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處決一百六十三名叛黨以及呂不韋被罷免貶為庶人消息一出,緊隨其后便是嬴政有意立許青為相邦的消息不脛而走,前后三個消息一出,瞬間便在秦國掀起一場波瀾。
咸陽,某處酒樓。
壓抑不安的氛圍在不大的房間中蔓延著,屋內十幾個人神色有些難看,目光時不時的看向房門口,壓抑的氛圍讓他們像是在胸口上被壓了一塊石頭一樣,讓他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忽然間房門被推開,屋內的十幾個人瞬間抬頭看去,一個個的眼中閃過精光。
治粟內史看了一眼屋內期待的眾人,臉色有些低沉的走入了房間之中。
“王內史情況如何?您是否見到了文信侯?”一名官員期待的看向治粟內史,語氣有些緊張的問道。
其余人也是或期待或緊張的看著治粟內史,他們這些人都是呂不韋門客出身的秦國官員,而今呂不韋被罷免相邦貶為庶人,甚至連封地也要遷往巴蜀。
很明顯秦國宗室已經開始動手了,大王身為秦國之君或許會看重他們的才能,不會對他們動手,但秦國宗室可不一定啊。
這場平定嫪毐叛亂之中,秦國宗室、昌平君和呂不韋三人是咸陽平亂的中堅力量,但呂不韋被嫪毐牽扯太深,靠著平叛的功勞保住性命已經足夠了,至于說朝堂局勢則完全落入了秦國宗室和昌平君手中。
他們這些六國士人以及門客出身人,定然不會被這兩股勢力所容的。
而他們要想保全自己,必須要推出一個有足夠影響力和威望,并且深受嬴政信任的人出來,替他們說話,帶著他們抵擋宗室和楚國外戚的進攻。
“沒有,文信侯入宮回來之后依舊閉門不出。”治粟內史搖了搖頭說道。
此話一出,原本期待的眾人瞬間面若死灰,呂不韋不見說明對方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通過不見面的方式在避嫌,從而不牽連他們了。
“這可怎么辦?難道我們真的要引頸受戮嗎?”一名官員沉聲說道。
“文信侯這里不妥,我們還有其他的辦法。文信侯曾經說過大王乃是英明之君,定然能夠明辨是非,只要我們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人替我們向大王進言,我相信大王定然不會廢除我等。”
諫議大夫看向情緒低落的眾人,沉聲說道。
然而話音落下,其余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如今能夠替他們進言而且身份地位足夠的人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李斯,另一個是昭明君許青。
“找誰呢?李斯嗎?他曾經也是文信侯的門客,跟我們也算是一門同氣,找他或許可以。”有人開口說道。
然而不等為首的治粟內史、諫議大夫以及身為廷尉丞的姚賈說話,便有人語氣不善的開口了。
“找他做什么?一個背主求榮之人,他會替我們說話嗎?”一個面容比較粗獷的官員,憤憤不滿的說道。
李斯身為文信侯的門客,出使了一次韓國回來便成為了大王的侍郎,這樣的行為在他們眼中就是背主求榮,是對文信侯呂不韋供養之恩的背叛。
“倒也不能這么說,我雖是文信侯的門客,但皆入朝為官,既為官自然應當效忠大王。李斯被文信侯舉薦為使者入韓,自然為秦之官吏,理應效忠大王。”有人反駁道。
“所言在理,更何況李斯并未對文信侯有任何不敬,文信侯也沒有責怪他。”有人繼續說道。
“不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是文信侯為我等提供給養,那也應是文信侯允許才可,李斯不告而別,非君子之道。”又有人站出來反懟道。
在這個時代,相較于君王,這些門客幕僚更加忠誠豢養自己的主君。
“但如今的局勢.”
很快一群人為了是否要找李斯而爭吵了起來,壓抑不安的氛圍瞬間變得緊張了起來,十幾個人分為兩個派系,開始爭論到底要不要去找李斯。
姚賈看著爭論不休的眾人,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治粟內史以及諫議大夫,回想到了昨天自己和許青之間的交談,忽然開口說道 “為何一定要找李斯呢?昭明君許青也算的上是我六國士人。”
姚賈的聲音不大,但此話一出瞬間讓喧鬧不止的眾人安靜了下來,一個個齊齊看向了姚賈,目光格外的復雜。
“廷尉丞,您這話是在開玩笑吧?別忘了昭明君今日剛殺了一百六十三人,很明顯大王是想要他當一個孤臣啊。”一名官員站出來,看向姚賈沉聲說道。
“而且昭明君跟我們素來沒有關系,而且他身后還有百家士人的支持,與宗室和軍方走的很近,他又豈會幫我們?不幫著宗室一起落井下石便好了。”又有人忍不住嘆息道。
如今論被大王信賴的程度和威望,誰能夠比許青更高呢?若是許青愿意帶領他們,那他們士人派系又有何懼?
