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聊了一會兒,朱元璋就離開了。
他有太多政務要處理,出宮一趟不容易,也不能停留太長時間。
如果不是馬鈺突然講課,他早就回宮了。
至于馬鈺說的事情,目前還用不太到。
先回去查資料,收集各種信息,再根據實際情況制定政策。
這個過程快則半年慢則一載。
目前就算繼續談,也很難再說出實質性的東西。
大家都不是那種啰嗦的人,自然也就散了。
李文忠也跟隨一起離開,走之前表示明日就要出征,就不來告別了。
正值天下一統的緊要關頭,他這樣的方面軍統帥,也不可能長時間休息。
能在這邊歇十來天,已經不容易了。
等他們都離開,馬鈺和朱樉也起身離開。
藍玉明天也要出征,常遇春肯定有話和他說,兩人繼續留在這里就是沒眼色了。
常遇春也沒留他們,讓常茂代為送他們離開。
等人都走光,他才贊嘆道:“難怪娘娘要收他當從侄,確實博學多才啊。”
藍玉也說道:“是啊,雖然很多都聽不太懂,但看上位和李將軍的反應便知,他所講的東西很驚人。”
“老二這次干的不錯,能認識這么一位有大學問的人。”
常遇春忽然說道:“是我們看走了眼啊。”
藍玉自然懂他在說什么,也深有同感的道:
“是啊,他有這本事,又有娘娘在,確實沒必要討好我們。”
“明知道會被人誤解,依然無視嘲諷堅持要出言提醒。”
“這是真的拿老二當兄弟了啊。”
常遇春羞愧的道:“咱們不但誤會人家,還承了如此大的人情……這輩子都沒丟過這么大的臉。”
“現在老二還正跟著他學習學問,這何嘗不是人情。”
“咱們不能當忘恩負義之人啊。”
藍玉說道:“這人情怕是不好還。”
“以他現在的身份,我們也沒什么能幫到他的地方。”
“況且他是出于和老二的兄弟情才出言相救。”
“若我們執意要還,恐怕他會認為我們玷污了他們的兄弟情義。”
常遇春嚴肅的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不管他怎么想,這份恩情我們都要記在心里,將來有機會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償還。”
藍玉點頭道:“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男子漢大丈夫自當恩仇必報。”
“而且……”
說到這里他壓低聲音道:“大丫頭不是說了嗎,他可以影響到上位、娘娘和太子的想法。”
“已經在事實上左右了大明國策的制定。”
“僅憑這一點,也足夠我們和他保持一定的默契了。”
常遇春也微微頷首道:“今天他講的東西,很多我都聽不太明白。”
“但有一點可以聽懂,那就是要厚待將士們。”
“只要他能堅持這個想法不改變,在別的政務上,咱們就可以給予他支持。”
“更何況他對我們還有大恩,于公于私我們都有足夠的理由支持他。”
見他認同自己的觀點,藍玉不禁喜上眉梢,說道:
“咱們就是太沒學問了,在朝堂上干不過那群讀書人,總是吃虧。”
“現在有個人能替我們說話,就不怕被那群文官欺負了。”
常遇春先是點點頭,但接著就警告道:
“現在有我在,以后有大丫頭,只要咱們家不惹是生非,沒人敢欺負咱們。”
“你也老老實實的打仗,不要沒事兒找事。”
“尤其是這次重回軍隊,必然會有人找你說三道四。”
“你不要被人給蠱惑了,好好配合思本盡快掌握全軍。”
藍玉遲疑了一下,低聲問道:“真的就這么把軍隊交給他?那可是你親手帶出來的。”
常遇春嚴厲的道:“我方才說的話你忘了?”
“咱們不是一般的人家,別人需要手里的軍隊來保證自己的富貴,我們家不需要。”
“咱們只需要和皇家一條心,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如果不知輕重什么都想爭一爭,反倒會壞了大事。”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道:“你也知道那些人是我帶出來的。”
“難道就因為跟別的將領打過幾次仗,就能改換門庭?”
“真要是有這樣的蠢貨,那趁早讓他滾蛋,免得將來背后捅我們一刀。”
藍玉恍然大悟,說道:“我就說嗎……姐夫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配合李將軍的。”
之后常遇春又開始叮囑他,到了軍隊里面需要做些什么,又有哪些需要注意的。
畢竟是自己的小舅子兼代言人,很多東西都要手把手教。
馬鈺和朱樉離開常府后,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彎去了茶點鋪子。
路上朱樉還不停的打趣:“嘖嘖,陛下英明,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著實出乎我的意料。”
馬鈺沒好氣的道:“咋?我說他蠢貨你就高興了?”
