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聲音和光影正在遠去。
天地間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狂亂的心跳，與盛大儀式下刻骨銘心的吻。
這一刻，宇宙洪荒仿佛都失去了意義。
漫長深吻結束，杜佳諾幾乎抽干了肺里所有的空氣。
她靠在周明遠懷里，臉頰滾燙，整個人軟綿綿的。
新年已到，儀式感也跟著走到了尾聲。
人群開始如同退潮般緩緩移動，三三兩兩散去。
街道上頓時變得更加擁擠。
兩人卻沒有著急，依舊在小平臺上相擁著站了幾分鐘，直到寶石山隱隱約約的輪廓，在夜色中重新亮起。
“走吧。”
周明遠終于拉起她的手，十指緊緊相扣。
“去哪里”
“時間還早，隨便逛逛唄。”
“好呀！”
杜佳諾眼睛一亮，用力點頭。
經歷了剛才極致的興奮與浪漫，她其實也意猶未盡。
周明遠牽著她，和人潮一起，慢慢走向河坊街。
古色古香的歷史老街，過了凌晨依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跨年就是熱鬧。
仿古的建筑飛檐翹角，掛滿紅燈籠，各種小吃攤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空氣里滿是活色生香的市井氣息。
兩人也沒閑著，經過一家掛著老字號牌匾的小鋪子，要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酒釀圓子，和兩塊粉紅色的定勝糕。
圓子小巧糯滑，帶著淡淡桂花香，定勝糕也有著特別味道。
“今晚肯定要胖兩斤了。”
杜佳諾小口小口吃著圓子，甜暖從口腔一路滑到胃里，不由自主瞇起眼睛。
她微微抬起下頜，望著站在熱氣里有些模糊的周明遠，心里被幸福填得滿滿當當。
從江城到杭城，從充滿煙火氣的弄堂餐館，到人潮洶涌的西子湖畔，從震撼人心的漫天煙花，到暖心的夜宵圓子.
沒想到，人生中第一次和男孩子跨年。
就這樣浪漫到難以想象，幸福到無可挑剔。
吃完夜宵，兩人手牽著手，慢悠悠沿著依舊熱鬧的街道往回走。
“諾諾”
距離住處大概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周明遠開口問道。
“嗯？”
“你累不累？”
“不累啊。”
杜佳諾搖頭，仰頭看著他，眸間藏著一泓秋水，嘴角也彎彎。
“開心還來不及。”
“那我們再換個地方玩怎么樣？”
周明遠加快語速說道。
“走唄.”
學姐看著男人一動不動的步子，眨了眨眼睛。
她以為會是沿著湖邊繼續漫步，或者找個地方小坐，延續這份浪漫。
但顯然不太像。
周明遠嘴角勾起一抹笑，湊近她耳邊：“我們找個地方喝點酒。”
“過年嘛，也該慶祝慶祝。”
“去哪里呀？”
杜佳諾好奇道。
周明遠比了個代表頂級的手勢。
“據說是杭城最炸的場子，跨年派對肯定好玩，要不要去見識一下？”
杜佳諾還真在粉絲群里聽說過這個名字。
雖然2015年的杭城，無論從頂級夜店的數量，品牌，還是影響力都遠遠不像后世那樣聞名。
In11尚未出現，天際線也毫無邊際。
但Babyface在這個年代，也算得上是牌面的代言詞了。
對于杜佳諾而言，盡管她私下也喜歡熱鬧，可對這種聲名在外的頂級夜店，總存著一絲好奇與微妙的距離感。
“那怎么去.現在直接去？”
杜佳諾果然被點燃了好奇心。
反正有周明遠在身邊陪著，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學姐直起身，下意識挺直了背脊，整理了一下微亂的發絲和圍巾，下頜微揚，笑意盈盈。
“我回去換身衣服吧？”
“今天穿的這么商務，去夜店奇奇怪怪的。”
“可以啊，我覺得可以。”
周明遠笑吟吟說著，再次牢牢握住她的手，帶著她走進民宿。
“給你十五分鐘化妝打扮，夠不夠？”
“差不多！”
一切盡在掌握。
十五分鐘時間，剛好足夠周明遠分別給鐘雨筠，顧采薇和黎芝三個人發去新年問候。
該發視頻的發視頻，該打電話的打電話，該回消息的回消息。
就算周明遠本人不在江城，只要這個時候他不玩消失，認認真真分享景色煙花和行程，其實管理起來也算不上無解難題。
搞定一切后，他拉著換了身衣服的杜佳諾，坐上了門口的出租車。
車內暖風開得很足，與窗外的寒冷儼然兩個世界。
“我發現你從來都很細心。”
杜佳諾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杭城街景，別提多興奮了。
剛剛經歷極致浪漫的余韻，又迭加了即將面對聲色犬馬的期待。
2015年的杭城，還沒完全加冕后世“網紅之都”的稱號，可精致時尚的基因已然顯露，街邊偶爾閃過的櫥窗和牌，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摩登氣息。
