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豐六年,七月二十五。
一道足有三丈大小的文書,于午門公告,昭示天下。
其上,載有千余字,較為冗雜。
即便如此,卻也絲毫不影響其以一種相當驚人的勢頭,一傳十,十傳百,傳布開無它,文書上的千余字,記載的赫然就是—昭勛閣二十四功臣!關于官家欲建昭勛閣的小道消息,從交趾滅國始,就已經傳遍天下,可謂人人皆 不過,小道消息傳歸傳,卻始終未有較為確切的結果。
而今,文書頒下,一切終是落下了帷幕。
百年國祚,可入閣者二十四人。
凡入閣者,非但意味著君王的認可,更可借此千古留名。
其中的獨特意義,實在是非同小可。
當然,這與絕大大部分士人、百姓都沒有直接關系。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更多的可能還是偏向于“吃瓜”。
百年國祚,名臣遍布,二十四名臣都有誰人?二十四名臣,次序究竟為何?
于是乎,上上下下,無論士庶,一時不免為之鼎沸不已。
昭文殿。
丈許木幾,上置幾十道文書。
其中,有三道文書被置于正中,單獨鋪陳。
然而,江昭卻并未著眼于三道文書中的任何一道,反而是拾起一張報紙,連連注目。
自報紙創立以來,至今已有四年。
相應的報紙排版,也已經相當成熟,大致是分為四大版塊。
不過,今日卻是不太一樣。
今次的報紙上,并無排版一說,唯有一道文書的正文。
門下,制曰:
朕承祖宗之休,荷天地之佑,嗣位以來,以復疆宇、定四海為志。
賴群賢畢力,將士用命,變法革新而國勢振,南綏交趾,北復燕云,終使九州歸 一,蠻夷慕義,百年分裂之局,今朝蕩平!
躬,實由忠良翊戴,其功當銘于鼎彝,像繪于丹青,以慰先烈、勵來茲。茲擇定昭勛閣功臣二十四人,列其名爵、述其功績如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內閣首輔、樞密使、推忠協謀佐理功臣、上柱國、魏國公、太子太傅江昭,革故鼎新,輔翼兩代,文武兼備,經綸古今,救濟蒼生,為大一統之夫漢有麟閣、唐有凌煙,皆所以錄勛庸、垂不朽。今大一統之業成,非獨朕之 基,功在社稷,可謂千古一相也!
故太師、中書令、真定王趙普,翊戴太祖,定策開國,輔翼兩代,籌謀庶政,雖 無汗馬之勞,而有經綸之略,建邦立制,垂法后世,可謂社稷之元臣也!
樞密副使、侍衛馬軍司指揮使、推忠佐運純誠功臣、上柱國、鎮軍大將軍、越國公顧廷燁,五拓疆土、謀深策遠、秉心忠恕、勛高不伐,位重不驕,實為將門之表率,亦為難得之元臣也!樞密副使、侍衛步軍司副指揮使、宣徽北院使、上柱國、鎮南節度使、代國公王韶,五拓疆土、仁智兼具、智略超群、心性剛毅、謙謹不驕,棟梁之材,百世難逢 特此昭示,咸使聞之!
“呼!“江昭拾著文書,微闔雙目,舒了口氣。對于昭勛閣二十四功臣的人選,六位內閣大學士、五位樞密副使以及兩位國舅都給予了一定的“建議”。
不過,也僅僅是建議了可入閣的人選而已。
關于二十四功臣的具體次序,從來都是官家單獨一人欽定。也因此,就連江昭,其實也一樣是不知道具體的功臣次序。當然,關于功臣的次序問題,江昭也不是沒有過揣測。
第一!
這就是江昭心中預料的結果。
作為弊政革新的唯一核心,推動大一統達成的宰輔大相公,他的功績和影響力實在太大。就次序欽定而言,有資格動搖他地位的人,可謂是寥寥無幾。
準確的說,唯有一人而已。
具備著“開國”光環的開國宰相,趙普!除此以外,別無他人。不過,就算是趙普,也不太可能真的走上第一的位置。
畢竟,時代變了!