朱樉頓時就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雖然他也經常蛐蛐自家親爹,可這和當面罵還是不一樣的。
馬鈺接著說道:“你小子到底懂不懂語言技巧啊。”
“我那是故意吹捧他,好讓他接受我的建議,可不是真的要夸他。”
“這你得分清楚。”
“別以為我和你一樣,嘴上蛐蛐他,心里卻把他當爹。”
朱樉翻了個白眼:“廢話,那真是我爹,你還能不認你爹是咋地。”
馬鈺樂呵呵的道:“那我不管,反正你表里不一,偽君子。”
朱樉反駁道:“呸,你才偽君子,我真小人。”
馬鈺順著他的話說道:“好好好,你是小人。我和你不一樣,我是正人君子。”
朱樉:……
倆人一邊斗嘴一邊走,路上朱樉還不忘幫人推了一把拉貨的車子,收獲了一連串的感謝。
很快就來到茶點鋪子,從側門進入內部。
畢竟是開門做生意,且隨著名氣的傳開,生意也越來越好。
小組織的人進進出出的很不方便。
于是王運就提議,可以一個側門,并且隔離出一塊區域,專供小組織成員歇息。
其他區域則屬于營業區。
對于這個建議,馬鈺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而且這件事情也再次證明了一件事情,王運做事確實比較有規劃,可以深交并適當培養。
正在店內玩耍的小組織成員,見到兩人進來紛紛起身打招呼:
“馬大哥……”
“馬大哥……”
與之前不同,現在的這一聲聲馬大哥,喊的非常的熱情,看向馬鈺的目光里也充滿了敬佩。
至于朱樉這個二皇子,反倒是成了配角。
朱樉自己倒是不在意,隨口和大家打著招呼,就找了個空位坐下了。
馬鈺也親切的和每一個人打著招呼。
每一個被他喊到名字的人,無不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馬鈺心中也不無得意,救常遇春這這一步棋是真走對了。
以前這些人雖然也喊他馬大哥,但那都是看在馬皇后從侄的身份上。
再加上朱樉和常升都支持他。
說白了,那些人尊重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身上的那些標簽。
對于他的話,也并不是那么聽從。
自從他扛著那么多的非議,救下了常遇春之后,一切就都變了。
從一個僥幸完成身份躍遷的小乞丐,變成了義薄云天的馬大哥。
大家尊重的不再僅僅只是他身上的標簽,還有他本人。
而且前面也說過,有了常遇春這一層關系,他就不再是那個單靠著馬皇后立足的少年了。
而是根基深厚的一座山頭。
真正擁有了自己插旗當老大的資格。
不論之前這群二代目加入小組織的原因是什么,此時的馬鈺都值得他們敬佩。
也都值得他們心甘情愿的喊一聲馬大哥。
馬鈺自然不會真的沉迷于‘馬大哥’呼喊聲中,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既然有了插旗的資格,那也就意味著,可以開展人才培養計劃了。
前面也說過,他組建小組織可不是為了玩。
王安石變法失敗的教訓告訴我們,單打獨斗是很難成功的。
只有集團才能對抗集團。
想要在這個世界有一番作為,也得有一群人幫助自己才行。
開國功勛二代目們擁有父輩的資源,很容易就能在朝堂上占據一席之地。
他就是想提前從這群二代目里,挑選一些人才加以培養,將來好成為自己的臂助。
之前他就瞅準了幾個目標,只是那會兒他還沒資格插旗,再加上也想多觀察觀察,就一直沒行動。
現在獲得了插旗資格,也觀察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和大家打過招呼后,他在靠近中央舞臺的位置坐下。
這里在三樓,可謂是居高臨下。
既能看到舞臺,也能看到樓下的情況,是絕佳的觀察位置。
店里的客人有十來個,不算多。
這會兒一出戲曲剛剛表演完,工作人員正在收拾舞臺。
客人們三三兩兩在談論各自的事情,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高聲說道:
“最近又從淮北那邊來了一群難民……”
“說是老家又遭了災活不下去了……”
“什么災?黃河奪淮入海,把那邊給堵死了,不下雨旱,下點雨就澇……”
“啥你不知道奪淮入海是啥意思?”
“來來來,趁唱戲的還沒準備好,我給大家講講……”
店內的客人不禁都豎起了耳朵,想要聽聽他在講什么。
甚至小組織的不少成員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看到這里,馬鈺就知道朱元璋終于開始行動了。
關于此事,有人相信自然也有人不信。
有人關心,也有人無所謂當笑話看。
但不管如何,關于此事的消息都傳遞了出去。
聽了一會兒,馬鈺就搖搖頭,起身去了三樓的會議室。
這里默認是談正事的地方,沒事一般不會進來。
恰好吳高正在算賬,馬鈺就走過來瞅了一眼,發現他用的竟然是數字符號。
不禁笑道:“這是和常升學的吧?”
