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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臘日之前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秦人的悠閑生活

  在丞相李斯的規劃中,未來的南方也會像中原一樣,人們會實行郡縣制,人們的身份就會是哪個郡哪個縣的人。

  在講述的過程中,始皇帝幾次打斷,幾次反復詢問。

  李斯反復解釋,又將先前的話語加以改正。

  說話間,丞相與始皇帝又把南方的命運推上了一個新的進程。

  待李斯說完向始皇帝說完,扶蘇也將今天的六十余卷文書批閱完了。

  外面已是日落黃昏,扶蘇起身向父皇告別,與李斯一起走出章臺宮的大殿。

  在殿外穿好鞋履,扶蘇向殿內看去,父皇正在看著剛批復完的文書。

  見丞相還面帶微笑地站在殿外,扶蘇行禮道:“剛丞相所言,扶蘇都聽到了。”

  李斯感慨道:“南方的戰事還未停,臣也希望南方能夠一切順利,不然臣今天所言的這些就成了虛言。”

  兩人一起走下臺階,扶蘇有時覺得丞相李斯與始皇帝都是極其理想化的人,他們都有共同的理想,并且將這種理想踐行下去。

  有些理想,譬如說一統六國,已完成了。

  還有些理想,譬如說書同文,車同軌,現在正在踐行著。

  現在又有了教化南方的理想,并且這個理想剛被李斯在章臺宮說出來。

  扶蘇想了想李斯剛說的這句話,回道:“我覺得丞相一定會實現這個理想,就算是現在不行,扶蘇愿意幫丞相繼續踐行下去,哪怕扶蘇做得不好,做得失之偏頗。”

  李斯腳步停下,又一次行禮。

  深秋時節的天氣越來越冷,等到柿子都熟得落地的這一天,扶蘇再一次來到歷代秦王們牌位前,繼續著冠禮之前的祭禮。

  說是在祭禮的過程中,扶蘇今天不能飲水,不能吃東西。

  但有了上一次之后,扶蘇發現這一次,大爺爺干脆不管了,跪坐在一旁裝沒看到。

  扶蘇也不客氣地坐在歷代秦王的面前,開始處置今天的國事。

  歷代秦王還是很安靜的,他們的牌位巋然不動,只有香火裊裊,偶爾還有一兩陣涼風吹入殿內。

  扶蘇看向一旁的木架,木架子上掛著一件衣裳,這件衣裳是纁裳,而且端上的木盤上,放著一個赤黑色絲冠,這也是等到冠禮時要用的。

  如今這些先擺放出來,放在歷代秦王的牌位旁,告知祖宗公子扶蘇的冠禮衣著。

  與上一次不同的是,今天有一個老人家在邊上講述著冠禮的事宜。

  這位老人家說冠禮的那一天會有賓客以酒敬冠者,冠者拜見國君,要穿窄袖深衣,束革帶,足蹬方頭翹尖履。

  扶蘇耐心地聽著,這是秦國一直以來的禮儀,其實也不用自己記住,到時候會有人給換上,行冠禮的那一天,也都照做就可以了。

  “公子,當年周天子封諸侯王,凡有年少的諸侯王都要行冠禮與即位禮,公子就不用即位禮了,那是給諸侯王的。”

  扶蘇頷首,對方說得很仔細,細心到在解釋冠禮的簡略原因。

  “公子行了冠禮之后,可以參議政事,冠而能兵,秦地的官吏與齊魯之風是不同的,齊魯冠禮重詩樂,說是周禮傳承。”

  老人家用有些滄桑的話語,接著道:“其實秦禮也是從周禮而來,列國諸侯王的冠禮皆有不同,各成風俗,楚人的巫風,齊魯的禮樂,秦人的尚武,各有不同。”

  他又道:“那些齊魯博士自詡周禮正統,在老朽看來他們這些人自以為是,我們秦禮乃是當年周王室親授,我們的秦王受完整周禮,秦禮都是周禮所受。”

  “若在公子冠禮當天,那些齊魯博士指摘秦禮,老朽定要與他們分一個死活。”

  見老人家講完了,扶蘇躬身行禮道:“扶蘇記下了。”

  老人家頷首,對這位公子十分滿意,笑著點頭離開了。

  大爺爺親自送這位老人家離開,田安坐在一旁低聲道:“公子,當年始皇帝行冠禮,也是這位老人家主持的。”

