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任簡的辦公室，林序馬不停蹄地開始了他的計劃。
首先要搞定的就是徐進，他必須向對方說明目前的情況，說服他以顧問身份加入東華化纖廠，主持后續的研究試制工作。
在林序看來，這本來應該是一項“并不簡單”的工作。
但當他把消息發給徐進之后，對方的電話幾乎是立刻就打了過來。
“你......你們已經準備好了嗎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嗎？”
“你在哪里？我馬上過去找你可以嗎請問？”
“我離你遠嗎需要我為你做什么嗎？”
徐進的語氣里透露著不加掩飾的激動，甚至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你現在可以過來。”
“我馬上要去新的廠房看看，我也需要你幫我評估還需要補充什么設備。”
“現在是3點，四點你能到嗎？”
“能到！”
啪的一聲，電話掛斷。
林序愣愣地看著手機。
臥槽？
說掛就掛？
阿斯伯格的思路他恐怕真的永遠都理解不了。
我還沒給你發定位呢！
他無奈地點開聊天框，在微信里把定位給徐進共享了過去。1
隨后，他立刻跟任簡打了招呼，向東華化纖廠趕去。
等他到的時候，任簡已經把所有事情全部安排好了。
接待、講解人員已經到位，等待幾分鐘后，徐進也氣喘吁吁地趕到。
真·氣喘吁吁。
“你怎么來的？你不會是跑著來的吧？”
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林序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我.......”
徐進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但最終猛地一擺手道：
“不重要！不重要！不重要！”
“我們現在能進去嗎？我們現在可以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這邊請。”
講解員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
“領導好，我是東華化纖廠原總經理秘書，后續也會繼續留在東華化纖廠為大家服務。”
“今天由我來給各位領導進行講解----兩位領導一看就是實干型的，應該會對我們的技術裝備感興趣。”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走吧。”
林序拉了一把徐進，兩人緊跟在接待人員身后走進了廠房。
迎面而來的是已經顯得有些陳舊、但基本還算齊全的設備，整個廠房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很顯然，為了這次收購，東華化纖也是做了不少準備的。
“......您別看我們這些設備舊了，但這也是同時期相當先進的設備了。”
“雖然現在東華化纖廠已經沒落了，但......”
“不行。”
講解員的話還沒有說完，徐進突然開口打斷。
“這些東西都不行只能用來制造上一代的碳纖維材料不對是大部分都不行！”
“我們需要新的設備！”
“我們需要新的熔融浸漬生產線我們需要新的熱壓機需要等離子表面清潔工序需要防水解干燥機.....”
“這里的東西要換掉！”
“這臺要換掉！”
“這臺也要換掉！”
“我們得快一點......得快一點！”
徐進穿梭在設備之間，一臺一臺地查看，看完之后又立刻搖頭。
他自言自語的樣子宛如瘋魔，一旁的講解員看得目瞪口呆。
他猶豫著靠近林序，試探著開口問道：
“領導，這位......專家......是不是有點.......”
“天才是這樣的。”
林序抬手打斷道：
“他是真正的天才。”
“不管他說什么，全部聽他的。”
“對了，你說你之后還會留在這里做秘書工作對吧？”
“那你現在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把他的要求都記下來，匯總以后交給我吧。”
“沒問題。”
秘書立刻回答。
他現在已經反應過來了，眼前這個年輕人可不是那種來鍍金的富二代，也不是來玩票的小開。
人家手底下是精兵強將，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少壯派！
太夸張了......
他多少歲？
23？24？
這樣的人，居然已經能獨當一面，在關鍵版圖上開疆擴土了。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也沒聽說任老板有私生子啊。
難道是.......代理人？
看他身上那種氣質還真有點像，不是說官味兒，反而好像帶著點......殺伐之氣。10
秘書心里有了幾分猜測，但他沒有說出口。
這種事情，自己還是少打聽為好。
他咳嗽一聲，繼續問道：
“需要同步抄送給任總嗎？”
“不用。”
林序搖搖頭。
“我們先看，看完之后把預算報給老板。”
“他不懂這方面的技術，只管出錢就好。”
“.......明白。”
秘書不再多言。
他看向林序的眼神有些復雜。
真的是奇怪到極點的組合了。
一個雷厲風行的老板，一個年紀輕輕、身份神秘的話事人，一個有些癲狂的“專家”......
這樣的幾個人組合在一起......
是真的打算干大事吧？？1
......
