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這話,不只是讓雍正眼前一亮,就連在場的王公大臣們也朝他矚目。
連弘皙都朝弘歷投來服氣的神色。
他們都沒想到,這位太子除了會花錢辦事外,也會花小錢辦大事。
只是在京師建一座官辦藏傳佛院,就可以安眾蒙古。
沒有人會懷疑這個辦法不會有效。
因為誰都清楚,這個時代的蒙古王公,真的已經沒辦法與藏傳佛教分開。
大清控制了藏傳佛教的管理權,就等于控制了諸蒙古。
而要做到這一點,對于不是政教合一的大清而言,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弘歷也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敢提出這個建議來。
當然,他記得很清楚,這本就是歷史上乾隆朝做的事,也是在乾隆朝,進一步規范了中央朝廷對活佛轉世靈童的認定制度。
“提議的很好!”
“軍機處,便按太子的意思擬旨去辦。”
雍正這里笑著說了一句,隨后就上了丹墀,還主動拍了拍弘歷的手臂。
弘歷連忙作揖謙虛看一番后,也就跟著上了丹墀,立在了雍正身邊。
眾臣此時則依舊矚目看著弘歷。
直到兵部尚書福敏的出列才打破了此刻的寧靜,而奏道:“云貴總督高其倬奏告,普思苗人土把總刁興國煽動苦蔥苗人作亂,且勾結元江四寨苗人響應,朝廷派往攸樂城的官員章倫被殺。”
雍正聽到這里奏起了眉頭,而看了鄂爾泰一眼:“改土歸流這么多年,還有苗亂出現!鄂爾泰,西南的改土歸流到底為何到現在叛亂未平?”
鄂爾泰這時立即出列奏道:“回主子,皆因平苗八旗官兵多借機強占苗人土地、奸淫擄掠所致,一旦官將縱容,就更加嚴重,是故造成土司有機會重新煽動西南諸夷發動暴動!”
“告訴高其倬,要嚴格軍紀!”
“苗人亦朕赤子,不可視若草芥!”
“對于叛亂者,能撫則撫,朝廷改土歸流,不是為減少西南人口,而是為增加朝廷稅賦;對于遭受天災的要請旨救濟,對實在不能立即納賦的,要及時奏請暫免。”
雍正沉聲囑咐他道。
但弘歷在一旁聽得出來,對于改土歸流過程中一直叛亂不斷的事,雍正明顯非常不滿。
而弘歷也頗為欣賞的是,鄂爾泰也沒有為自己的完全掩過,大膽承認了叛亂不斷與清軍官兵軍紀差有關,而沒有推諉說是苗人本性奸惡之類。
“嗻!”
鄂爾泰這里應了一聲。
在弘歷記憶中,改土歸流帶來的苗亂,一直伴隨著整個雍正后期,且要持續到他即位的時候。
可以說,西南的改土歸流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再難都得去做。
因為清王朝總結明朝滅亡的重要教訓之一,一定要加強對地方的實控。
而不只是江南、中原這些地方,哪怕是西南,乃至西北。
都得加強實控!
這也就顯得,大清朝廷的統治模式,與漢人大官僚大地主們所希望的恢復元朝那種包稅制的模式相差很遠,乃至一些儒士還希冀的先秦封建制相差更加遠,甚至自由度還不如明朝中后期。
所以,雍正哪怕對改土歸流過程中叛亂不斷、執行層面錯誤百出,也沒有要放棄的意思,更沒有太責怪的改土歸流主導者——鄂爾泰。
而在這時,允禮則奏告起國稅司南營的事來。
“國稅司南營已組建操練完畢,還請欽定署理者,而便去南方沿海巡查關稅。”
允禮如此奏道。
雍正則看向了弘歷:“太子你覺得派誰去合適?”
