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宸踏入關公廟，便感覺到了現場的士氣氛圍，已和之前截然不同。
沒有了初來時的那種喧囂、抱怨與浮躁。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烈火淬煉過的沉凝與肅殺。
這批臨時征調而來的卡師部隊，正列著整齊的方陣，靜立在寬闊的校場之上。
他們依舊是那些人，但又好像完全換了一批人。
他們那曾經白凈的皮膚，如今被江風熏染成了古銅色，粗糙得像是砂紙。
每個人的眼神都變了。
以往的圓滑與怯懦，被一種更為凌厲的意志所取代。
就像一柄柄插入刀鞘里的戰刀。
沉默，是為了積蓄力量。
只待出鞘的那一刻，便要發出見血的嘶鳴！
“不錯。”
林宸的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短短時日，關平與周泰這兩位沙場宿將，便用最嚴苛的訓練，將這群散兵游勇的精氣神給徹底擰了過來。
這股子氣勢，他很滿意。
但光有氣勢還不夠，他要看的，是真刀真槍的本事。
尤其是在這大江之上，水戰的本事！
“關平，周泰。”林宸揚聲道。
“末將在！”
兩道魁梧的身影自隊列前方大步走出，甲胄鏗鏘，聲如洪鐘。
關平的臉上，依舊帶著那份屬于年輕將領的銳氣。
而周泰，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則透著一股百戰余生的悍勇。
“將士們練得如何了？”林宸問道。
關平帶著一些驕傲說道：
“回主君！都已練得差不多了，骨頭夠硬，也能吃苦。
姑且也算是能戰之兵了。”
周泰也抱拳道：“關將軍所言極是。
隊列、軍紀、服從性，都已初見成效。
只缺實戰的磨煉。”
林宸點了點頭，這正合他意。
“說得好。”
他環視著下方那一雙雙投來的，既敬畏又好奇的目光，朗聲道：
“我知道，這些天你們很苦，很累。
甚至有人在心里罵我，罵你們的兩位教官，不把你們當人看。”
隊列中，不少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眼神有些閃躲。
顯然，林宸說中了他們的心事。
“但是！”林宸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戰爭，從來就不是請客吃飯！
你們未來要面對的，是比你們教官嚴苛百倍的詭異，是比這訓練殘酷千倍的戰場！
馬上，治安局局長衛厄，便要親自來檢驗你們的訓練成果。“
林宸拋出了這個重磅消息，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那可是治安局的頭子，H市的最高守護者。
竟然會親自來看他們的演練。
在場的一些野生卡師，平時想見到個組長級別的治安官都難。
這是何等的殊榮，但也是何等的壓力。
看來，治安局對河神廟，確實十分看重。
他們一下子覺得，自己登上了一輛前途無量的戰車。
但只有堅強的意志和過人的技藝，才不會被這輛飛馳前進的戰車甩下。
剛好，有了祝英臺幫忙批量造船，訓練用的船只足夠，可以不用再吝嗇船只的損耗了。
林宸便大手一揮，指向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江面。
“今天，便是你們最后的訓練科目——
駕馭火龍船，對預設敵軍陣地，發起自爆式沖擊！”
火龍船的威力，他們這幾天早有耳聞。
那玩意兒一旦點燃，就是個移動的巨大炸藥桶。
關平與周泰的眼中，卻同時爆發出熾熱的光芒。
這才對嘛。
這種一往無前、向死而生的沖鋒，才是深深鐫刻在他們這些沙場猛將骨子里的豪情與浪漫！
看著下方有些騷動的隊列，林宸微微一笑，繼續拋出一個更具爆炸性的消息。
“當然，既然是‘最后一課’，就得來點挑戰性。
才對得起你們這幾天的艱苦訓練。
我特意為你們安排了防守方。“
他心念一動，一張閃爍著青銅光澤的卡牌出現在手中。
正是他剛改良過的墨家機關塔·非攻型智械。
緊接著，他又喚出了九尾龜·陶宗旺。
“宗旺，去河灘邊起一道土墻，將這機關塔搭載其上。”
“得令！”
這位筑城匠師來到指定位置，大喝一聲，雙掌猛地拍在地面。
“轟隆隆！”
大地顫動，一道厚實堅固的土墻，如同活物般從江邊拔地而起。
林宸再喚出機關塔，藍光芒閃過。