幾小時后，暮色沉沉時，金陵鐘山干部療養院內。
徐千林難得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被一名警衛員用輪椅推著，到療養院中間的庭院里散步透氣。
他的身體狀況似乎恢復了一些，但其實這里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他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
不斷擴散的癌細胞正在侵蝕著他的生命，現在的所有醫療手段都只能起到“延緩”作用。
半年？
或者最多一年，他就不得不撒手而去。1
而在這短暫的時間里，能讓他保持相對清醒的思考狀態的時間，則更是少得可憐。
所以，他對此格外珍惜。
哪怕“散步”，他的身邊也跟著工作人員，無時無刻不在跟他溝通著手頭工作的進展。
“.....下一枚火星探測器發射，我們還是要按照之前的規劃，選擇不一樣的發射窗口了。”
“祝融號遭遇的特殊情況應該不是偶發事件，我們必須要驗證，這個‘事件’本身，是否與時間有關。”1
“另外，探測器的魯棒性----就是可靠性也要提升。”17
翻譯成魯棒性的人我真想把他骨灰刨出來看看他腦子里裝的什么 “如果考慮到火箭載荷問題，那我們可以稍微等一等。”
“等到11所那邊的新發動機出來之后，我們再去考慮。”
“時間上是來得及的。”
“我等不起，但你們等得起。”
“明白。”
一旁的工作人員快速在本子上記錄下徐千林所說的內容，隨后又補了一句道：
“165所的進展其實還是很快的，目前就只剩下一個碳化硅自修復涂層的問題了，如果能解決，很快就能進入試車階段。”3
“不用說我們，您也能看到的。”
“這種沒用的安慰就不用說了，我肯定看不到。”
徐千林擺了擺手，轉而說道：
“載荷這個問題，光靠發動機解決是不夠的。”
“說到底，我們還要在材料上下功夫。”
“可能也就是這個原因，徐進這小子，才會在PEEK、M46X這兩份材料上這么癡迷。”
“----對了，他那邊現在進展怎么樣了？”
話音落下，工作人員立刻回答道：
“進展很快。”
“那個叫天穹科技的公司應該是動真格的。”
“經偵的同志反饋，天穹科技的老板任簡剛剛拒絕了一筆近兩億的投資，現在消息已經傳開了。”
說到這里，工作人員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1
“說起來還挺有意思的呢，投資圈的那些資本家都覺得任簡瘋了。”
“但是經偵的同志反饋，任簡的目標非常堅定。”
“他現在已經沒辦法從銀行拿到融資了，但收購和后續的設備采購又需要花錢，所以今天下午，他直接委托第三方公司把他在泰來怡然的一棟別墅抵押掉了。”
“初步了解，抵押后他能拿到1.5億的資金。”
“那么大手筆？”
徐千林有些驚訝。
“是的。”
“而且泰來怡然那棟別墅對他來說其實還是挺特殊的，今天有八卦說，他跟他老婆大吵了一架----不過這就純粹是坊間傳聞了，也就是當個故事聽一聽。”2
“確實只能當故事......”
徐千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而說道：
“不過，他做的事情應該是真的。”
“今天我家小子給我發消息了，寫的很正式。”
“他去參觀了天穹科技收購的東華化纖廠，提出了一系列的設備采購要求。”
“其中有一部分設備，他暫時找不到來源。”
“他求我----他很少用這個詞的----他求我幫幫他，看能不能盡快找到、補齊設備。”
“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幫他。”
“需要我們這邊介入嗎？”
工作人員接話問道：
“如果資金上......”
“資金不是問題。”
徐千林擺擺手。
“那個任簡連家都賣了，錢他還是有的，他只是沒門路罷了。”
“給他點時間慢慢摸索，他也能把徐進要的設備找齊。”4
“只不過......徐進這小子，有點急。”
說到這里，徐千林頓了一頓。
沉默片刻后，他開口說道：
“那就幫幫他們吧。”6
“國內還是有幾家企業、研究所有相關的設備的。”
“你去幫我牽牽線、搭搭橋，用租賃、租借的方式，先把設備給到他們。”
“頂過這段時間，等新設備采購到位之后，再讓天穹科技那邊補齊差價。”
“操作上要合規。”
“我的意思是，無論是形式上、還是實質上都要合規。”5
“能做到嗎？”
“當然沒問題。”
工作人員立刻點頭。
“這是很小的一件事情，您放心吧，我來辦好。”
“那就好。”
徐千林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是不行了。”1
“希望我家這小子......能把擔子接過去吧......”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