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日節,祭祀神靈,祈求豐收,講究普天同慶。
凡是有資格上朝的臣子,都能入金明池與會。
可除了文武百官以外,內宅的女子也得過節。
作為“婦德”典范,皇后母儀天下,自是當仁不讓的代替官家設下“命婦宴”,招待權貴女眷。
相比起金明池御宴,命婦宴的規模要小上不少。
唯有受到赦封的誥命夫人,以及重臣的妻子,有資格入宮與會。
偶爾也會有公主、貴妃入席,彰顯禮儀規格。
粗略一算,也就三四十人有資格入席。
福寧殿。
誥命夫人、重臣正妻,一一聚集于此。
太皇太后居于上首,皇后高氏居于左首。
余下的誥命夫人、重臣正妻根據誥命品階以及丈夫的官階,有序落座。
一人一席,綿延幾丈之長。
以太皇太后、皇后二人為核心,誥命夫人、重臣正妻或多或少都有小圈子,不時敘敘話。
上首,太皇太后抿了口茶,目光微動,望向下方一位溫婉女子。
“聽說,盛大娘子日日焚香祈福,禱告神靈?”
命婦宴,與會者都是權貴重臣的妻子。
宮廷設宴,無非是兩個目的:
一則,慶賀佳節。
二則,為了與權貴重臣的妻子敘話熟絡,從而更好的聚攏宮廷權力。
作為執掌三十萬邊軍,總領熙河、陜西二路一切軍政要務的大臣,江昭自是一等一的重臣。
論起權力,絕對是內閣之下第一人!
作為江昭的發妻,盛華蘭毫無疑問是太皇太后、皇后重點關注的誥命夫人。
“大娘娘所言甚是。”
盛華蘭袛肅道:“官人效力邊疆,為朝廷分憂。臣婦唯以焚香禱告,祈求將士平安,戰事得勝。”
“溫良儉德,知書達理,實為賢妻。”太皇太后點頭,不吝贊譽之詞。
老皇帝駕崩不久,她一時失了智,竟是起了垂簾聽政的欲念。
要不是有江昭悉心謀劃,她與新帝定然是祖孫失和,得不償失。
“小盛大娘子,也在焚香祈福吧?”太皇太后向著末位的一位十七八歲的新婦望去,笑道。
命婦宴,并非是所有婦人都有誥命。
偶爾一些沒有誥命的重臣的妻子,也會得到宮廷的帖子。
作為寧遠侯顧廷燁的正妻,盛明蘭沒有誥命,但也有入席的資格。
因頂級權貴圈子一下子出了兩位姓盛的大娘子,且還是姐妹。
為了便于區分,盛華蘭就以“盛大娘子”代稱,盛明蘭則是“小盛大娘子”。
不少誥命夫人望了望盛華蘭、盛明蘭二女。
最近一兩年,盛華蘭、盛明蘭兩姐妹可是官眷貴婦圈妥妥的焦點。
要問為什么,那就是她倆的命太好了!
這個世道,女子高嫁、平嫁、低嫁都不稀奇。
高嫁是為搏一搏富貴,嫁給“非核心”的權貴子弟,為母族爭光。
平嫁是門當戶對。
低嫁是為了好拿捏夫家,可避免惡婆婆欺負兒媳,日子過得舒順。
其中,平嫁和低嫁,都是常規嫁法。
唯有高嫁,最是繁雜。
干什么事情都有代價,女子高嫁幾乎注定了得仰人鼻息,受婆母訓斥教導。
偏偏盛華蘭、盛明蘭二女,一個比一個運氣好。
嫁得真是又高又好。
非但不用受婆母教訓,還能大權在握,日子舒順。
不知有多少名門貴女,心中都在暗自艷羨嫉妒。
“臣婦惶恐。”
盛明蘭持手一禮,回道:“官人受恩于陛下,效忠王事本是本分。妾身未有從軍報國之能,唯有焚香告于神明,禱祝王師蕩寇安疆,將士平安凱旋。”
“盛氏一門,盡是賢妻,盛郎中真是教女有方啊!”
