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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禮成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秦人的悠閑生活

  扶蘇的腳步并不快,要陪著大爺爺一起走。

  為了這場冠禮,很多人在昨夜忙到現在,一晚上未眠,大爺爺也是。

  嬴傒注意到公子放慢了腳步,低聲道:“公子不用刻意等老朽的。”

  扶蘇道:“我不著急。”

  “嗯……”嬴傒沉吟片刻,沒有多言。

  走過主街拐向城南的時候,這里的街道兩側開始有了雍城的人們,只不過甲士們依舊站在兩側。

  扶蘇感受著人們將目光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依舊邁著堅定步伐走著。

  還未走到高臺,扶蘇就聽到了高臺上的人在念誦祭文。

  就快要走到高臺,又有人走上前,為公子扶蘇系上金縷玉帶。

  嬴傒低聲道:“有時,事要應勢而變,照理說觀禮的有宗室成員,有重臣與外戚,還有各諸侯王使節,不過如今秦一統六國,列國成了土中骨。”

  “其實那天夜里,丞相來見老朽,丞相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他也想到了這件事,好在如今的咸陽還有六國貴族居住。”

  老人家話語頓了頓,道:“雖說六國使節未來,可留六國使者都在,也算是使節了,好在有一個楚王活著。”

  說話間,扶蘇望向遠處,在人群中看到了楚王負芻,這個楚王就站在人群中,呆呆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目光空洞。

  扶蘇收回目光,依舊保持著一手扶著劍柄的姿勢,走向祭臺。

  再走近一些,扶蘇看到了老師與眾多朝中重臣,還有那些齊魯博士。

  扶蘇注意到每個齊魯博士神色都很怪異,當然他們只能看著禮成,而他們也不得不看,如今在場的人都希望禮成。

  有沒有他們不重要,重要的是見證,但見證的是什么人,就不重要了。

  就快要走到祭臺,嬴傒低聲道:“公子完成了冠禮,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監理國政,也能夠繼位了。”

  扶蘇明白大爺爺的意思,繼續往前走,來到祭臺下。

  這一刻,扶蘇感受到更多的目光落在身上。

  有兩位小童端著木盤走來,盤中放著兩塊碩大的白玉。

  李斯上前道:“公子。”

  扶蘇頷首,跟著李斯一起走上祭臺。

  而嬴傒拄著拐杖落后兩步。

  兩個端著白玉的小童也跟在后方。

  李由站在臺下,看著父親領著公子扶蘇的模樣,對父親來說是莫大的殊榮,這也將意味著將來公子扶蘇成了秦帝,大秦會將回饋給父親更多。

  不過李由又想著,父親已經是丞相了,再往上還能是什么?

  其實祭臺并不是很高,只比城墻還高一些。

  寒風吹過,公子的黑色衣袍正在風中獵獵作響。

  等嬴傒也上了祭臺,站定之后,編鐘被敲響的聲音傳來。

  當初來咸陽講述禮法的老臣就站在這里,他神色嚴肅地朗聲道:“加緇布冠,授治民之責,承繼宗法。”

  話音落下,嬴傒拿起一件素積披在公子扶蘇身上,再戴上緇布冠。

  老者再念道:“加遠游冠,賦參政議政。”

  嬴傒拿下先前的緇布冠,換上黑色的遠游冠。

  老者再念道:“加九旒,為嫡儲,禮成。”

  嬴傒拿著九旒冕緩緩給公子扶蘇戴上,低聲道:“公子,可以了。”

  加九旒其實是周天子立諸侯王以來,立太子的禮。

  秦國已一統六國,雖還未正式立下太子,可在場的眾人都清楚,公子扶蘇就是實際的太子,只不過差個稱呼而已。

  畢竟,始皇帝之后的子嗣不能有兩個兒子加九旒。

  只要公子扶蘇還在,按照禮法,后續子嗣不得加九旒。

  除非公子扶蘇不在人世了。

  臺下的小童高唱道:“賓客醴禮。”

  臺階下放著一個個的陶碗,酒水依次倒入,眾人依次拿起酒碗,向完成冠禮的公子扶蘇敬酒。

  整個冠禮的過程并不漫長,待冠禮結束,嬴傒取下了九旒冕,但還捧在手中。

  而后李斯為公子扶蘇換上了黑色的發冠,就是當初在咸陽所選的那一頂。

  嬴傒朗聲道:“入宗廟,拜祖。”

  這個過程是告知歷代秦公秦王,禮成了。

  祭臺下的幾個青銅鼎內正在燒著火,一卷卷竹簡與文書,紛紛放入鼎中焚燒。

  扶蘇順著原路繼續走回蘄年宮,這一次身后跟著李斯,御史大夫,嬴傒,王賁,以及身后的諸多臣子。

  當公子扶蘇就快走到蘄年宮身后跟著嗚嗚泱泱一片人,都與公子保持著一段距離。

  扶蘇邁步走上蘄年宮的臺階,一路走入大殿。

  由小童領著走入后殿。

  那位在祭臺上唱禮的老者緩緩走來,他朗聲道:“叩拜!”