  扶蘇重新坐下來,繼續在歷代秦王面前處置國事。

  安靜的一夜過去,等天邊又有了亮光的時候,走到殿外時就能看到地面與屋頂上都結著一層霜。

  田安從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氣,對殿外的內侍吩咐了一句。

  之后,很快就有人端來了熱乎乎的早食。

  扶蘇醒來的時候又錯過了廷議,吃著早食,看著地上還未融化的霜,感覺這關中就像是一夜入冬,道:“這冬季來得真快呀。”

  田安道:“關中就是這樣,春秋兩季短暫,冬夏兩季漫長。”

  扶蘇坐在歷代秦王面前,喝著熱乎的羊湯,吃著面條,他意識到其實秦人對自己的秦禮還是很認同的。

  秦孝公之后,秦惠文王所受的最正統的周禮,也是最正統的諸侯王之一。

  那些齊魯博士敢說秦禮的不是,就是對周天子的不敬,老秦人是要與之拼命的。

  禮是國家之根,自然要拼個你死我活。

  扶蘇來到章臺宮時,大殿內就剩下了父皇一人。

  等這個兒子走入殿內,嬴政沉聲道:“按照周禮,男兒二十而冠,這是你必須要經歷的。”

  扶蘇道:“兒臣會按照長輩們的吩咐完成冠禮。”

  嬴政又道:“秦的舊都在雍城,朕當年匆忙在舊都行冠禮,如今咸陽放著的只是歷代祖輩的牌位,秦的宗廟在雍城,你還要在雍城祭祀宗廟與歷代祖輩。”

  當年父皇行冠禮時非常兇險,那時的秦國內部斗爭早已開始,父皇匆忙行冠禮,而后掌權,掌兵,肅清了秦國內部的混亂。

  父子倆說著一些家常話,扶蘇坐在父皇邊上,聽著當年的舊事。

  嬴政道:“在雍城有一座離宮,那是舊都城的皇宮,朕去行冠禮時,那里已破敗,多年沒有修繕。”

  言至此處,嬴政又補充道:“你放心,早在三年前,朕就讓人修繕了蘄年宮,等你行冠禮的那天就去雍城的蘄年宮,完成冠禮。”

  “兒臣領命。”

  嬴政伸手重重拍在這個兒子的肩膀上,道:“好好行冠禮。”

  聽罷此言,扶蘇觀察到父皇的眼神中先有勉勵,而后落在眼中的是深深的凄涼與失落。

  當年,父皇的冠禮是帶著血的,殺了很多很多人,才真正地掌權。

  因此,父皇心中才會有失落與凄涼。

  不過扶蘇覺得,父皇的內心是強大的,只有內心無比強大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果決與狠心。

  若沒有那等強大的內心,又如何一統六國。

  相較于父皇,扶蘇覺得自己是幸福的,現在的大秦內政和諧,現在的天下已一統,能夠稱得上是外敵的人幾乎寥寥無幾。

  蒙恬坐鎮上郡修建長城,令匈奴人不敢進犯。

  當年,始皇帝也說過,要筑長城于戎境。

  言外之意,就是要將長城向北擴張,修到匈奴人的家門口去,

  這就是始皇帝的野心。

  進入深秋之后,每每早晨關中大地就會落下一片霜,秋雨停了之后,關中的寒風很冷。

  每每還是秋季,關中卻先一步迎來了一場雪,這場雪并不大,可它的提早降臨又像是在昭告漫長的冬季到了。

  今年的秋季很短,短暫地扶蘇還沒好好出來看看秋季的景色,關中就忽然進入了冬天。

  今天,大雪依舊下著,扶蘇坐在車駕中。

  在王賁帶著兵馬的護送下,田安趕著車一路朝著渭南的方向而去,從咸陽的東門而出,沿河洛水河而下就能到渭南。

  扶蘇坐在車駕內,低聲詢問道:“聽說近來丞相府的人叫苦不迭?”