弘歷想也沒想就回道:“還是讓五弟去合適,五弟做事是過于激烈,是需要去南方陶冶一下,知道如何更加含蓄優雅的做事。”
雍正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擬旨,還是讓弘晝去署理南營,他既然這么敢殺人,那就讓他去南方,多殺些走私通敵者和貪官污吏!也省得一直在北方,真讓蒙古諸王公惶恐不安。”
在雍正這么決定后,聽政的許多在京蒙古王公因此松了一口氣。
但許多來自南方的漢臣則是膽戰心驚起來。
但他們是不敢阻止雍正的。
所以,沒有任何人出來反對。
弘皙也沒有再出來反駁,只是心里感嘆,弘歷果然沒有讓他去統領國稅司南營。
這讓弘皙非常郁悶,且在回到鄭家莊后,就在王廷成面前控訴說:“我都一直在表現出足夠的忠誠,他弘歷竟然還不信任我!還在防著我!”
“我到底是哪里被他看了出來?”
弘皙為此攤開了手,隨后就雙手叉起腰來,且一臉郁悶地拿腳踢了眼前的椅子腿一下。
王廷成也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他認真思考了好半晌才說:“可能就是因為您表現的太忠誠了,而不符合您本是嫡長孫的身份。”
“可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但這弘歷的謹慎與機敏,也真是讓人佩服,他居然能想到把會盟諸蒙古這樣積攢名望的事,交給十二叔;還用在京師設黃教院的名義說服了雍正和在京諸蒙古王公,同時他自己又不用因此要離開京師,而能夠一直待在皇父身邊。”
弘皙說到這里就嘆息了一聲。
王廷成聽后也點了點頭:“那可真是太可怕了!西北如此,對安撫蒙古王公也是如此,他這樣做,鋒芒會不會太露,反而會讓皇上更加猜忌?”
“有道理!看來他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弘皙為此冷笑了起來。
弘皙今日的表現,讓弘歷篤定認為,康熙的皇孫中,的確還有人野心未熄。
特別是比他還年長許多的,依舊無法接受皇孫變成皇侄后的巨大地位落差。
弘歷因而心里出現了一個想法。
在一天,見到傅爾丹這位兼著領侍衛內大臣差事的軍機大臣正單獨從出恭處走來時,弘歷就朝他招了招手。
傅爾丹會意,與弘歷去了隱蔽處。
“無論是園中,還是宮中,務必要嚴防死守,不能出了差錯。”
弘歷不咸不淡地囑咐了這么一句。
但傅爾丹聽的明白,弘歷是在試探他的政治傾向,但沒有說的那么直接。
而由于他監國期間,傅爾丹是軍機大臣之一,對他這位太子所表現出的軍事能力已經折服。
故而,傅爾丹果斷作揖道:“請太子爺放心,只要奴才當值,就定盯緊每一處地方,以護衛主子安全!”
弘歷點首,揮手讓傅爾丹先離開。
只是,沒一個時辰后,雍正這里剛批閱完一道密奏,蘇培盛就走了來,對雍正說道:“主子,底下人來報,說傅爾丹和太子爺在園內密議了一會兒,奴才不敢隱瞞,故來奏告。”
雍正聽后擰起了眉頭。
接著,雍正就問著蘇培盛:“誰看到的?”
“圓明園內阿哥處太監李蟠。”
蘇培盛回道。
“知道了。”
“去把幾位軍機大臣叫來吧。”
雍正因而說道。
沒多久,幾位軍機大臣就到了御前。
“衡臣,擬旨。”
雍正先吩咐了一聲。
接著,雍正就下達諭旨說:“大學士、領侍衛內大臣、吏部尚書傅爾丹革職拿問,令鄂爾泰兼領侍衛內大臣,賞十名太監、十名宮女到毓慶宮伺候!”
傅爾丹這時立即跪了下來:“謝主子開恩!”
接著,他就放下了頭上的頂戴。
而另外幾名軍機大臣則是一臉驚詫。
弘歷這里很快也收到了此旨,且在進宮給雍正謝恩時,則直接開門見山地笑問道:“阿瑪知道兒臣悄悄囑咐傅爾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