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灼以為事情要黃，趕緊掀開最上層兩條香煙。
牛皮筋特有的橡膠腥氣混著鈔票油墨味撲面而來，三扎百元鈔齊整地碼在紙袋子底層。
新鈔邊緣還泛著未流通的鋒利切角，深褐色牛皮筋卻已老化發白，顯然是反復使用多次的舊物。
可能是林星灼兩世為人，第一次走門路送禮，太過笨拙的拉扯，讓最底下那捆鈔票突然彈起半截。
啪嗒！
牛皮筋應聲崩斷，嘩啦啦撒出數十張帶著銀行封簽的百元紙幣。
…………
在滬圈也算是見多識廣的曹盾，一下子愣住了。
臥槽，兄弟，一點前戲都沒有？不吃個飯，喝點小酒，找個申城藝術系學生？1
就這么直接硬給啊？！
你們煤炭系資本真的和傳聞中一樣。
簡單粗暴……
不過，我喜歡。3
后來的娛樂圈一直在懷念當初煤系資本，是有原因的 …………
看到坐在對面的曹盾一下子不說話。
林星灼也緊張起來……
前世他就是蒙頭干活，對于這種人情往來，并不熟練。
雖然這位執行導演曹盾，一看就是酒色財氣全沾的家伙。
但林星灼還是擔心這貨突然裝了一波藝術清高，拒絕了這一份丁野的禮物。1
…………
林星灼試探說道：“曹導，這是野哥讓我帶來的。”
曹盾回過神來，笑著拍了拍林星灼，埋怨道：“哎呀！太可惜了，沈老板都找了上戲的李院長。我肯定會把事情辦妥的。”
“這……這……這搞得我太不好意思了。”
“下不為例啊！”
“你回去告訴丁老弟，來申城找我喝酒。”
林星灼說道：“那我后面……”
曹盾說道：“明天來走一個公開流程。你的資料你們公司已經寄給我了。”
“這是聯合出品方申城文廣集團，要求和他們旗下的申城電視周刊打配合，搞了這個公開海選的噱頭。”4
…………
上海電視周刊是申城文廣集團旗下王牌刊物，主打“電視節目單+深度娛樂報道”。
曾曝光曹可凡錄制舞林大會受傷細節，提前解析仙劍奇俠傳三、我的團長我的團等熱門劇集拍攝花絮。
這本周刊是紙媒娛樂期刊最后的輝煌，去年的單期發行量一度超50萬份。
……………………
第二天，林星灼專門早起，有了帝都跑駐酒店劇組的經驗。
他早上六點就在劉飛放心無鋁油條，買了老虎腳爪和傳統油條。1
這樣可以邊吃早飯邊排隊等面試。
…………
林星灼將炸得酥脆的油條，裹入粢飯團，匆忙趕到了五角場凱悅酒店三樓會議室走廊的時候。1
隊伍已經派了十來個人，也是拿著豆漿燒餅，邊吃邊等。
排隊到了八點左右，生活制片助理帶著兩個場務，來到現場維持秩序。
又過了二十分鐘，一個穿著休閑襯衫，淡藍色牛仔褲的男子，拿著星巴克和精致三明治透明盒子，直徑朝著面試會議室里走去……
隊伍后面的本地群演們，看到男子紛紛打招呼。
“郝哥！”“阿哥！儂來啦！”“郝哥，幫阿拉小弟一把好伐？”“郝哥，幫忙帶帶阿拉好伐？”
郝屏喝了口咖啡，笑著說道：““好講，好講。”6
…………
郝屏是滬圈“一手端著鐵飯碗，一手伸向金飯碗”演員的代表人物。
他屬于申城話劇藝術中心的話劇演員，屬于事業單位編制的鐵飯碗。
同時，又一直作為大特在各個劇組客串，賺取市場這個金飯碗的外快。
這些年唯一的遺憾，就是始終沒有火起來……
這次面試是原申城電影譯制廠當主任的老丈人，專門給編劇七七專門打的招呼，安排來參加四番位男配角的試鏡，也算是放手一搏了。2
…………
郝屏和負責維持秩序的生活制片助理聊了幾句，遞了一根牡丹軟藍，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
隱約可以聽到生活制片助理，點了香煙，說了一句：“下趟搿能這樣搞了哦！”
于是便帶著后面十幾個本地滬圈群演，朝著面試會議室里走去。
這下子后面排隊的，外地來的滬漂群演們，一下子就炸鍋了。
“你們怎么插隊啊。”
“對啊，大家早上五六點就來排了，你們憑什么插隊啊！”
“對啊！排隊啊！”
郝屏拿著一杯星巴克，提著一盒精致的三明治，看著這些啃著油條大餅，端著豆漿的外地群演，皺著眉：
“儂搗蛋啊！去排好隊！赤佬外地人哪能素質高點！”
“儂英文勿識，阿拉中文也看勿懂啊？特約通道四個字儂眼睛生啦？”
生活制片助理叼著煙，也開始幫腔說道：“你們叫什么？！不要參加面試就滾蛋！”
“這次不僅是男配角面試，還要兩個特約演員，七個跟組演員，想要爭取機會的就排隊……”
“不愿意干的，就滾蛋，有的是人干！”
生活制片助理的一句話，就讓有點失控的場子，偃旗息鼓。
確實人太多了。
特別是申城這樣的超級大都市，滬漂龍套演員，更是數不勝數，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
娛樂圈的野蠻不講理程度，就如同高武設定的封建社會。
群演們就是跪在門閥世家門口，哀求著賣身葬父，求為家奴的災民。
郝屏這樣大特約，就算是門客幕僚了。
這樣想的，很多在其他行業或者社會主流看來荒誕不經的魔幻現實事件，也就可以理解了 …………
正常情況下，大特約演員帶一兩個朋友，混個龍套，也是常有的人情世故。
只是這一次，一下子帶著十幾個人插隊，吃相實在太難看了……
也就是這個生活制片助理，也是混滬圈的，算半個自己人。
前段時間喝酒，郝屏又送了一張200塊蘇寧購物卡，生活制片助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
本來以為事情過去了，等到十點半的時候，郝屏又從面試會議室里出來，打著電話，又接了四個講著申城方言的群演進入到會議室……
面對上前理論的群演，郝屏先讓朋友先進門，接著停頓一下身形，轉身直接回了一句：
“儂很會演嗎？會演有只卵用啊！出來混要有勢力有背景！儂只小癟三！”1
話劇演員的臺詞兒，一下子就鎮住了慘兮兮的滬漂群演們。
…………
這一番折騰下來，林星灼硬是排到了中午才進入里面面試會議室。
最后一批了！開始吧，場務把門關好，排隊依次往后，每個人3分鐘的面試時間！”
“兩句話介紹一下基本功情況，別TMD說廢話。”
“臺詞考核都清楚吧？詩朗誦！題材和類型不限！”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