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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張良的信念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秦人的悠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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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新帝三年,深秋時節。

  張良因得了風寒休養了幾天,再一次從榻上醒來時,見到熊貓正臥在暖爐邊。

  矩正在前后忙碌著,爐子上的鍋煮著粥。

  張良坐在床榻上,聞著粥香,目光又看到了放在床榻邊的一卷紙。

  紙張被卷著的邊沿,還用蠟封著。

  看來是還未被拆開過。

  矩端著一鍋燉臘肉而來,道:“先用飯吧。”

  張良還未回他的話,又見到屋外站著幾個孩子,他們正目光關切地看著自己。

  張良知道,這些孩子是希望自己的病情能夠好轉,能夠早些回去給他們教書。

  志向是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信念,張良曾經想過新帝即位這三年間,當年擁戴公子扶蘇的人已有很多。

  而現在公子扶蘇成了如今的皇帝,擁戴之人更多了,所有的支教夫子,乃至受支教而教化的人們,都是如此擁戴這位新帝。

  這位皇帝是很強大的,強大到能夠用他的信念感染很多人。

  為此,真要歸結出一個原因,張良覺得就只能是信念了。

  這位皇帝的信念來自何處,是如何而來的呢?

  張良對此依舊是困惑的。

  至于皇帝的信念是什么,這也是張良一直在尋找的。

  張良坐起身感覺呼吸也更順暢了許多,再看門外的孩子們,他下了床榻坐下來與矩一起用飯。

  矩道:“好些了?”

  張良感受著還有些昏沉的感覺,端坐下來道:“好多了。”

  矩夾了一片燉臘肉,咬了一口之后,就狼吞虎咽吃喝稻米飯。

  外面的孩子見韓夫子身體看起來無恙的,他們紛紛跑開,去告知他們的家人。

  等孩子走遠之后,張良這才打開那卷被蠟封著的書信。

  矩解釋道:“這是烏縣令讓我送來的。”

  信中所寫的都是有關太學府的事,所寫的也都是一些瑣事,還有幾個學子在潼關讀書之后,就要回來了。

  矩吃飽后,就離開了。

  張良坐了片刻,感覺不怎么暈了,便試著站起身,走到竹屋外,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蜀中的秋雨還在下著。

  遠處得的蜀群山也在水汽的籠罩中,張良手中還拿著信紙,但一陣風吹過時,手中得的張隨風正在動著。

  只是手指摩擦之間,感覺紙張的厚度不對。

  安靜的家中只有自己的呼吸聲與四下的風聲,還有屋子后方的山中竹林因風吹動而造成的沙沙聲。

  張良再一次拿起這卷書信,蹙眉看著信紙的內容,忽然又覺得這上面的事,其實也不用王夫子再寫一封書信,文書所傳自然會送到蜀中。

  張良在屋前的門檻坐下,兩鬢已有了些許白發,這些白發也在隨風飄著。

  那慵懶的熊貓還在屋內,這種時節不論怎么拽它,它都不會輕易離開屋子,除非它餓了。

  張良又看了看屋內的熊貓,再回頭看著信紙,仔細觀察紙張的邊沿。

  發現紙張邊沿有縫隙,張良蹙眉將紙張的縫隙揭開,果然其內部還有一張更薄的紙張,而在這張紙中所寫的,才是王夫子真正要告知的。

  這上面所寫是,御史府不再查問支教夫子,有關當年韓遠的記錄,以及涿縣與三川郡的記錄都已經毀了。

  看罷這短短的一句話,張良低著頭思索了良久。

  當又一陣風吹過時,張良單薄的衣袍隨風而動,顯得他更瘦骨嶙峋。

  張良忍受著因風寒以及高燒過后的眩暈感,重新坐回了桌邊,將這張紙燒了。

  信中的話還有另一種意思,那就是御史府已不再查了,他這個身份已變得合情合理,從此他可以用這個身份過一輩子,再無后顧之憂。

  坐在桌邊的張良還在看著桌上的鍋,鍋中的湯水還是熱的,并且那燉過的臘肉真的很香。

  張良又看向臥在邊上的熊貓,這種生靈是真的很會享受,它想怎么過就怎么過。

  屋外的秋雨還在下著,偶爾會有幾滴雨水從窗臺落入屋內。

  張良道:“我生病了,明天沒人去山里給你砍竹子了。”

  這頭熊貓依舊臥在邊上,甚至用爪子撓了撓它自己的肚皮,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張良無奈一笑,再一次睡了過去。

  這一次,張良睡了很久,再一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屋外有人的腳步聲,是矩又從山里砍了竹子,這下這頭熊貓又不愁吃了。

  張良感覺今天的狀態比昨天好了不少,至少能夠下地走兩步了,他詢問道:“縣里近來可好?”

