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會議很漫長。
原本，會議的目的是“計劃討論”，但當眾人發現林序腦子里還有沒榨干的技術之后，會議便莫名其妙地轉變成了一場技術討論會。
說實話，林序其實根本就沒有跟這些人討論技術的資格。
畢竟其中討論的絕大部分東西，他是真的完全不懂。
他只是在手環世界里看過材料、記住了名詞、大致了解了技術的方向而已。1
這就好像是一個只看過論文的人，你要讓他直接上手實操、并且還要去驗證、去糾錯、去落地、去優化，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但，這事兒妙也就妙在這里了。
他掌握的信息，是凝聚了20年后國內頂尖科研團隊智慧的信息。
那些人在對技術資料進行提純時，天然就已經考慮到了20年前的困境。1
因為他們就是從那種困境里走出來的！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二十年前的自己想要什么，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用什么樣的方式去描述，能夠帶給二十年前的自己最大的啟發。
所以，哪怕林序記住的只是只言片語，但在會議的參與者看來，卻是單刀直入、直指核心、剔骨剝肉一般的準確和高效。
什么叫醍醐灌頂啊？
什么叫茅塞頓開啊？
什么叫豁然開朗啊？
這就是了。
會議的氣氛始終熱烈，即便出現了暫時沒法當場解決的問題，林序也從眾人的討論中回憶起了一些自己看過的、雖然沒記住、但潛意識里已經有了痕跡的關鍵詞。
而往往，這些關鍵詞給研究員們帶來的啟發，也是舉足輕重的。
從8點到12點，林序口水都講干了。
他本來以為多少要吃個午飯休息一下再繼續，但作為會議秘書的劉處長大手一揮，直接叫了盒飯。10
林序也是第一次吃到了餐標一百五的行政盒飯----你別說，這玩意兒跟普通的盒飯......3
還真沒太大區別。4
不過大概也是因為林序沒時間細嚼慢咽吧。
畢竟其他人都跟有鞭子在抽似的狼吞虎咽，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拖后腿。
一頓飯吃完，眾人開始暈碳，討論的強度也終于稍稍降了下來。9
但即便如此，這場漫長的會議也仍然是持續到了下午接近4點，才在劉啟進劉處長一聲接著一聲的催促和打斷中勉強結束。
林序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今天早上來這兒之前，他是真沒想到會議現場會是這樣的場景，也基本沒什么心理準備。
等到劉啟進叫停了會議、趕走了不直接參與計劃決策的非核心人員之后，林序直接癱坐在了椅子上閉上了眼睛，耳朵里也是一陣接一陣的耳鳴聲。
“林序同志。”
劉啟進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林序睜眼坐直，一杯水恰好遞到了他的身前。
“你實在是辛苦了，來，喝點茶水。”
“謝謝，謝謝。”
林序接過杯子，劉啟進則順勢坐在了他的身邊。
“今天這事兒鬧的......也怪我，沒有提前做好預案。”
“不過結果還是相當、應該說是特別令人滿意的。”
“你給了我們非常大的幫助，哪怕僅僅從今天這場會議來說，你對國家航天事業做出的貢獻，也已經是不可磨滅、值得被記住的了。”
“但我相信，這還遠遠不是你的極限。”8
“在之后，我們也是希望你能繼續發揚風格、繼續----哎，怎么說著說著就打官腔了。”
劉啟進自顧自地哈哈一笑，緊接著說道：
“反正你也是年輕人，我說實話也沒太老，那種虛頭巴腦的東西我就不說了。”
“一句話，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是對國家、對人民有利的，以后要資源有資源，要人力有人力！”
“我不能代表陳總，但我剛才也已經跟他匯報過了。”
“他的回復就是四個字：全力支持！”
話音落下，林序長舒了口氣。
“謝謝！”
他開口說道：
“我也是.......為了我們能活下去。”
聽到他這句話，劉啟進的眼神略微閃爍了一瞬。1
頓了一頓，他再次開口道：
“我跟徐千林徐工已經聊過了，對你的情況基本有了了解。”
“我知道，你身上的擔子很重。”
“但是很遺憾，也很令我們愧疚，我們任何人都沒辦法去分擔你身上的擔子。”
“所以......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在工作上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們說。”
“咱們的工作組已經組建起來了，以后還是由秦風同志跟你對接。”
“他也是年輕人，又有保密工作經驗，你們應該是能相處得來的。”1
“那肯定相處得來。”
林序笑了笑，話鋒一轉問道：
“劉處，我們是不是該正式聊聊計劃的事情了？”
“是的。”
劉啟進稍稍坐直了身子，隨后開口說道：
“今天這個會開太久了，你也累了，那我們就不要磨磨唧唧。”
“長話短說。”
“雖然我們暫時不清楚高維通道的具體影響，包括你自己也很難去解釋是如何從高維空間獲得信息的。”
“但是，基本的邏輯是清晰的。”
“你之前提到過‘關鍵節點’這個問題，那我們就順著這個思路去行動。”
“我們未來的路線是明確的，就是大力去推動超遠程載人航天飛船的發展和落地。”
“我們計劃，在六個月之內，完成第一艘載人航天飛船的制造。”1
“到那個時候，你所看到的世界、所得到的信息應該也是有所變化的。”
“根據變化的信息，我們再去做動態的、迭代式的調整。”
“你覺得這個計劃怎么樣？”
很合理。
林序微微點頭。
這個思路跟自己的思路可以說是如出一轍，也完美契合手環的使用策略。
略微思索片刻后，林序開口說道：
“其他的都沒什么問題。”
“但我有一個要求。”
“不管那艘飛船是如何被制造出來的，它必須要從我們所在的這個發射場起飛。”5
“這也是一個......關鍵錨點，在情況不明之前，我們最好不要去打破。”
“沒問題。”
劉啟進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這是小問題----天穹科技本來就是一個商業發射公司，借用它的架構和設施，說不定還會讓我們的任務變得更簡單。”
“這個要求我同意了，其他的呢，還有別的問題嗎？”
別的問題？
林序下意識想要搖頭，但卻又忍不住開口問道：
“六個月時間，真的能造出來嗎？”
劉啟進神秘一笑。
隨后，他回答道：
“其實，六個月已經是保守估計了。”
“時間太短，完全的、最終型號的飛船我們造不出來。”
“但在技術路線明確，且資源全力投入的情況下，一艘試驗船......”
“用不了六個月。”
“我們的樂觀估計，是三個月。”2
只要飛出去就行了 “.......”
林序無言以對。
三個月？
這就是工業克蘇魯的真實實力嗎？？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