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哥正像門神一樣，在開發組的門外抽煙，他看到唐一平，目光掃了過來。
“干什么去？”
這一刻，唐一平可以用示弱轉移寶哥的目光。
也可以用示好討好一下寶哥，換來網開一面。
這倆都可以讓他無傷通關。
但是他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
他不知道跟上來了幾個，但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他是帶頭沖鋒的騎士。
他不能遺棄自己的隊友。
所以他抬起頭，看向了澤哥。
聲音鏗鏘，不卑不亢。
“下班。”
“誰讓你們下班的？”寶哥手中的煙都差點被他捏斷了。
“勞動法。”
唐一平頓了頓，提高了聲音。
“我日薪160，時薪20，拿的是本市最低工資，你讓我加班是嚴重違法的，你已經違法很久，我證據都搜集完了，對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爸是律師。”
唐一平一臉“你看著辦”的表情。
寶哥眼睛瞪大，張口結舌。
這一刻，唐一平突然覺得。
挖槽，我工資低，我月薪三千，我好牛逼！
我真的好牛逼！
你但凡多給我一點工資，我都沒這么牛逼！
果然，我弱我牛逼！
“再見寶哥！”
唐一平擺擺手，調轉方向，向電梯駛去。
走廊有點窄，寶哥占據了一半，轉向有點難，但有一雙手推住了唐一平的輪椅，幫他轉過來穩住方向，推著他向前走。
唐一平的耳機里，音樂在響：
“他們說要帶著光 馴服每一頭怪獸……”
他的身后，有人腳步穩定，有人腳步匆匆，有人猶猶豫豫。
寶哥黑著臉，看著開發組里面，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
把自己憋得像是個喘不過氣來的蛤蟆。
然后他喊：“你們幾個實習的，下班吧！都下班吧！別在這里了！”
“噢啦！”幾聲低低的歡呼聲，其他幾名終究沒敢跟上來的實習生沖了出來。
唐一平一路其實沒敢回頭，他怕看到寶哥殺人的目光。
直到一路向前，然后拐彎，來到了19號電梯前面，唐一平才回頭看過去。
他的身后，喜歡班味OL的“勤勤懇懇老黃牛”沈千勤正昂著頭推著他的輪椅，就跟推著戰死出殯的將士遺體一樣，滿臉肅穆。
有人按了電梯門，電梯上的數字開始閃動。
大家一臉肅穆地盯著數字，目不轉睛。
幾十秒之后，電梯門打開，大家一窩蜂鉆了進去。
超甲級寫字樓的電梯很大，八個人加一個輪椅也能容納，沒有出現尷尬的滴滴聲。
當電梯門關上之后，突然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哇，我們真下班了！”
“平哥，牛逼！”
“哇，你們看到寶哥那眼色了嗎？嚇死我了！”
“好爽！好爽！”
唐一平感覺有人在摸自己的頭。
唐一平晃開。
“哪個人的狗爪子在摸我的狗頭！不對，在摸我的頭！”
“就摸！”
“澤哥開光過的狗頭真好摸！”
“讓我也摸摸！”
“滾開啊！”
那是澤哥開光過的狗頭！你們給我摸臟了怎么辦！
電梯里的快樂都差點超載了。
實習生們都走了之后，開發組里，氣氛變得格外凝重。
大家都生怕自己承受了寶哥的怒火。
但眼里的羨慕，那是抹不去的，誰不想下班啊。
可他們也不敢走啊，畢竟他們都是自愿加班，而且24小時加班也到不了最低工資。
昨天都下班了，今天還想下班？做夢！
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么歇！
但也有幾個人并不受影響，一個高胖的程序員看著門口，笑了笑，道：“年輕真好啊，澤哥，你剛才說的就是他嗎？”
“嗯。”李澤點點頭，“就是他。”
“果然，自己有本事了，就不怕這些有的沒的東西。”高胖的程序員高宇翔嘆了口氣：“唉，我當年可沒這么硬氣……我好希望自己也有那本事啊……”
說完，他搖了搖頭：“比不了，果然這世界上是有天才的。”
他看了一眼澤哥：“而且，多得讓人討厭。”
“天才有什么用，希望他千萬不要疏忽大意，天才踩了坑只會……”
摔得更慘。
所謂天才，并不是什么好事。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危險了。
中途隕落的天才，什么都不是。
看著有些意興闌珊的澤哥，高宇翔搖了搖頭，道：“算了，在這里呆著也沒意思，我也走人了。”
又是一輪士氣大崩，寶哥拼了命嚎叫著才壓制住，像是驅趕著羊群向獅子發起沖鋒的牧羊犬。
電梯門打開，一群年輕人吵吵嚷嚷地從19號電梯里走了出來。
“平子，去坐地鐵嗎？我推你。”
“叫什么平子，叫平哥！”
“我平哥是你能叫的嗎？平爺吉祥！”
“這么早出來了，現在就回去多浪費啊，要不要一起去看場電影？”
“現在電影有什么好看的？還不如一起找個地方去開黑。”
“平哥一起去吃晚飯嗎？”
“不了，我今天有約了。”唐一平拒絕了所有的邀請，落后了幾步，目送著其他實習生們吵吵嚷嚷的離開。
然后他嗅了嗅，操縱著輪椅，來到了一樓大廳的休息區，在一張沙發的縫里摸了摸，摸出來了一張百元鈔票來。
“感謝好心大佬打賞的晚餐。”唐一平彈了彈那張鈔票，把它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十五分鐘之后，唐一平端著一份盒飯來到了前一天晚上，他摔倒的地方。
“鼠鼠？”
“鼠鼠在嗎？”
“鼠鼠，我來了！”
“快出來吧，我的鼠鼠！我可愛的鼠鼠呦~”
——示好成功，友善輝光開啟 呲溜一聲，一只老鼠鉆了出來。
“我不是找你，你見過一只背上有灰斑的胖老鼠嗎？”
那只老鼠瞪著豆粒大的眼睛看著唐一平，然后轉身消失了。
片刻之后，灰斑胖鼠出現。
不是，真去叫人去了？老鼠這么聰明，怎么還沒統治世界？
“鼠鼠你終于來了！我買了晚飯你吃不吃？”
唐一平把飯盒的蓋子放在地上，分了一部分飯菜給鼠鼠。
鼠鼠是個體面鼠，它先撓了撓自己的臉，然后揉了揉胡子，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這才站在飯盒蓋子的邊緣，捧著食物吃了起來。
每次吃完之后，還要舔舔自己的小爪子，竟然有點優雅的感覺。
“紅燒肉吃不吃？我分你一半。”
“這個蔬菜……你不愛吃啊，我也不愛吃，要不你勉為其難吃掉？”
“糖醋里脊呢？你就喜歡這糖醋口的啊……這么巧，我也是，那就一人一半吧。”
“我覺得我們很投緣啊，果然我們應該做好朋友吧。”
胡同口，有人吹著口哨急匆匆地走了過去，然后又猛然縮到了胡同口，疑惑地探出頭來。
“這個你不吃？正好我沒吃飽，那這塊肥嫩的里脊就由我消滅吧！”
高宇翔看到唐一平從垃圾箱旁邊的地面上撿起來一只糖醋里脊，毫不在意地放進嘴里，整個人都懵了：“？？？”
我發現了什么？
他拿出了手機，給澤哥發信息：“你知道嗎？你的天才小弟，正在垃圾箱里撿東西吃！這孩子太慘了，救救孩子！”
澤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