  “一切都好,烏縣令還說了,不要打擾你休息。”

  張良拿起水壺,發現壺中的水是燒開的熱水,倒出來飲了一口。

  屋前有一片菜地,菜地里的菜已拔了幾棵,被洗干凈放在了屋前,并且還在屋前掛了一條已洗殺好的魚。

  做完這些,矩就幫著做飯菜。

  一碗魚湯,一盆菜,便是午食。

  張良道:“我好了,你之后不用做這些。”

  矩道:“我要是不來,那就是縣令親自來了。”

  “是嗎……”

  “是啊。”矩給張良盛了一碗稻米飯,道:“我們三個是良師益友不是嗎?這么多年了,我們都不是蜀中人,是在蜀中最好的良師與益友。”

  張良吃得很慢,正端著碗細嚼慢咽。

  矩又道:“是縣令先說要來照顧韓夫子,我攔下來了,說一個縣令去照顧韓夫子,韓夫子以后該如何自處,之后便讓我來了。”

  以前的張良一個人獨行慣了,這么多年了鮮有這種感受。

  矩的手落在張良的肩膀上,又道:“別擔心,病會好的。”

  張良沉默不言,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么。

  過了三天,張良的病情基本上痊愈了,除了時而咳嗽,已不再影響生活。

  能活動自如之后,張良又一次回到了書舍教書。

  而在恢復之后的第一天教書的夜里,張良剛回到家中,就見到烏縣令與矩正在收拾屋子。

  張良瞧著自己的屋子被收拾一新,并且連熊貓都被趕出了屋外,它只能坐在屋門前,一臉可憐地看著張良。

  張良沒理會它,徑直走入了屋內。

  熊貓扭動著肥肥的身體,也跟著進了屋。

  屋內,烏縣令與矩已準備好了酒水。

  烏縣令道:“韓夫子,你重病剛痊愈,不能飲酒,今天可以多吃一些肉。”

  張良道:“近來縣里的事不忙?”

  烏縣令搖頭道:“不忙。”

  矩撕了一個雞腿,還未啃下一口,又道:“你聽說了嗎?稂大哥回來了。”

  烏縣令與稂都是當年叔孫通老夫子的第一批弟子,矩拜師晚了兩年,但眾人都是一個縣出來的。

  烏縣令困惑道:“他不是去瑯琊縣了嗎?”

  矩回道:“回來了,去年的事,還帶來了一兒一女。”

  烏縣令笑著道:“等得閑,我們一起去關中看他。”

  “好呀。”

  矩笑著與他碰了碰酒碗。

  張良也面帶笑容的看著兩人,心中自然是羨慕的。

在他們的家鄉關中有著一起長大的兄弟,而他們隨時都能回去,去找多年不見的兄弟,有家鄉有了想念的人,便有了美好的向往  張良想到了自己,他已沒了家鄉,韓亡了,韓地之民或許已不記得當年的韓,而那位韓公子成,依舊過著田舍生活,成了一個普通人。

  就在前兩年,張良聽說了一件事,皇帝允許楚齊燕魏各國的舊貴族或者士人們保留他們自己的風俗。

  楚地的范增也進入了潼關的太學府,張良自然是知道范增的,范增是當年楚國名仕,門生遍布楚地不說,就連楚王都不敢怠慢范增。

  現如今,范增被請入太學府,也就代表著秦接受了楚學的留存,但支教依舊延續秦人法制以及秦人的所撰寫的百家書籍。

  換言之,現如今的皇帝允許人們懷念舊六國,但必須是維護秦的一統為前提。

  過了一個月,一道政令傳到了蜀中,張良聽到了一個消息,皇帝給河西走廊的一座山取了名字,叫做嘉峪山,并且建設嘉峪關,此為西北第一關。

  這是新帝即位之后的第一次大動土木。

  皇帝不喜修宮殿,喜修城關?