  王賁回道:“嗯,末將也聽聞了,丞相府的人們常常忙到深夜。”

  老師張蒼則十分狡猾地去了咸陽橋,主持修建咸陽橋三縣,丞相府的事他是沾都不想沾,他早就想到了這半年的丞相府會很忙。

  扶蘇又道:“今年冬季,似乎沒有什么人出來冬獵。”

  王賁道:“冬獵的人還是有的,只是沒有往年這么多,今年渭南大興建設,咸陽橋又在遷民,人們都很忙。”

  扶蘇道:“本該是秦人窩冬的時節,肯定有不少人抱怨吧。”

  要抱怨大概也就只有丞相府的人,還有咸陽橋與渭南的人。

  “末將帶了弓矢,若公子要冬獵,末將這就安排人圍山打獵。”

  扶蘇搖頭道:“不用。”

  王賁道:“趙佗去了南方,諸多將士不是去了北方就是在南方,如今咸陽城的將領不多,若他們都在,應該能熱鬧一些,今年是蕭條了。”

  說話間,車駕已至大荔縣。

  得知是公子扶蘇的車駕到了,章邯與叔孫通兩人親自來迎接。

  扶蘇下來車駕又道:“我就來看看,你們不用來迎。”

  章邯行禮道:“末將還有諸多要事稟報。”

  扶蘇抬眼看去,眼前就是商顏山,沒想到章邯真的在這座山上種滿了芹菜與蘿卜。

  章邯道:“公子,打了霜的嫩芹菜與蘿卜最是好吃。”

  扶蘇頷首道:“田安,回去的時候多帶一些。”

  “哎。”

  田安應了一聲,隨后就有兩個內侍離開,他們提著籃子跑向了桑顏山。

  扶蘇注意到了已是一人高的桑樹,這桑樹長得很快,三年時間就長這么高了,關中的氣候很適合棗樹與桑樹,柿子樹。

  “我覺得關中的水土很好,而且關中的夏季晝長夜短,等到來年春夏季節,試著多種些果子。”

  “末將領命。”

  章邯說話時,口中吐著熱氣,他甚至都沒有猶豫,當即就領命了。

  敬業渠的水流很穩定,河渠的兩岸還搭建了能夠容人走動的木橋。

  扶蘇道:“這小木橋夠穩固嗎?”

  章邯回道:“今年秋汛時,被沖毀了幾處。”

  扶蘇又道:“安全最重要。”

  “是。”

  如今的大荔縣擴張近三倍,人口擴張了近五倍,這些人口都是能繳納賦稅的,也都是極其重要的人口。

  在新擴張的人口中,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當年新遷來的貧民。

  扶蘇繼續走著,小雪依舊在下著,從屋舍中飄出來且在上升的炊煙,與往下落的雪花混在一起,這樣的景色十分迷人。

  一騎快馬而來,來人到了近前向田安稟報了一件事。

  聞言,田安放下了剛洗好的蘿卜,他上前道:“軍中發了調令,調換了蜀中的將領,在蜀中的李校令,也在這次被調換的名冊中,丞相還給李校令送去了家書,說是要他在公子冠禮之前趕到咸陽,丞相讓李由在公子冠禮那天,給公子敬酒。”

  扶蘇道:“好呀,李由要回來了。”

  聞言,章邯也是面帶笑意。

  入冬之后的關中,又斷斷續續下了幾場雪。

  臨近臘日前半月,扶蘇坐著車駕出了咸陽城一路朝著雍城而去。

  雍城在老秦人口中又叫秦邑,當年的周宣王,周幽王也在雍城居住過,因此很多秦人將此地當作祖地。

  再后來由于西戎人的進犯,秦人逐漸東遷,再之后秦與西戎的戰爭便常有。

  這一趟由王賁將軍護送,扶蘇看著手中的書卷,雍城代表著秦人的宗法正統,咸陽象征著秦法。

  雍城距咸陽一百四十余里,雍城的北面是雍山,所以叫雍城。

  當年周天子選擇此地時,就看中了雍城乃是抵御西戎的咽喉要害之地,有著雍山這座天然屏障。

  到了夜里,王賁叫住了車駕,車馬停行。

  “公子,此地距雍城還有六十里地,天色已入夜,不如在此地扎營。”

  “好,就聽少府安排。”

  王賁頷首,這就去吩咐人手安排扎營,并且派出兵馬防備四周。

  每每出行在外,公子扶蘇就十分地“聽話”,這位公子聽從一切的軍中安排,絕不會獨自主張,任何安排都聽從護送的將軍,如果能不亂走,公子都會坐在車駕內,也不會隨意走動。

  待四周防備萬全,扎營完備,王賁前來稟報道:“公子都安排好了。”

  扶蘇身披大氅,走下了馬車,在冷風中呼出一口涼氣,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平原,附近也沒有村落,三里地界內,地勢平坦,幾乎沒有障礙物,無法藏匿兵馬,任何人想要靠近的人都無法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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