這已經不是太祖執政的時代,而是官家趙策英的時代。于是乎,江昭心頭預料的次序,理所當然的自然就是“第一”。
當然,預料是一回事,實際上真正的公布結果又是另一回事。
一切尚未落定,還是不免讓人心神為之牽動。
百年國祚,第一人臣!
這一標簽,不可謂不重。
人活一世,無非是為名為利,就連圣人也不能免俗。
江昭,自然也不免心生些許在意。
好在,功臣次序,已然落幕!
江昭拾著文書,目光下移,一一掃視過去。
趙普,次之。
顧廷燁,次之。
王韶,次之。
韓章,次之。
曹彬,次之。
寇準,次之。
王旦,次之。
范仲淹,次之。
呂端,次之。
以上,合九人。
若是算上他,就恰好是十人。
凡此十人,或多或少都有類似于“百世”、“千年”、“元臣”一類的判語,以彰顯獨特地位。這,也就是所謂的“社稷元臣”。
這一點,大致上與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相仿,都是次序前十可為社稷元臣。
凡入前十者,或是長久宰執天下的重臣,或是配享太廟的存在,亦或是立有不世 功勛,都具有不可替代性。
反之,十名開外的人,重要性就幾乎是下了一大檔次。
昭勛閣二十四功臣,亦有高低之分!
“也就那樣吧。”
次序已定,江昭也就不再關注。
旋即,拾起木幾上三道單獨鋪陳的文書,繼續審閱。
凡此三道文書,都是近來較為重要的文書。
以左的文書,為戶部、兵部、樞密院聯合上呈。
其上,記載的主要是關于行軍北上的消耗匯總。
自五月十一始,至今已有七十余日,軍中的一應消耗,終究是統計出了結果。
九百二十萬貫!
江昭拾著文書,目光微動。
這一耗費,不可謂不恐怖。
記得上一次,滅國交趾,也就耗費了四百五十余萬貫錢而已。
九百二十萬貫,儼然是兩倍有余。
當然,這一數據并沒有太大問題。
此次,北上燕云,陣線實在是拉得太長。
熙河、陜西、河東、河北東、河北西,足足五路行軍,近三十萬士卒參與作戰。
若是算上動員的民夫、輔兵,實際上的動員量怕是都能有五六十萬人。
相較于滅國交趾的那一次來說,規模可是大了不止一點半點。此外,還有東瀛銀礦之爭,動兵五千有余,也是不小的規模。也因此,九百二十萬貫的耗費,恐怖歸恐怖,但也還在江昭的預料之中。
江昭“嘖”了一聲,搖了搖頭。
怪不得幾代人都無意征戰。
檀淵之盟,就是禍根!
尚未變法以前,一年的賦稅征收也就四五千萬貫而已。也就是說,一次北上行軍,足足消耗了一年賦稅征收的五分之一左右。這可一點也不少。
且知一年的賦稅征收,都會有固定支出。
軍卒軍餉、官員俸祿、宗室俸養。
單此三大頭,就有兩千余貫錢的固定支出。
如此,一年的可真正耗費的“自由錢”,其實也就兩千貫左右。
以往,但凡真的有九百二十萬貫,也即意味著戶部幾乎是百分百的會財政赤字。
而且,可能沒有七八年都填不上窟窿。
為了打仗,導致朝廷財政赤字!
這無疑是不太劃算的事情。相較之下,花錢買平安的策略,也就不難理解了。
江昭扶手正坐,注目于正中的文書。
其上,記載的是關于東瀛的問題。
前不久,趁著遼、周、夏三大政權大起兵戈,東瀛的主要掌權者藤原氏,隱隱產生了些許不該有的貪念,準備搶奪石見銀礦。不出意外,慘遭鎮壓。本來,事情到這一步也算是告一段落。
以慣例論之,只要藤原氏遣人朝貢一二,就算是將此事翻篇過去。
可誰承想,藤原氏的人竟然還是不太甘心,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
為此,主管煉銀的富寧侯次子石宗永,上呈文書,希望朝廷有所準備。
“兩三萬人?”
文書入手,江昭微瞇著眼睛,有些意外。
據文書中所說,滕原氏可直接動用的兵力大概有一兩萬左右,若是以天皇的名義號令東瀛,可動用的兵力更是可達三萬左右。不容小覷!