一尊高達數米，通體由靈木與精鐵鑄造而成的機關塔，拔地而起。
土墻則將墨家機關塔托舉到了最高處，形成了一個居高臨下的防御工事。
兩張藍卡的配合之下，竟然轉瞬之間，就建好了一個防御陣地！
有些卡師們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但給他們的“驚喜”還不止如此。
林宸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你們最后的敵人，很簡單。
便是打倒你們的教官！”
什么？！
所有卡師都懵了，以為自己聽錯了。
只見關平與周泰領命上前，翻過土墻，一左一右，分立于機關塔兩側。
關平手中陌刀一頓，煞氣凜然。
他手中令旗一揮，土墻之后，竟涌現出一片黑壓壓的陰兵部隊，手持刀盾，列陣以待。
“關平將軍，加周泰將軍，外加一座威力不明的機關塔。
還有一群陰兵部隊？”
一名卡師喃喃自語，聲音都在發顫。
這怎么打？
這兩位教官的實力，他們這些天可是親眼見識過的。
那簡直就是兩個人形兇獸！
別說打了，光是站在他們面前，那股子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煞氣，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現在，竟然要他們去攻擊這兩位魔鬼教官？
剛剛被錘煉出來的軍心，在這一刻，出現了劇烈的動搖。
不少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膽寒之色。
“怎么？怕了？”
關平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一群沒卵蛋的慫貨，老子還以為練了幾天，你們能長點出息。
沒想到還是一群軟腳蝦！
就你們這副熊樣，還想上戰場？
別他娘的給老子丟人現眼了！”
關平性格熾烈，一句句粗鄙卻極具煽動性的狠話，像鞭子一樣抽在每個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周泰則是沉默如水，但眼神中的蔑視，更是殺人誅心的軟刀子。
但關平最后還是給了點鼓勵：
“但是，話又說回來。
誰要是能第一個沖上土墻，在我或者周將軍身上留下點印記，我親自為他請功！”
激將法，簡單，卻有效。
被兩位教官如此“羞辱”，再加上立功的誘惑，那股子剛剛被壓下去的血性，瞬間又被點燃了。
“怕個鳥，干了！”
“不就是兩個教官嗎？咱們這么多天，也不是白練的！
“沒錯！讓他們看看，咱們不是孬種！”
卡師們咬著牙，握緊了拳頭，胸中的怯懦被一股不服輸的狠勁所取代。
士氣，不墜反升！
林宸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兵可用矣。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尋找著這次演練的指揮者。
很快，他便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修羅會那邊，自然是以裴燼為首。
他如今身上的煞氣已經有點收放自如的意味，凝練成了一種內斂的鋒芒。
治安局這邊，陳小貂因為要去參加治安局內部的組長對戰選拔，所以不在。
帶頭的，便成了那個擁有綠級卡靈祈星道士的周振宇。
他神情肅穆，正在低聲給身邊的同伴布置著戰術，頗有幾分大將之風。
而讓林宸最為意外的，是在那些野生卡師的群體里。
帶頭的，竟然是賈言商那個憨憨的弟弟——
賈言鼎！
只見這小子一改往日的畏縮，昂首挺胸地站在隊伍的最前列。
雖然臉上還帶著幾分緊張，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小子……”林宸有些出乎意料，“之前不還是墊底的嗎？怎么幾天不見，跟換了個人似的？”
就在他疑惑之際，賈言鼎深吸一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高舉起右手，一張閃爍著翠綠光芒的卡牌，被他猛地拍在身前！
一個魁梧的身影緩緩凝實。
那是一個身著苦行僧袍的壯漢，古銅色的皮膚下，肌肉如同虬龍般盤踞賁張，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正是武松復刻卡：驅魔苦行武僧！
