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到正常的時間線,一年之后的太陰星。
距離當初那場聲勢浩大的“月落”已經過去了一年時間。
不知不覺間,時間又來到了新一年的八月十五,近乎于完美的滿月高懸于夜空之上。
此時此刻,太陰星的位置遠離大地,甚至比月落之前還要遙遠一點。
然而匯聚了群星的光輝,太陰星的光芒卻前所未有的耀眼。
那是一種不同于太陽的溫柔光芒,縱使直視也只會讓人感到安心。
“這就是重新擁有身體的感覺嗎?”
百地群山的最外圍,一處矗立著高聳電塔的河岸邊。
一位體格壯碩、身材魁梧的男子小心翼翼的轉了一圈,臉上滿是重獲新生的喜悅。
盡管這具身軀看上去須發皆白。
皮膚也白皙如紙,就仿佛患有白化病的病人一樣。
可其蘊含的勃勃生機卻是毋庸置疑的,其健康程度遠超凡人的想象。
“構成這具身體的全都是蟠桃細胞,所以你現在算是擁有了半個不死之身。”
面無表情的收好各種手術用具,靈骨子緩緩站起身來說道。
“另外,你的心臟是用那只射日箭的箭頭制作的。”
“剩下的箭桿則被我重塑成了你的骨骼,所以你現在也應該算是半個先天神。”
“我不在乎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有什么來歷……”
“我救你單純只是因為李靜姝的原因,因此你也不用特意感謝我。”
在男子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靈骨子就吹響了自己的骨哨,然后乘著一條青銅蛇順著河岸逐漸遠去。
“謝謝!”
目送著靈骨子遠去的背影,男子發自內心的感激道。
只是在感謝完之后,男子卻又因為靈骨子的最后那番話而感到了迷茫。
呆呆的站在河岸邊許久,男子始終一動不動,那張新生的臉孔上卻浮現出了極為矛盾和復雜的表情。
“所以,你現在認清自己的身份了嗎?”
悄無聲息之間,雙手環抱于胸前的李伯陽出現了。
在李伯陽的身后,面容冷峻的望舒背靠著高聳的電塔,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
“我不知道我是誰,但我知道我肯定不是大羿。”
頭也沒回一下,男子略顯苦澀的笑道。
“那位滿月之神雖然手段通玄,卻不通人心。”
“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在乎我是不是大羿,她只想給自己的妹妹留一個念想。”
男子口中的“滿月之神”指的自然是姮娥,而他自己就是恒娥利用射日神箭保留下來的那段大羿的記憶。
“你現在已經活過來了,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男子,李伯陽說的同樣是事實。
在李靜姝的請求下,李伯陽幫助男子重塑了靈魂,靈骨子為其再造了血肉。
甚至因為六道輪回體系的存在,男子完全可以像尋常生靈一樣再入輪回,而不是一段純粹的記憶。
“可我想要的不僅僅只是活過來……”
腦海中閃過那些與嫦娥相處的點點滴滴,男子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了。
李玄都能夠輕易擺脫那些記憶的影響,是因為他有著完整的人生軌跡和閱歷認知。
但男子做不到這一點,他甚至沒有除大羿以外的任何記憶。
可就算是那份有關于大羿的記憶,男子擁有的也并不完整。
男子對于大羿的記憶永遠停留在其射殺大金烏的那一刻,之后發生了什么他全然不知。
“其實換個角度想想,你沒有后續的記憶也許并不是一件壞事。”
在男子驚詫的目光中,李伯陽似笑非笑的說道。
“你別忘了在大羿完成射日之后,是誰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的。”
“無論對嫦娥、還是姮娥,那段記憶都有著別樣的意義……”
“如果連那段記憶都繼承了,如今的你還能如此篤定自己喜歡的是嫦娥,而非恒娥嗎?”
太陰星,月宮的月桂樹下。
此時此刻,太陰星依舊保留著那場大戰所造成的破壞和痕跡。
唯有那個巨大的深坑被重生后的月桂神樹覆蓋,儼然成為了太陰星上的一大奇景。
整棵月桂樹占據了太陰星接近十分之一的占地面積。
那如桃絲般垂落的太陰精氣,則更像是這株神樹結下的果實。
沐浴在這實體化的太陰精氣之下,嫦娥的目光顯得緊張而又膽怯,頗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意味在里面。
“大姐……真的能夠復活嗎?”
面對嫦娥的疑問,單手扶著樹根的李靜姝翻了個白眼。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了我無數遍了,我也不知道!”
“我能做的就是用蟠桃細胞和瑤池之水,幫助你重新復蘇這株月桂神樹。”
“至于你姐姐和母親是否能夠借此重生歸來,那你得去問小弟……”
說到這里的時候,李靜姝的聲音稍微停頓了一下。
“不,這種事情就算是小弟也不敢給你一個百分之百肯定的答案。”
“證道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她們還證道失敗了。”
“事實上,我都有點懷疑這月桂樹是怎么保留下來的?”
李靜姝說的是實話,這月桂樹站在任何角度來看都不應該保留下來才對。
經歷了無數條時間線的干涉……
又被太陽真火持續灼燒不知道多少年……
最后還承載、留住了恒娥的部分精氣神……
這月桂樹的殘骸能夠保留下來,簡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大概是因為……父神還念著舊情吧!”
在李靜姝等人的視角里,天帝·昊君毫無疑問是上個時代的終極大BOSS。
對方做出什么窮兇極惡的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在真實的世界中,人物的立場和弧光遠沒有那么死板、固化。
最起碼在嫦娥的眼中,天帝·昊君或許不是一位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親。
可祂對于妻子和孩子的愛,卻從來都不是虛假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不然昊君不可能容許恒娥一次次阻自己成道,卻始終沒有對其痛下殺手。
“嘖,那是你爹,你怎么看他與我無關。”
“我只能告訴你就算有這株月桂樹的幫助,你想要繼承你母親、你姐姐的道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微微揚起嘴角,嫦娥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低喃道。
“嗯,我知道,但我也是時候該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