  扶蘇下拜行禮。

  而后一卷帛書被點燃,緩緩等它燃盡。

  扶蘇見到了一旁的弟弟與妹妹陰嫚,這兩人注意到兄長的目光,隨后神色迅速恢復了嚴肅。

  即便如此,他們的臉上還是藏不住為兄長冠禮而高興的喜悅。

  “都走吧,留公子一人在此。”

  眾人跟著老者都走了出去,扶蘇聽著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

  這一次是真的都走了,只有自己一個人跪在歷代秦公秦王的牌位前。

  剛被燒過的帛書已成了飛灰,風吹過的時候,它就散了。

  這帛書本就是絲綢制成,燃燒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也不知道自己要跪在這里多久,扶蘇干脆閉上眼,腦海中思考著如何圖謀河西走廊。

  想來歷代秦公秦王也不會計較自己一個晚輩,在如此嚴肅的場合還在為了大業苦惱。

  大概是天色就要入夜的時候,扶蘇依舊跪在這里。

  直到身后傳來腳步聲,還有拐杖拄地的聲音,這是大爺爺的來了。

  “起來吧。”

  聽到身后的話語,扶蘇緩緩站起身,又道:“大爺爺辛勞了。”

  嬴傒坐在門外,手中的拐杖依舊沒有松開,又道:“公子休息一晚,就可以回咸陽了。”

  “這么快就能回去了嗎?”

  “秦禮沒這么復雜,公子加了九旒,是禮法上的儲君,該早回咸陽。”

  “大爺爺,與我一起回咸陽吧。”扶蘇彎下腰時,腰上配著的劍還會晃動一下,劍鞘磕到了墻邊,還有不適應。

  看到了這孩子有些窘迫的模樣,嬴傒道:“取下來吧,不是正式場合不用掛著劍的。”

  “嗯。”扶蘇將劍從腰上取下來,依著墻擺放著。

  “這個城很小很空吧。”

  扶蘇道:“嗯,人口也不多。”

  “公子離開的時候拿一些東西回去吧,以前歷代秦王來這里總會帶一些東西走,始皇帝每一次來,回去時都會帶走一袋黍米,以前的秦王也會帶走金銀,或者是糧種,就當是祖輩賞賜的,公子也可以取走一樣。”

  扶蘇好奇道:“有這個規矩嗎?”

  “呵,不是所有的規矩都成文的。”

  言罷,嬴傒又望著就要入夜的天空,長出了一口氣,低聲道:“老朽也總算忙完了。”

  “回咸陽吧。”

  嬴傒搖頭。

  見狀,扶蘇也就不再勸。

  嬴傒道:“老朽會留在雍城,在這里變得更蒼老,在這里慢慢地死去,對老朽來說這么死去才是最好的。”

  扶蘇站起身,快步朝著前殿走去。

  嬴傒笑呵呵地看著這個孩子的背影,低聲自語,“好了,該做的都做完了。”

  扶蘇沒有立即離開雍城,而是在這里住了兩天。

  陰嫚坐在棋盤邊,看著黑子白子交錯,正在思考著,她忽然道:“聽說丞相帶著諸多齊魯博士回去了,聽說還是被押送回去的。”

  她又道:“兄長,孔子曾說過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

  扶蘇頷首。

  “孔子也喜下棋嗎?”

