不是那么好實現的。”
“我們的內部會出現分歧——就好像你在另一個世界看到的，糾錯者和蝴蝶之間就存在明顯的矛盾。”
“我們的現實世界也一樣。”
“我傾向于去走‘升維’的途徑，去推動管道計劃。”
“但是，現在還有一種路線，是傾向于走‘避難’途徑的。”
“雖然具體實現方式還未知，但思潮已經形成。”
“在未來某一天，這兩種思潮必然會發生碰撞。”
“而那個時候.我們就需要一個真正的意見領袖了。”
“只有一個站在前臺的意見領袖，才能有說服所有人。”
“這個意見領袖不能是別人，只能是你。”
林序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你想讓我去成為神？”
“不。”
張黎明搖搖頭。
“你永遠不可能成為神了，因為神是不可能被殺死的，但你可以。”
“你也不需要成為神。”
“因為你本來就是所有人的未來。”
“所以，你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只要讓大家看到這個未來他們會主動保護你的。”
“因為，他們保護的，其實也是他們自己。”
“明白了。”
林序點點頭。
“我會考慮——不過不是現在。”
“剛剛白墨給我發消息約我，要去看一看逆流計劃的第一個進展。”
“剛好借這個機會.我也可以去看看，自己有沒有必要像你說的一樣.”
“走向前臺。”
兩小時后。
林序、江星野、白墨、秦風四人組坐上了車，直奔金陵老城區而去。
坐在車上，林序一邊看著白墨提交的材料，一邊感慨著說道：
“逆流計劃的進展還是很快的嘛.按照你們現在的報告來看，無論是在規模上、還是在深度上，都跟我們最開始設想的有很大推進了。”
“目前我是看不出什么問題的，不過，整個計劃的內核，你們梳理得很不錯。”
“不僅僅是為了排除‘高維神權’的影響。”
“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追求極致效率優化的工作。”
“不過.跟你說的一樣，這個第一批次的成果，確實還是需要驗證。”
“沒錯。”
白墨點點頭。
她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靜，眼睛里閃爍的那種淡漠、卻又堅定的神采，讓林序聯想起了某種人造鉆石。
沒什么好看的，也不散發什么特殊的光芒，但就是很有用，而且無可替代。
略一停頓，她繼續說了下去。
“其實逆流計劃的核心是分成幾個方面的。”
“第一，信息傳遞。”
“第二，人才選拔。”
“第三，資源調配。”
“這每一個方面，都涉及到很多、甚至可以說是無數個不同的細分計劃。”
“比如在信息傳遞方面，我們需要建成一個有公信力的輿論環境，需要建設知識崇拜的氛圍，需要簡化知識獲取途徑，削弱信息壁壘.”
“在人才選拔方面，我們要推動教育資源公平化，要重視客觀的自然稟賦，要實現稟賦適配——本質上就是因材施教，然后還要加速人才培養流程。”
“資源調配方面，我們要加速人才流動，打破行業壁壘和部門壁壘，要實現社會組織智能化運行，還要保障市場化利益不能干擾以20年為界的全局利益”
“總之，很復雜很復雜。”
“單單就說一個點，在信息傳遞這一方面，我們就考慮了很多方案。”
“之前我們想的是簡單粗暴一點，直接上腦機。”
“但現在看起來.這玩意兒的作用實在有限。”
“就像你說的，不如一個智能眼鏡，因為視覺信號的接收效率，其實不比神經直連要差多少。”
“所以，我們現在也確實是這么做的。”
“明白。”
林序點點頭。
“也真難為你了——一個學飛行器制造的，最后來做這樣的社會學項目。”
“不難為。”
白墨罕見地笑了一笑。
隨后，她回答道：
“其實說到底，我就是一個被‘神權’拉下水的普通人。”
“只不過，這個神權并不來自于高維通道，而是來自于人類認知上固有的慣性罷了。”
“林工，你在不同的世界其實也見過不同的我，但平心而論，我真的是搞航天設計的料嗎？”
這話屬實把林序給問到了。
仔細回憶一下，在自己進入過的三個世界，白墨其實都沒有繼續去從事航天器制造相關的工作。
雖然有干擾因素，但.
確實，她本身就更適合在社會學方面發力。
想到這里，林序若有所思地問道：
“那你最初是怎么選了這個專業的？”
“我記得你說，你天生就對宇宙、對太空很好奇？”
“哦不對，你是在2021年，進入高維通道之后，才開始對太空好奇的。”
“你本科專業的選擇，跟這個應該沒有關系。”
“沒錯。”
白墨略有些惆悵地笑了一笑，回答道：
“其實我最開始是想學經濟、社會學之類的。”
“但是，經濟學、社會學都是中產才能去碰的學科。”
“我的家庭需要一個.更容易變現的技能。”
“所以我就去學飛行器制造了。”
白墨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在林序看來，她此刻的神態也堪稱罕見了。
他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一旁坐著的江星野突然冒了出來：
“我最開始想學的是考古。”
“考什么古？火星考古？”
林序略帶調侃地說了一句，江星野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真的！”
“而且我最開始想干的就是‘史前考古’這個細分。”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之前就覺得，文明應該是有個不同的輪回的。”
“我那時候就在想，萬一有一天，我真挖出什么史前文明來了呢？”
“那不比三星堆還要強得多了？”
“.你少看點盜墓筆記吧。”
林序懶得搭理江星野，江星野不滿地掐了他的手臂一下，轉頭繼續去研究她的量子物理課程。
而林序自己則是轉向白墨問道：
“所以我們今天的工作就是去驗證逆流計劃中找到的第一批‘關鍵人才’？”
“沒錯。”
白墨回答道：
“準確地說，不是第一批，而是第一個。”
“我們已經制定了一套根據大數據來篩選潛在適配人才的模型，但現在的算力有限，只能限制在相對較小的范圍內。”
“不過.這套模型的準確率，應該還是比較高的。”
“因為我們已經拿現有的人員驗證過了。”
“比如張黎明，我們收集了他從0到20歲的大部分履歷信息，模型預測了他可能的走向。”
“結合現實來看，準確率達到50以上。”
“這其實已經是一個很高很高的數字了。”
“隨機性因素我們沒辦法控制，比如一個物理學天才可能因為中了一千萬彩票變成一個商人什么的。”
“但如果剔除這樣的隨機性因素.作為人才選拔的參考，那真的足夠用了。”
“可以。”
林序繼續問道：
“所以這次我們要找的人是誰？”
“一個本科生，剛上大二。”
白墨回答道：
“一個數學天才——很奇怪的數學天才。”
“哦？”
林序來了興趣。
“數學天才？不是，哪個數學天才不奇怪啊？”
“換個方式說，如果確實是數學天才的話他干什么都不奇怪吧？”
“不是的。”
白墨的神情有些糾結。
“他真的很特殊.這也是我一定要拉上你的原因——要不其他人我們自己就能處理了。”
“是因為我剛剛好看到你提交的情報。”
“而這個人跟你剛提交的情報有交集。”
“他在嘗試構建一套完全不同的數學體系。”
“一套數學規律變化之后的數學體系。”
林序愣了一愣。
構建一套數學規律變化之后的數學體系？
什么正常搞數學的會干這事兒啊！
就好像自創一門語言來寫一樣。
嗯，這真的有點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