太皇太后欣然點頭,招手道:“近來,哀家得了一支金釵,一支玉簪,所謂金釵玉簪贈賢妻。”
話出一半,已然有宮女走近,向二女呈上檀木盒。
太皇太后繼續道:“日后,輔佐好丈夫,便是為朝廷盡了心,效了力。”
盛華蘭、盛明蘭齊齊一拜:“臣婦,謝過大娘娘。”
“嗯。”
太皇太后欣慰點頭,壓了壓手,示意兩人不必繁瑣禮節。
不少誥命夫人暗自相視,面有恍然。
金釵、玉簪,幾乎是大娘娘一說就有人呈過去。
從反應時間來講,肯定是早就準備恩賞下去。
也就是說,不管盛華蘭、盛明蘭說什么,都會得到金釵、玉簪的恩賞。
當然,這也不奇怪。
一則,命婦圈幾乎都是四五十歲的婦人,鮮少添上新人。
新人參加命婦宴,太皇太后有意施恩,熟絡一二,并不奇怪。
二則,兩人的丈夫都是國之重臣。
小閣老江昭,要是不出意外,“小”字是穩穩的去掉。
從官家的言行來看,可謂是非常倚重、信任于他。
若非是江昭上奏先帝,并獻出秘密立儲法,官家斷然沒有可能登基。
“好圣孫”之言論,熙河歷練,皇宮授課,都是以江昭為主導。
與其說大相公韓章,以及幾位內閣大學士是托孤大臣,不如說江昭才是真正的托孤大臣。
說句不夸張的話,江昭入閣乃至于忝居大相公都是常理之中的結果。
要是他僅是入閣,而不擢拔為大相公,那才是稀奇事。
也就是說,盛華蘭的丈夫,幾乎是板上釘釘的內閣大學士、乃至于大相公!
這都不是重臣二字就可簡單概括的。
寧遠侯顧廷燁,為軍方三巨頭之一。
熙河期間,五位宗室都有一位“上司”。
恰好,顧廷燁就是官家的上司,兩人肯定沒少相處。
手握開疆拓土的功績,且是小閣老扶持起來的武將,又有官家的信任。
但凡不出什么差錯,顧廷燁甚至都能爭一爭武將之首。
小閣老、寧遠侯,都是新帝信重的重臣。
大娘娘有意向兩者的妻子施恩,實屬常情。
二女恭謹的收下恩賞,不少誥命夫人眼中艷羨。
這么年輕的誥命夫人,真是風光無限啊!
太皇太后曹氏面上含笑,瞥了一眼皇后高氏,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皇后,不趁機賜下金銀首飾?
舉薦外戚入邊一事,雖然還沒有落下帷幕,但已經出了結果。
官家撐住了壓力,注定了外戚入邊不可能成功。
幸而,作為太皇太后的她,因顧慮祖孫關系的緣故,并未表態,也并未勸諫。
相反,皇后的勸諫就非常積極,甚至一度毫無母儀天下的風范,使得皇帝不再臨幸皇后。
帝后失和,那就得趕忙彌補。
彌補方式,不外乎是向官家示好,以及彰顯母儀天下的風范。
趁著臘日節,拉攏邊疆重臣的妻子,可不就是彰顯母儀天下風范的最好時機?
太皇太后足足瞥了孫媳婦高氏兩息,卻也不見高氏有任何反應,不禁暗自皺眉。
不愧是小地方的破落戶,何來母儀天下的風范?
就這反應水平,宮斗肯定不太行。
宮斗不行,沒有母儀天下的風范,怕是難以長久居于皇后之位!
不過,皇后是誰與哀家何干?
太皇太后干脆移開目光,面色如常的舉杯道:“列位夫人,為祈福王師凱旋,共飲一杯。”
“敬大娘娘!”
幾十誥命夫人,一齊舉杯。
皇后高氏目睹一切,暗自皺眉。
作為母儀天下的皇后,本來也有嬤嬤提醒她賜些金銀首飾。
不過,她拒絕了。
作為皇后,連讓國舅入邊都不行,這讓她甚是心煩。
讓國舅入邊,本來就是要讓國舅與邊疆重臣爭功。
小閣老、寧遠侯、忠敬侯、英國公府.
結果,此事并未被皇帝恩準。
這會兒,入邊勸諫都還沒出結果就主動賜下首飾,這未免有種討好臣子的意味。
起碼,在高氏看來是這樣的。
她自是不能答應!
至于不拉攏盛華蘭、盛明蘭等邊疆重臣的正妻,有沒有可能影響母儀天下?
高氏不以為然。
拉攏誥命夫人,很難嗎?
誥命夫人,不都是主動向皇后靠攏的嗎?
皇后拋一拋橄欖枝,誥命夫人自然會靠上去。
遲一點拉攏,也不影響什么吧?
一杯飲盡,幾十位誥命夫人繼續敘話、品粥、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