林宸這才猛然想起，當初在制作武松的復刻卡時。
賈言商那個寵弟狂魔，真情流露，幾乎是聲淚俱下地為他這個不成器的弟弟求了一張。
當時武松感于兄弟之情，便送了他一張。
這張卡，便到了賈言鼎的手里。
更沒想到的是，這短短幾天的磨合下來，這個憨小子，竟然能將這張卡的威能發揮到如此地步！
林宸仔細看去，才發現了其中的奧妙。
只見那驅魔苦行武僧現身之后，極為自然地走到了賈言鼎的身旁。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主人，反而像是在看一個……需要自己拼死守護的親弟弟。
林宸瞬間了然。
“原來如此。”
這張復刻卡，承載的不僅僅是武松的力量。
更復刻了武松對死去兄長武大郎的追思懷念。
兩份同樣純粹的兄弟之情，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這使得賈言鼎與這張卡的契合度，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高度。
有了這么一尊武僧在背后撐腰，也難怪賈言鼎這個憨小子能脫胎換骨，一躍成為野生卡師群體的領頭羊。
“全軍，登船！”
隨著裴燼、周振宇、賈言鼎三位臨時指揮官的一聲令下。
早已蓄勢待發的卡師們，立刻分作三路，井然有序地登上了停靠在岸邊的火龍船和海鰍船。
“咚！咚！咚！”
戰鼓聲，驟然響起！
火龍船為首，劈開江水，朝著河灘邊那道高聳的土墻，發起了決死般的沖鋒。
海鰍船在兩翼為副、緊緊跟上，隨時策應。
火龍船上的卡師，都按照演練時的要求，躲藏在底部堅固的船艙之內。
通過瞭望孔，緊盯著前方的動向。
“進入射程了！”
瞭望手聲嘶力竭地吼道。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土墻之上的那尊墨家機關塔，檢測到了敵意進攻。
一聲刺耳的機括轉動聲響起。
“咻！咻！咻！咻！”
鋪天蓋地的箭雨，如同烏云蓋頂，朝著沖鋒的船隊傾瀉而來。
這些箭矢的箭頭，都閃爍著幽幽的綠光。
正是林宸為墨家機關塔·非攻型智械專門配備的麻痹藥箭。
叮叮當當。
無數箭矢射在火龍船厚實的甲板和船身上，發出一陣密集的脆響。
但甲板上層根本無人，這種從天而降的拋射攻擊，除了聽個響，根本造不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面對火龍船，關平、周倉這種強大的個體，還不能提前登船。
因為他們知道，火龍船防的就是這一手，早在甲板上就設置了陷阱。
想要跳幫登船，就會受到伏擊。
觀戰的林宸，同時也在記錄機關塔的防御效果。
這場演練，是對兩邊卡牌的同時檢驗。
他慨然道：“沒有搭載大型傷害性武器，果然無法對船只造成有效傷害。
這種攻擊大型器械的活，還是得讓連弩車來。”
“距離三百米！”
“兩百米！”
“一百米！”
瞭望手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幾分狂熱的嘶吼。
土墻上關平和周泰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
“就是現在！”
裴燼、賈言鼎幾乎是同時下達了最后的指令。
“引燃火龍，全員準備脫離！”
命令下達的瞬間，早已待命的卡師們，立刻引燃了船艙內早已堆滿的引火之物。
“轟——！”
沖在最前方的兩艘火龍船，燃起了沖天的烈焰。
火龍船船體兩側的活板門猛然打開。
數十道身影，如同矯健的游魚，在船只爆炸之前，已然躍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
兩側的海鰍船，則是早就準備好了接應，把戰友們接上了船，然后立刻和火龍船拉開距離。
因為火龍船已經化作了巨大火球，馬上就要沖上河灘，朝著那道土墻，狠狠地撞上去！
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甚至讓土墻上的陰兵們，都發出了不安的騷動。
關平與周泰的眼神，也終于變得凝重起來。
他們知道，這場演練，從這一刻起，才算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