這有點出乎江昭的意外。
不過,僅是兩三息,江昭就反應了過來,了然點頭。
以藤原氏的地步,可動用的兵力還真有可能達到兩三萬人。
事實上,東瀛人一點也不少,大概有六七百萬左右。
論起體量,甚至都比交趾還大一些。
區別就在于,東瀛并未統一,且下轄的勢力太過分散,爭斗不止,也就使得其隱 隱有些偏向于“村斗”。
一般的氏上,手下可能也就千百人左右。
但,藤原氏是例外的存在。
作為大名鼎鼎的攝政家族,藤原氏掌控東瀛已有幾百年,勢力日積月累,影響力還是不小。動兵兩三萬人,倒也不是不可能。
“嗯!”
江昭沉吟著,心頭有了決定。
東瀛,也就是倭寇、日本!
對于這一民族,江昭可謂是毫無半分好感。
這是一個性子卑劣的民族,從未想過融入中原文化。
相反,東瀛人更多的是偏向于“以小吞大”。
一邊卑躬屈膝,極盡諂媚做小伏低。
一邊竊取中原文化,伺機而動,意欲反噬主人。
這是大和民族的常態做法。
這一民族,降服不了!
既如此,唯有——殺!
趁其尚未崛起,殺之,以絕后患!
江昭伸手,拾起朱筆,落下幾字。
熙豐七年,可發兵一萬,責問天皇,夷滅蠻夷!
江昭沒有立刻動兵。
一方面,七月并不適合渡海東瀛。
大規模的動兵,還是得以穩妥為主。
每年的二三月,較為流行季風,才是真正適合渡海的時候。
另一方面,兵戈非小事。
一萬人的糧草,也得準備相當一段時間。
幾字落定,江昭望向了以右的文書。
這是國子監司業呂惠卿上呈的文書。
近一年,半免費教育推行下去,官方學校已經建得七七八八。
一縣建一縣學,一州建一州學,一路建一路學。
如此,合千二百余學校,基本上就搭好了半免費教育的框架。
文書上,主要是相關學校建設的賬務問題。
十七萬貫錢!
粗略掃了兩眼,并無太大問題。
一般來說,建設較為正規的屋舍,一間大概是得二十貫錢左右。
一座學校,就算是十間較為正規的屋舍,也得耗費足足兩百貫錢。
千二百座學校,耗費十七萬貫錢,儼然已經是較為“節約”。
江昭沉吟著,執起朱筆,就要批示。
“太傅!”
“太傅,伸兒來了!”
一聲稚嫩的呼喚,人未至而聲先至。
江昭向外注目而去,不禁搖了搖頭。
燕王趙伸,這輩子真是纏上他了!
積英巷,盛府。
壽安堂。
“天爺呀!”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王若弗拾著手帕,敞亮大笑,率真明快,一臉的欣喜,根本就一點也無法掩飾。
就連空氣,也似是被其感染,平添一分快活氣息。
“三個女婿,兩個都入了昭勛閣。”
王若弗念叨著,一副“女婿真爭氣”的模樣:“哎呀呀!這就是命呀!“
自其以下,坐著二女,或是溫婉淺笑,或是捂嘴低笑。
粗略一觀,赫然是盛華蘭與盛明蘭。
卻是盛老太太太過思念孫女,就以生病為由,喚來了二人。
二女聽到消息,自是連忙回娘家探望。
沒辦法,就以盛老太太的年紀,實在是見一面少一面。
可能一次不小心生病,就不幸辭世,也是相當常見的事情。
至于盛如蘭,則是去了熙河路的宕州。
其夫蔡京是治平四年的庶吉士,已于去歲外放宕州任通判一職。“昭哥兒、二姑爺、三姑爺,都是一等一的好。”盛老太太輕放茶盞,慈祥道:“入昭勛閣,也實屬常情。”
王若弗有模有樣的點了頭,卻仍是不時低聲道:
“我女婿配享昭勛閣!“
盛老太太搖頭一笑。
以王若弗的性子,聽得進去,那就不是王若弗了!
宕州,蔡府。
蔡京拾著報紙,連連注目。
半響,長呼一口氣。
三個女婿,就他沒有進昭勛閣。
上壓力了啊!
《知否:我,小閣老,攝政天下》花雪飄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