但他們只議論著李斯,而對許青只字不提,便是因為朝堂派系的組成除了出身之外,更看重的是利益。
許青是韓國士人出身不錯,但跟他們這些人不同,許青是正兒八經的道家天宗未來掌門,身后跟著的也都是百家嫡系士人,公羊儒、天宗、人宗等等。
而他們這些人說好聽點學的也是百家學說,但大多數都是學的學塾或是家學,跟許青一比那就是野路子。
出身上的差別,導致他們的利益也不同,他們是為了個人的未來以及家族,但許青背后的百家是為了自己學派的學說,他們知曉百家爭斗有多厲害,不想要輕易卷進去。
“而且現在有消息傳出昭明君有意被大王當做文信侯的接班人,宗室剛剛將文信侯拉下來,怎么可能讓昭明君一個非秦國本土的人繼續擔任相邦呢?除非這人是宗室認可的。”諫議大夫也站出來說道。
此話一出,除了姚賈之外,其余人臉色變得更加不好看了。
“暫且不提李斯,明日朝議大王若是提出讓昭明君擔任相邦,我等應該如何做?支持還是默不作聲?”一名官員面露擔憂之色,看向眾人問道。
姚賈看著說話的人,剛準備開口說些什么,便感覺自己的衣袖被拉動了兩下,于是用余光撇向了拉自己的人,赫然是治粟內史。
治粟內史看了一眼姚賈,向其使了一個眼色。
姚賈眼中閃過一抹疑惑,看著不讓自己多言的治粟內史,眼底猛然閃過一抹精光,他好像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來治粟內史是見過文信侯了,難怪回來之后就一直不說話,看來是有任務在身。這是要幫文信侯篩選可信賴的人手,還是說?”姚賈心中忍不住想到。
有了提醒之后,姚賈自然也不再參與眾人的討論,準備先看看情況。
治粟內史見到姚賈讀懂了自己的意思,便收回了視線,繼續打量著周圍的人。
“先看看宗室以及楚國外戚的態度,若是他們反對我們也反對,若是他們默不作聲,我們也保持沉默。”
諫議大夫看向眾人,沉默了片刻后,開口說道。
眾人齊齊點頭,其實他們都明白,任誰當相邦都不能讓許青當,因為他和軍方走的太近了。
相邦的位置至關重要,誰拿下了誰便掌握了群臣名義上的領袖,并且掌握了官員任免的一部分權力。
秦國以軍功爵位制為基礎,這本來就讓他們這些文官沒有晉升的渠道,只能靠著上面人的舉薦提拔。若是被一個親近軍方的人擔任了相邦,要舉薦和提拔定然也是軍方或者有軍功在身的人。
秦國素來有軍功多者轉地方高官或朝中高官的習慣,到時候再有許青這個相邦,那他們這些文官還有活路嗎?
“那到底該不該去找李斯呢?”有人再度問道。
“我看.”
眾人當即再度爭論了起來,姚賈和治粟內史兩人就默默看著這一幕,誰也沒有再說話了。
與此同時,昌平君府邸中。
以昌平君熊啟為首的楚國外戚也在討論著朝局,話題也是士人派一樣,不過他們的重點在于嬴政有意讓許青成為相邦的事情上。
“昌文君,昌平君,敢問大王要立昭明君為相邦之事是否為真?”一名官員開口問道。
“此事只是流言罷了,大王并未表露出任何偏向,諸位還是不要惡意揣度上意。”熊啟掃了一眼眾人,語氣平淡的說道。
沒有否定,那就是了。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他們很清楚這無端出現的流言并非是空穴來風,而是有人故意放出來試探眾人態度的,放出的消息的人自然是有一個。
那就是當今大王。
除了大王之外,他們想不出還有誰能夠放出關于相邦候補人選是誰的消息。
“此次平叛功勞,昭明君雖然功勛卓著,但咸陽能夠迅速平叛,也多虧了昌平君和昌文君。更何況許青不過一毛頭小子,雖為中常侍參與政務,但并沒有真正處理政務的經驗。”
“若是讓他成為相邦,絕對是我秦國之禍!斷不能因為大王的偏愛,就不顧秦國之安危。”昌文君站出來說道。
昌文君的話,頓時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支持。
“昌文君說的沒錯,斷不可因私廢公!”眾人齊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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