  “可能是喜歡的。”扶蘇整理著竹簡。

  孔子是不是喜歡下棋還兩說,不過陰嫚真的很喜歡下棋,自從她學會下棋之后,在雍城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會下棋。

  又在雍城留了三天,觀禮的賓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扶蘇才動身回去咸陽。

  來雍城時,其實行裝還挺輕便的,回咸陽時公子扶蘇足足帶了滿滿三車的書。

  王賁穿著甲胄,坐在馬背上覺得很疑惑,這么一個小小的雍城,公子是從哪里找來的這么多書。

  公子扶蘇這一次沒有帶走別的,而是帶走了存放在這里的書籍。

  這些書籍明顯已經存放很久了,這上面積了灰塵,還有的竹簡都已松散,好似一拿起來就會散架。

  還有些甚至是已經發霉的,一根根細長的竹簡散亂地放在車上,等這些拿回去之后,公子說不定還要將它們重新拼湊出來。

  扶蘇領著公子高與陰嫚坐上了車駕。

  王賁望著長長的隊伍,道:“公子休整好了。”

  “回去吧。”

  聽到公子回話,王賁朗聲道:“回咸陽。”

  雍城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雍城之外馬匹與牛羊成群。

  冬日里的雍山很美麗,山頂處還有些沒有化開的積雪。

  章臺宮,過了臘日的關中,就更冷了。

  寒風呼嘯而過,李斯快步走入大殿內。

  章臺宮的大殿內,總是點著很多燭臺,讓整個大殿很明亮,而且大殿內很溫暖。

  嬴政點頭示意讓李斯進來,而后深吸一口氣,神色嚴峻地繼續看著眼前的政事。

  嬴政擱下手中的筆,“一切順利?”

  李斯回稟道:“快馬送來的消息,公子在回來的路上了。”

  嬴政拿起桌邊的柿子,咬下一口慢慢嚼著,目光還看著政事,道:“有一個叫張良的韓地貴族,近來在洛陽走動過。”

  李斯蹙眉道:“臣知道他。”

  “此人正在游說當年六國舊貴族一起反秦。”

  始皇帝的語氣很平靜。

  但李斯的神色卻越發凝重。

  “有人去追查他,卻被他逃了。”

  聞言,李斯道:“臣這就派人去追查。”

  嬴政目光看著一列列的文字,嗓音低沉,言道:“要反秦的六國舊貴族何其多,抓得完嗎?殺得完嗎?”

  聞言,李斯又沉默了。

  始皇帝所言不錯,這六國的舊貴族何其多,今天殺一個明天殺一個,殺得完嗎?殺不完。

  說話時,始皇帝至始自終沒有抬頭。

  李斯行禮道:“臣慚愧。”

  始皇帝的語氣很慢,也沒什么情緒,但在大殿內卻很清晰。

  好像是這個大殿放大了始皇帝的言語,這些話在耳中十分的清晰。

  也不知是始皇帝與丞相又說了什么,直到天色完全入夜之后,這位丞相才離開。

  渭南郡雖說是個郡,但他沒有郡城,兵馬只有一支,這里有一個個村子,一個個縣各自在各自的土地上。

  章邯將山上的蘿卜與芹菜都拔了,用來腌制。

  他拿起蘿卜,一口啃下,在嘴里嚼著,目光看著山下正在玩鬧的一群孩子。

  叔孫通正巧走來,他將洗好的蘿卜都放入桶中,低聲道:“山上還有蘿卜嗎?”

  章邯嘴里還嚼著一塊,用力咽下道:“就剩下這些了,余下的都凍壞了。”

  叔孫通嘆道:“今年種太多了,吃不完。”

  見章邯正在看著一群正在一起背著老秦人故事的孩子們。

  叔孫通問道:“這些孩子有這么好看嗎?”

  章邯道:“他們是最擁戴大秦的人,也是對公子扶蘇最忠心的人,這樣的孩子有多少?”

  叔孫通細細盤算了一番,回道:“以前只有三百個,之后孩子們教孩子,這樣的孩子越來越多,良田開墾之后,這里的所有的人都在擁戴公子扶蘇。”

  “老夫也不知這樣的孩子有多少,從沒數過,都是他們互相傳遞故事,一個接著一個,一個又接著好幾個,成片成群。”

  章邯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叔孫通笑道:“郡守,此言何意?”

  “你很厲害。”

  叔孫通繼續將蘿卜放入桶中,嘀咕道:“老夫什么都沒做,真的什么都沒做,只是按照公子吩咐,給他們講了故事,事情就成這個樣子了。”

  章邯道:“這樣的孩子應該越多越好。”

  注意到叔孫通正看著自己,章邯這才將余下的一截蘿卜送入口中,幫著他一起整理蘿卜。

  見章邯來幫忙,叔孫通又不樂意了,他道:“什么樣的郡守和郡丞要自己去泥地里,把蘿卜挖出來。”

  章邯爽朗一笑,道:“不正是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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