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崖洞的小道并不算長。
不消片刻功夫,鬼戎氏就穿過了那蜿蜒小徑,來到了鬼神崖洞的盡頭。
“你倒是挺有閑心的……”
鬼戎氏第一眼注意到的并非被鎖鏈鎖住的大黑狗,而是他旁邊被李伯陽當做“試驗田”的巖池。
滴答……滴答……滴答……
山泉清水順著鐘乳石滴入巖池,成為了這片黝黑空間唯一的聲音來源。
一株株早已荒廢的稻谷則順著巖池生長,凌亂的宛如雜草。
因為自從女蠻重生之后,李伯陽就已經將選育良種的任務轉交給了她。
現如今,除了偶爾來鬼神崖洞與大黑狗探討修行之法外,李伯陽基本上已經放棄了這個巖池。
畢竟這崖洞終究是暗無天日之地,大黑狗也不是專業的春神。
將選育良種的任務交給女蠻不僅名正言順,而且還省了李伯陽許多精力。
最起碼,現在的李伯陽已經可以將更多的精力集中在其它方面,不用再為來年培育良種的事情而操心了。
“我有沒有閑心不關你的事,我現在只想知道你找我是想干什么?”
牽動著自己身上的鎖鏈,大黑狗警惕地站起身來。
不知道為什么,大黑狗在鬼戎氏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這不禁讓大黑狗產生了懷疑。
對方或許與自己丟失的那段記憶有關?
然而從先前的對話中,鬼戎氏似乎又否認了雙方見過面的可能性?
最關鍵的是,大黑狗的元神一直在向他預警——對方絕對來者不善!
事實上,這也是大黑狗不惜元神出竅、顯化陰神,也要提前試探對方底細的原因。
“巫瑤對你可真好,好到讓我都忍不住心生妒忌了。”
面容忽然扭曲,聲音異常亢奮……
只見鬼戎氏緊緊盯著對面的大黑狗,那幾乎實質化的惡意甚至令人膽寒。
“你到底是誰!?”
瞳孔本能的緊縮了一下,大黑狗再次感受到了來自元神的跳動。
只不過這一次,元神傳來的不僅僅只有危險的征兆,還有某種同氣連枝的……共鳴?
“咦?”
似乎產生了同樣的感受,鬼戎氏突然發出一聲驚疑。
“你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能力?”
先前那顯化的陰神也好,如今這敏銳的先兆神通也罷……
鬼戎氏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條被鬼神崖囚禁了上千年的大黑狗,居然展現出了這么多超乎自己預料的能力。
“是那赤發鬼?”
眼神中閃過一絲恍然,鬼戎氏感覺自己知道了答案。
事實上,在吼天氏沉寂之前,鬼戎氏就一直讓對方密切關注、監視著鬼神崖的風吹草動。
這也是吼天氏當時為什么第一時間,便稱呼李伯陽為“赤發鬼”的原因。
身為淮江女巫的后裔,又被云夢山的山神接納,甚至還入住了飛來峰的山神廟……
李伯陽在五方神那邊的關注度一直都不低。
“真沒想到,那赤發鬼竟然愿意把他的一身本領都教給你!”
直到此刻,鬼戎氏終于知道為什么自己在看到大黑狗的陰神時,會感到那么熟悉了。
因為那分明就是那赤發鬼的“天神形態”的簡化版。
至于那敏銳的先兆神通?
如今看來,顯然也是淮江女巫“天命神通”的簡化版。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下大黑狗是徹底懵逼了。
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鬼戎氏正在共享自己的能力。
難怪對方此前如此輕易的擊敗了自己的陰神。
合著自己的底牌在對方那里,根本就是單向透明的?
“你還記得淮江女巫是怎么死的嗎?”
并沒有直接回答大黑狗的問題,鬼戎氏只是話題一轉突然問道。
“千年前,淮江女巫帶著自己的部族橫穿中州,來到這不毛之地開荒、耕作。”
“但當時的百地群山全是蠻神、野神,祂們根本無法容忍一些凡人在自己的地盤上大興土木。”
“于是,那位淮江女巫便與這些蠻神、野神開啟了長達幾十年的斗法。”
根本就不給大黑狗回答的時間,鬼戎氏自問自答的繼續說道。
“在這個過程中,淮江女巫收服、鎮壓和封印了許多鬼神……”
“卻也有一位鬼神被她的魅力吸引,主動加入她的陣營,甘愿為她奔波戰斗。”
“那位鬼神號稱‘蝕天君’,擁有吞噬日月之能,是當時百地群山最強大的天神。”
“在祂的協助下,淮江女巫最終建立起了這座鬼神崖,并且將那些蠻神、野神通通封印在此。”
聽到這里的時候,大黑狗的臉色已經從懵逼轉變成了憤怒。
“你想說什么?”
“你這是在指責我嗎?”
依舊沒有搭理大黑狗,鬼戎氏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可惜的是,那淮江女巫雖然擁有通天徹地、逆天改命之能,卻唯獨對人類頗為遷就。”
“尤其是自己的族人,淮江女巫可以說是有求必應,鮮少有拒絕他們要求的。”
“這樣單方面的寵溺,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當那女巫填不滿人心的欲望和溝壑時,反噬便如期而至了。”
眼睛已經憤怒的充血,大黑狗厲聲呵斥道。
“住口!你這是在找死!”
就仿佛是在印證自己的話一樣。
整個飛來峰都隨著大黑狗的憤怒而顫動了起來。
嘩啦啦……
鎖鏈被繃直,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膨脹、隆起。
只見那大黑狗目眥欲裂的試圖撲咬鬼戎氏,卻因為鎖鏈的束縛而無法真正觸及到對方。
轟隆隆……
受此牽動,崖洞的鐘乳石碎片開始掉落,腳下的地面開始震顫。
當這股拉扯力傳到崖洞之外時,便成功引起了整個飛來峰的抖動。
本就因為幽重的行為而受損的封印,更是在此刻呈現出了一種搖搖欲墜的姿態。
轟隆隆……
穩穩地站定在晃動的崖洞之中。
鬼戎氏并沒有因為大黑狗的威嚇而動容,臉上反而流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人類心中的欲望是永遠無法滿足的……”
“特別是當一場百年大旱降臨之時,他們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哪怕是分食帶領他們走到今天的‘巫’,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正如同當祈求、祭祀無法取得自己想要的結果時……”
“人類便會將原本被他們供上神壇的神像推倒一樣。”
“這就是山民的本質,人類的本質,一種畏威而不懷德,一種私心大過天的生物。”
“巫也好,神也罷……”
“當他們需要你的時候,會表現的比任何生物都還要虔誠、卑微。”
“可一旦當你無法滿足他們的需求時,你本身也在他們的‘食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