  有關皇帝與國家的事自然有人喜歡討論,但討論也只是一時的。

  張良在田地里挖了一些蘿卜,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籃子里的蘿卜還帶著泥,大致有三五個。

  “韓夫子,嘉峪關在哪里啊?”

  聽到孩子的話語,張良道:“我也沒去過。”

  “嘉峪關在西北邊疆,許夫子說的。”

  現如今的蜀中支教夫子比起以往可多得太多了,光是江原縣就有五名支教夫子,而“韓夫子”是此縣的大夫子,主持著縣內的一切教書事宜。

  這一年年的政令不斷送往各地,包括蜀中。

  張良能夠感覺到皇帝想要完善支教制度,這支教是秦對書同文車同軌的制度延伸,縱使這件事很難,但秦因此執行已有十多年了,成果斐然。

  或許再用不了多久,這個天下的人們,恐怕也不再記得六國文字了。

  說是秦收六國文人允許人們懷念舊六國的文化,舊六國的書籍都被皇帝收走了,就存放在潼關的太學府中。

  即便是以后的人們要舊六國的文字與書籍,也要去潼關。

  這又是皇帝集權下,對書籍與知識的控制。

  張良已很少親自教書了,每一次教書大抵都是每次一兩天。

  蜀中的雪越來越大,但竹林依舊是郁郁蔥蔥的,勤勞的蜀民即便是在寒冬天也在勞作著,養雞鴨也好,或者是織布制蜀錦。

  寒冬時節的書舍也都休沐了,孩子們都回了家中,要在來年春季回來讀書。

  等書舍中的孩子們都走了之后,張良獨自一人收拾著書舍,將桌案都擺放整齊,再將書籍都收拾起來,放在書架上。

  張良拿著掃帚將這里掃干凈,掃帚有些不好用了,但也沒有換,桌案也有壞的,但也是修了又修,有幾處漏水的屋頂,要等到來年再修繕。

  書舍說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說不好其實也挺好的。

  做完這些之后,張良像是一個孤獨的老人,坐在書舍的屋檐下,安靜地看著漫天的大雪,大雪朦朧地蓋住了遠處的大山景色,讓遠處的大山多了一些白。

  其實張良也沒老,只是人未老頭發先白了。

  如今,張良的年紀應該是在壯年,可這體弱多病的身體實在稱不上壯年。

  這么多年過去了,張良心中的無力感依舊與十年前一樣,那位公子扶蘇成了皇帝,這個皇帝看起來與前一位皇帝不同。

  以前的皇帝令人畏懼,而現在的皇帝深受人們愛戴,大秦依舊很強大。

  項梁死了,田氏三兄弟也死了,楚地無人反秦了,齊地與魏地的士族們被秦廷摒棄了,燕地的人們似乎也不在乎誰是皇帝。

  而當年弱小的韓舊地,也無人提及了。

  如今,各地竟無人反秦了。

  張良望著漫天的大雪,心中依舊是無力的,他不知道該怎么做,也不知道該如何復韓。

  可能這輩子都不行了,這一代人都不會反秦了,人們都知道這么強大的大秦是不能反的,若說成功幾乎是不可能的。

  換作以前,秦一統六國還不久,六國舊貴族或許還有機會。

  可如今,這個機會似乎已不在了。

  下一代或者是下下代人,不會再有人去懷念六國了。

  張良端坐著,后背靠著墻壁,在冷風中呼出一口熱氣,忽然想到這輩子能做的恐怕也只有教書了。

  書舍是用籬笆圍起來的,來讀書的孩子一年比一年多了,縣令就給書舍增添了用地,現在用籬笆圍了一大塊,就是給孩子們活動的。

  張良走過一個個村子,來到縣府外,從袖子里拿出一卷書遞給縣府外的小吏,吩咐道:“交給你們的縣令。”

  小吏見到韓夫子,十分敬重地行禮,道:“這就去給縣令。”

  張良從縣府外走過,他回到自己的住處,住處內很整潔,顯然是又有人來打掃過了,這里的蜀民很善良,善良得讓張良心中對復韓的念想都薄弱了幾分。

  張良點亮一旁的油燈,便開始在紙張上書寫著有關當年韓地的事,以及韓地王侯的事跡,他想要將其寫下來,讓人交給太學府,就像楚地的楚學那樣,被保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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