吳高一臉惶恐的道:“是我從他那里偷學來的,三哥并不知情,請馬大哥責罰。”
馬鈺笑道:“這是做什么,學問普及開來才能造福國家和百姓。”
“我將數字符號傳授給他們,就是希望他們能教給更多人。”
說到這里,他打趣道:“更何況你我本就如兄弟一般。”
“除了婆娘之外,其他什么東西不可共享?”
雖然氣氛不合適,但聽到這話吳高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馬上就感動的道:
“馬大哥義薄云天,高嘆服也,以后愿唯馬大哥馬首是瞻”
馬鈺大笑著說道:“什么馬首之瞻的,咱們是意氣相投才聚在一起。”
“一切自然是兄弟們商量著來。”
“如果將來想法變了,發生了分歧,也好聚好散。”
“不要搞的和上山為匪一般。”
吳高贊道:“馬大哥高義也。”
馬鈺謙虛了幾句,轉而說道:
“茶點鋪子的賬目平時都是你在管理。”
“既然你又對算學感興趣,那這樣吧。”
“以后每日去我家學習半個時辰的算學吧。”
吳高驚喜的道:“這……真的可以嗎?”
馬鈺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不過你也不能白學。”
“如果兄弟們誰想學,你就每天抽點時間教他們吧。”
他又解釋了一句:“不是我不想一起教大家,主要是不方便。”
“你幫我和大家解釋一下,免得兄弟們誤會。”
吳高終于確認,他不是在說客氣話,更是敬佩的道:
“馬大哥放心,我會和大家說清楚的,保證不會讓他們誤會您。”
接著馬鈺現場考察了一下他的算學水平,只能說還行吧,至少不用幫他打基礎了。
了解了他的水平,馬鈺起手就教了他二元一次方程。
當馬鈺用二元一次方程,輕松解開九章算術上的難題的時候,吳高簡直驚為天人。
這種計算方式他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
只可能是馬鈺家傳的學問。
連這種高深的學問都愿意傳授,馬大哥真義薄云天也。
吳高徹底歸心。
察覺到他的心態變化,馬鈺也有些意外。
沒想到區區二元一次方才就能收獲人心。
那后面的數列、統計學、微積分,還不得……
別說,真要是把這些拿出來,那以后研究算學的,都得喊自己一聲老祖。
對于有算學基礎的人來說,二元一次方程非常簡單,吳高很快就掌握了。
然后馬鈺也沒有再多留,起身離開。
在他走后,吳高將大家召集在一起,說了馬鈺的決定。
并且還將二元一次方程拿出來,親自給大家演示了一番。
大家非常的驚喜,對馬鈺也更加佩服。
第二天吳良家的管家,就攜帶重禮登門拜訪。
那管家的態度非常謙卑,一見面就不停道歉,表示應該家主吳良親自登門道謝的。
只是他在外統兵回不來,當家主母又不方便過來,只能讓他代為登門。
希望馬鈺不要怪罪,等家主回來一定親自登門道歉云云。
馬鈺自然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傳授算學給吳高的原因。
這不是一般的傳授,而是將家傳的學問傳給吳高,說是授業恩師也不為過。
吳家要是沒有任何表示,反倒是說明他們家不會做人。
所以馬鈺也沒有拒絕這份重禮,只是表示他和吳高乃兄弟,吳良是長輩。
哪有長輩登門看望晚輩的道理。
改天他親自登門,去探望吳高的母親。
總之一番寒暄,雙方都很滿意,善緣算是結下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馬鈺除了時不時去聽常遇春吹牛,大多數時間都在家讀書。
吳高也每天都來他家學習半個時辰的算學,然后去茶點鋪子開班,教授其他人算學。
然后沒幾天,小組織成員的家里,也紛紛派人登門送禮。
通過這個舉動,馬鈺的人脈關系網,瞬間就打開了。
除了馬皇后侄子、常遇春救命恩人,又另外鋪了一張全新的關系網。
他這桿旗幟的含金量更高了。
如果是以前他這么做,肯定會招來很多非議。
但這一次,所有人都只是看著,沒人再敢隨便說七道八。
不過馬鈺也深知,自己還不是高調的時候。
所以并沒有真的插旗,除了小組織之外,沒有接納任何試圖投效之人。
如此又過了幾天,馬燁忽然找到他,說道:
“大哥,宋先生說想來拜訪您,不知道您何時有空。”
他臉上依然帶著興奮。
他知道自家大哥不一般,可宋先生這樣的大儒,竟然親自登門拜訪。
依然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馬鈺頓了一下,心道宋老頭終于忍不住了嗎。
也好,是時候去拜訪他了。
現在正是大明各項制度建立的關鍵節點,宋濂又是能左右局勢的人。
有些事情也確實需要和他達成共識。
想到這里,他說道:
“宋先生是長輩,我是晚輩,理應我去拜訪他才對。”
“明日你去大本堂時詢問一下,看他何時有空,我好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