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一院，對峙仍在繼續。
唐一平低著頭，繼續看著林破曉，道：“說實話，我見過很多人，從來沒見過你這么沒有戰略眼光的人，難怪，在你的帶領下，協調辦失敗的那么徹底。”
下方，許多特勤隊成員露出了疑惑之色。
唐一平沒有掛斷的電話的對面，錢浩然茫然抬起頭來，問沈鴻道：“唐同學……在說什么？”
“和你們沒關系。”沈鴻拍了拍他的肩膀，“唐同學的話，都是刀子，聽了你就慘了。”
“噢……”錢浩然點頭，只是眼中卻有了某種疑惑之色。
林破曉的眼神突然變得兇厲了起來。
顯然，他被戳痛了。
人只有真正被戳到痛處，才會失態，而這一次，他甚至沒有控制住自己。
“你懂什么！”他怒吼道，“他們的力量，太強大了，強大到你根本無法理解！我們只是普通人，是不可能戰勝這種怪物的！再來一百次，一千次都沒用！”
“是你無法理解吧。”唐一平撓了撓自己的下巴，“畢竟你只是一個被時代拋棄的老登而已。”
有那么一瞬間，唐一平覺得，林破曉可能直接掏槍就斃了他。
但他終于還是忍住了。
他的表情甚至變得更好了。
都控制到滿面微笑了，但是唐一平眼前的提示，出賣了他。
——插刀術成功5
——插刀術成功6
又跳dot傷害了！
一想到就會痛是吧？
跳了幾次之后，唐一平的眼前再次彈出提示：
——智人林破曉已被插刀術標記 很好，終于標記了。
唐一平其實并不喜歡打嘴炮，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要發起沖鋒。
林破曉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說服他人：“我的選擇是正確的，只有這樣，我才能保全這些跟著我出生入死的人，我們已經犧牲過了，我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通話的對面，錢浩然再次抬起頭，看向了沈鴻，沈鴻拍拍他腦袋：“小孩子別亂聽，這都是不該你聽的話……”
錢浩然：“……”
我剛才是“那個誰”，現在是“小孩子”是吧。
他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同事，都能看到對方的眼神。
某種疑惑，某種震驚，某種恍然，某種決斷。
“所以，你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殺掉全心全意信任你的孫哥，任由他倒在自己的血泊里面死掉？”唐一平問。
唐一平看著林破曉，他驚訝的發現，這種事竟然都沒能在林破曉的心上插上一刀。
他本來想要用這一句，插刀言語之錨的。
可惜，這個人，已經冷透了。
“你懂什么？”林破曉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在真正的成功面前，這只是微不足道的犧牲而已。”
唐一平看著林破曉，搖了搖頭，道：“確實，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也不過是我在帶回那些小伙子們的過程中，微不足道的錯誤罷了。”
人，總要原諒自己的無心之失。
他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刻，唐一平釋然了。
“你——”林破曉卻破防了。
——插刀術成功，言語之錨已注入 “說吧，唐老板的目標是什么？他大舉入侵，到底想要干什么？”
唐一平問。
對面，沈鴻等人，都豎起了耳朵。
甚至現場的特勤隊員們，也豎起了耳朵。
他們不問，并不代表他們不想知道。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林破曉嗤笑。
他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年輕人，一點斗爭的經驗都沒有，怎么可能贏過唐老板？他馬上就要全線入侵，利用強大的技術力量，奪走你們所有人的天賦、成就和存在感，奪走你們所有人的負熵，把你們變成燃料和人材了……”
林破曉滿面嘲諷之色看著唐一平，顯然情緒還停留在“你以為我會告訴你”這句話上，但正所謂“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他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這……這……這是真的嗎？”起航大廈41樓，錢浩然他們都嚇呆了，抬頭看向了沈鴻。
沈鴻也不知道啊，這是真的嗎？
他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
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別說他們了，就連林破曉身邊的那些特勤隊員都呆了，他們呆呆看著林破曉，似乎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
林破曉自己也震驚了，他疑惑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腦袋，或者摸一摸嘴巴。
