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清抱著那柄金色小旗,感受著小旗內部洶涌的生魂,守在真理祭壇的入口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關于霍金,羅清了解的不多。
奇性定理(奇點爆炸)、
黑洞理論(霍金輻射)、
無邊界設想的量子宇宙論(試圖統一愛因斯坦相對論和普朗克創立的量子理論)。
這三個,都是霍金在上個世紀的研究成果。
其中最具影響力的,無疑是宇宙起源假說。奇點大爆炸理論就是霍金與彭羅斯一起提出的:時間與空間將從初始奇點開始。
比起危機紀元之后群星璀璨的科學界,霍金的成就算不上出彩,論研究成果,連top100都未必進得去。
但在上個世紀,霍金確實是相對重量級的一位天文學家之一,盡管這個名氣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漸凍癥帶來的。
霍金真正的地位暴漲在于古箏行動之后。
暴漲的原因也不是他關于宇宙的研究成果,而是他在20世紀末的兩條預言。
預言1:霍金對人工智能、基因編輯的擔憂。
九十年后的今天,MOOS的所作所為,基因編輯導致的生態大低谷的惡果,都論證了這條預言的正確性。
預言2:霍金提出“外星人威脅論”,建議不要回應外來信號,避免與外星人直接接觸。
三體危機的出現,論證了第2條預言的正確性。
唯一可惜的是,霍金的這條預言提出的太晚了,葉文潔早在這條預言提出的20年前,就按下了回復三體文明的那個按鈕,從此改變了人類文明的軌跡。
三體危機如約而至。
但這并沒有動搖霍金在危機紀元后期的地位,尤其是預言2的存在。
天文學家+漸凍癥+預言家,這三個因素疊加,讓霍金在民眾中的知名度甚至遠超丁儀。
孩子們或許不知道是誰發明了可控核聚變,但一定知道有一個癱瘓的天文學學家叫霍金。
那些關于裸莉解方程的黑色笑話,在九十年時間的沖刷下,反而沒人追究了。
羅清攔截殉道者進入真理祭壇時有一個原則,那就是他不會攔截備受輿論關注的明星科學家,也不會追問他們的問題,霍金顯然屬于此類。
霍金帶著他的問題,帶著冬眠70多年滄桑時間,帶著漸凍癥帶來的病痛折磨,乘坐著那個電動輪椅,在金色小旗子的吹拂下,艱難的登上了真理祭壇。
“他確實是最應該上去的那個人。”
很多圍觀的人群們心里都在這么想。
“博士,你的問題是什么?”
排險者又重復了一遍。
或許是意識到讓霍金說話有些困難,排險者輕輕一揮,霍金頓時就恢復了失去了100多年的語言能力。
霍金有些僵硬和呆板的聲音艱澀的傳了出來:
“我的問題是,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夕陽沉落許久,暗藍天幕漸顯幾顆疏星,祭壇四周,沙漠與草地在暮色里朦朧不清。
問完這個問題之后,霍金艱難的抬高自己的電子墊板,好讓自己形成一個仰視的角度,這樣他就可以看見天空了,只是令他無法理解的是,天空空無一物,他想象中的答案并沒有如約到來。
排險者臉上那標準的,毫無特色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
“先生?”霍金追問。
四周靜謐得可怕,天穹寂寥蒼茫。幾縷縹緲的薄云懸浮在地球之上,隨著時間推移,浩瀚宇宙中的璀璨群星,正從黑暗深處緩緩浮現。
“先生?”霍金有點懵,他求助似的看向臺下的面壁者。
半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羅清皺了皺眉,他飛身而起,但撞上了那層幾乎無敵“能量薄膜”,上億度的高溫燒焦了他的發絲,他不得不緊急退了出來。
真理祭壇被排險者設置了純能化的隔離薄膜,這個隔離薄膜消耗了約15立方厘米真空零點能,這是一個龐大到無法想象的能量,約10焦耳的能量,這幾乎是太陽在過去十億年釋放能量的總值。
在排險者的認知中,這個級別的能量薄膜,人類是無法干擾突破的,任何物質都會在觸及能量薄膜的瞬間被燒灼成等離子化,那個面壁者也不行。
羅清受阻之后也不惱,手里的金色小旗子隨手彈向真理祭壇,金色旗幟在釘入真理祭壇的瞬間就綻放出猛烈的光暈,刺目的光輝幾乎將這片暗淡的夜色襯白。能量薄膜隨著金色旗幟的深入而變得不扭曲起來,像是水波一樣。
隨著金色旗幟擴大至數百米時,一道璀璨劍光緊隨著人皇幡之后,瞬息斬了過去。
那蘊含著太陽十億年釋放能量總值的能量薄膜被羅清輕松破開,后者身形一閃,握住恢復如初的金色小旗,進入了真理祭壇之中。
人類全都看到了這神奇的一幕,面壁者破開了無形的屏障,飛入了排險者設下的死亡祭壇之上。
祭壇上,排險者仍在宕機中,似乎并沒有因外來者的進入而恢復。
人皇幡被羅清背在背后,數千名科學家的虛影同樣在他的背后一閃而逝,羅清走到霍金面前,眉頭緊皺。
“霍金老爺子,你問了什么?”
“宇宙的目的是什么?我只問了這個。”
“奇怪,類似的哲學性問題前面也沒少問,怎么到你了排險者就不說話了?”
“我不知道。”霍金艱難的回答。
羅清看向那飄著的排險者,問道:“排險者?你是關機了嗎?”
在羅清的呼喚之下,排險者總算是回過了神,它沒有理會一旁能突破能量薄膜的面壁者,而是面對著霍金,歉意的開口:“博士,你可以下去了,出口在您后面。”
“這是答案嗎?”霍金呆板的聲音問。
“我是說你可以回去了。”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排險者點點頭,他的面容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和理想黑體一樣黑的深淵,這是人們第一次看見兩種形態交織結合的排險者。
羅清揮手,霍金連人帶椅都被送出了真理祭壇,他皺著眉問:“你怎么了?”
排險者的聲音仍然無法平靜下來:“我需要暫時取消模擬的人類大腦,情緒給我帶來的感覺很差勁,我接下來就用這幅形象和你溝通吧,這樣我會更理性一些。”排險者指了指自己理想黑體填充后的臉。
一張黑色的,深邃的,絕望的臉。
“宇宙的目的是什么,這是一個哲學性的問題,你不必如此。”羅清寬慰道。
排險者:“恰恰相反,這個問題應該是有答案的。”
羅清不解:“宇宙是一個客觀的,包含一切空間與時間的集合體,它沒有主觀意識,自然也不會有什么目的……等等。”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扭過頭看向排險者。
排險者點點頭:“我想,宇宙可能是有目的的。”
排險者揮手,真理祭壇瞬間就化作黃沙消散了,能量薄膜也重新回到了量子潮汐中。
丁儀博士此時剛剛蘇醒,他看著化作黃沙飛士的真理祭壇,痛苦的高呼:“不——”
排險者的‘聲音’沒有任何衰減,以光速傳遍了整個地球,地球范圍內的70億人類,全都聽到了排險者的話語。
“關于霍金博士的問題,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吧,一個思想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