但事到臨頭，他又不知道該摸哪里。
我……剛才說了什么？
不對，我怎么都說出來了？
我到底哪里不對？
連唐一平都被嚇到了。
這比他想象中的最可怕的還嚴重。
“你就眼睜睜看著這種事情發生？”唐一平瞪大眼睛，“不，你明知道他的目的，竟然還會背叛？你這是讓他們屠殺一個城市啊！”
唐一平想過事情的嚴重性，但他真的沒想到，唐老板竟然可以做到這么絕。
唐老板怎么可以這么做？
林破曉怎么可以這么做？
林破曉正納悶自己為啥啥都說了呢，聽到唐一平的話，嗤笑了一聲，道：
“這當然不是他所有的目的，我已經和他斗了十多年了，這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這個人，他永遠有計劃，永遠有后手。”
“他雖然利用了背后的神秘力量，但是絕對不甘心被那股力量控制，他早就想要趁這個機會，把那股力量蹬了。”
“你說，如果你擁有一個完整的鏡像城市，你清空了那個本體城市之后，會怎么做？如果你是復制體二重身，難道你不會想要取代本體嗎？”
“他只需要……”
林破曉伸出右手，做了一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動作。
“到時候，我們的世界，并沒有少什么，只是換了一批更強大的人罷了，我何錯之有？”
唐一平瞪大眼睛。
不是……這才是唐老板的深層目的？
好可怕的唐老板！
好深的算計！
雖然這只是林破曉的猜測，但是正所謂，只有壞人才了解壞人。
林破曉是個壞人，唐老板也是個壞人，所以林破曉的猜測，說不定是真的。
是啊，唐老板的背后，那個母版，看起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和這種力量合作，人類肯定會屈居其下，唐老板奪走了那么多東西，有多少是供養它呢？
說不定真會想要蹬了它。
但是，你們確定能蹬掉它？
你們確定這不是把整個世界拉入毀滅的開端？
你真的這么做了，難道不是把這個釘子，插入了我們的世界？把整個世界都毀滅？
這一刻，唐一平不知道是該說他們鼠目寸光還是一葉障目。
怎么辦？現在該怎么辦？
唐一平皺眉思索著，拼命想要找到解決的辦法，但是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這種時候又該怎么辦？
又能怎么辦？
唐一平沉思時，下方卻響起了林破曉的聲音：“你們這樣看著我干什么？不要告訴我你們之前不知道！”
唐一平抬頭看去，就看到林破曉的身邊，那些特戰隊員都沉默地看著他。
“我是在救你們，那個混蛋，他只是把你們拉回來，是我給你們活下去的機會！”
“你們本來已經消失了，是我……是那個混蛋給了你們第二次機會……呃……是我，是我……”林破曉雖然很想向自己臉上貼金，但是言語之錨的作用，卻讓他無法說出這樣的話。
唐一平突然發現，林破曉還真挺適合言語之錨這個天賦的。
誠實、可信、不撒謊的林破曉，會是一個很好的林破曉吧。
可惜啊，他不配。
“雖然我什么也沒做，但是我想要活下去，我不想再被抹殺，我不想再消失掉了，像是從來也沒出現過，我們明明做了那么多，卻沒有一個人記得……”
唐一平低頭看著這戲謔諷刺的一幕，這樣的林破曉，丑陋，扭曲，令人作嘔。
但曾經的林破曉，再這些人的眼中，應該是神明一般的人物吧。
唐一平彷佛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之前的林破曉。
“對不起。”唐一平搖頭，道，“我不該拉你回來的。”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把已經死去的人拉回來，是我的錯。
“混蛋，混蛋，混蛋！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林破曉暴怒，然后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對的，他們來了！他們來了！看吧，這是我們抵御不了的力量！”
唐一平抬頭看去，醫院門前，那條一直繁忙，總是車水馬龍的道路，不知道什么時候，一輛車都沒有了。
遠方，隱約有一個車隊駛來。
“全體都有！”一名中年特勤隊員大聲道：“準備迎戰！”
“是！”特勤隊員們雖然全身都是傷，卻還是開始列隊。
“你們這些混蛋，我不允許你們去，我是在救你們！我是在救你們！這不是你們的錯，我不允許你們去犧牲自己！”林破曉怒吼，“我不允許！我不允許……”
唐一平看著這一幕，他的心中，并沒有勝利的喜悅，只覺得無盡的悲哀。
“拉克絲。”他說，“這里可以拜托你嗎？”
“我累了。”
他真的好累。
但還有好多好多事需要他去處理，他必須好好思考一下。
該怎么做。
“當然，李可·博倫。”拉克絲說，然后唐一平覺得自己的后腦一軟，埋進了無盡的溫柔之中。
一雙柔軟冰冷的手指，輕輕按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唐一平下意識的瞇起眼睛，而在他視線的盡頭，似乎有一棵神樹的虛影，慢慢浮現。
吸血樹，已經展開她的樹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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