“怎么說？”
“剛剛我還在吐槽自己可能要胖兩斤，馬上就帶我來夜店運動了。”
“哈哈哈哈哈”
兩人依偎在一起，在車子后座笑成一團。
車子最終在南山路附近停下。
巨大的Babyface英文標識映入眼簾，在夜幕下格外醒目。
利落的現代幾何線條，與周圍老建筑相映成趣。
門口早已排起了蜿蜒的長隊，隊伍里的男男女女，無一不是精心打扮。
男人們穿著剪裁得體的潮牌或輕奢服飾，女孩子們個個妝容精致，冬日的厚重外套下隱約露出閃耀的裙擺和踩著高跟鞋的雪白腳踝。
周明遠沒有排隊，徑直拉著杜佳諾走向門口保安，出示著手機上的預訂信息。
“跨大來，還真能訂到位置呀？”
直到兩人從出租車上下來，迷迷糊糊的杜佳諾才想到一個事實。
跨大臨時跑去省會城市最牛逼的夜店，怎么可能有位置？
恐怕散臺都得搶，更別說什么卡座了。
只不過看到周明遠輕車熟路的動作，學姐才發現，她真真小覷了對方提前規劃驚喜的能力。
“能啊，必須能。”
原來早就準備好了！
門開的一剎那，她只覺得右手一緊，被周明遠扯著，瞬間踏入了沸騰的感官煉獄。
門外還殘留著江南冬夜的清冷，門內變成另一個星球喧鬧熾熱的世界。
巨大的聲浪如同有形質的海嘯，將人直勾勾淹沒。
音響系統釋放出的超重低音，咚咚咚咚咚，直接錘在胸腔上，心臟也在一起共鳴。
空氣是溫熱的，黏稠的，飽和著酒精香水荷爾蒙，還有干冰霧氣。
是夜店的味道。
視線所及，滿滿光與影的狂暴盛宴。
挑高的天花板上，復雜的桁架結構懸掛著數不清的激光燈。
巨大的LED屏幕，用令人目眩的速度變幻著絢爛詭異的圖案和色彩。
好多好多光束，在煙霧中切割掃射，把舞池中涌動的人群化作一個個剪影。
中央的舞池早已是人山人海。
新年快樂，快樂得緊。
年輕人們跟隨著音樂的節奏旋轉跳躍，共同慶祝2015年全新的一天。
一位服務生迅速迎上，在來客耳邊提高聲音：“歡迎光臨Babyface跨年派對！您的卡座已經準備好了，這邊請。”
周明遠緊緊握著杜佳諾的手，穿過這片喧囂密林。
兩人被引向舞池側前方的區域。
一個半包圍式的豪華卡座，大理石茶幾上擺著冰桶，玻璃杯和幾碟小食。
“我去！”
杜佳諾看到這個架勢，頓時瞪大眼睛：“你這.這花了多少錢啊！”
“新年不談錢，談錢沒意思。”
周明遠挑了挑眉毛，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手臂環過學姐肩膀。
穿著白襯衫的侍酒師適時出現，看到男人對自己點了點頭，頓時繼續下一個動作。
“我都安排好了，今晚開瓶黑桃A，沒別的，就是開開心心。”
“.聽你的。”
杜佳諾膩著聲音，顯然對這種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寵愛十分受用。
侍酒師展示香檳，然后熟練開啟瓶塞，發出充滿人民幣的輕響。
2015年的黑桃A，在任何一家酒吧里套餐都不會低于四位數。
這可是赤祼祼的業績！
金黃色酒液混著氣泡，緩緩注入細長的香檳杯，儀式感瞬間拉滿。
“新年快樂”
周明遠舉起酒杯，與杜佳諾輕輕一碰，湊過身子。
“天天開心！”
還沒喝，杜佳諾就已經覺得自己要醉過去了。
氣氛實在是好到要命。
她仰起脖頸，將杯子里的液體一飲而盡。
氣泡在舌尖歡快炸開，暖意迅速從胃里升起，蔓延向四肢百骸。
幾杯酒下肚，音樂在耳邊咚咚咚咚個不停。
這種場合，其實也說不上什么話。
聊天只能靠動作和吼。
可在沉默和肢體語言催化下，兩人的情緒都更加高漲。
周圍的卡座早就坐滿了衣著光鮮的男女，氣氛越來越熱。
“會不會？”
周明遠拿起桌上準備好的骰盅，在手中晃了幾下。
“嗯！”
杜佳諾酒意上涌，點了點頭，也拿起自己面前的骰盅。
這會的酒桌小游戲還沒那么復雜。
沒有抓手指，也沒有奇奇怪怪的規矩。
首選的莫過于吹牛。
簡單粗暴。
卡座很快成了小小的博弈場。
兩人隔著大理石茶幾，開始了心理與運氣的較量。
“三個四！（手勢）”
“四個二！（手勢）”
“開！”
“哈哈，你只有一個二！喝！”
杜佳諾顯然不是周明遠的對手。
幾個回合下來，她又下去好幾杯，臉頰很快染上濃艷的紅霞，眼神也變得愈發水潤迷離。
“你是不是耍賴了？”
學姐晃著男人胳膊，提氣嬌嗔道。
“輸不起啊！”
周明遠笑著往前，靠近她耳朵說道。
“輸不起就加點彩頭，真心話大冒險玩不玩？”
杜佳諾咬了下嘴唇，點點頭。
“好！”
下一輪，命運之神還真就站在了她這邊。
“我選.真心話。”
周明遠倒是很光棍，愿賭服輸。
“嗯”
杜佳諾放下骰子，妙目流轉，停頓幾秒問道。
“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
“不許說假話，就想聽最真實的第一反應！”
這是她一直有點好奇，又不太好意思問的問題。
自己在天宇傳媒的時候不溫不火，多虧了周明遠有著一雙火眼金睛，才跌跌撞撞走到今天。
可他真的一眼就認定自己能火嗎？
為什么？
他到底看中了自己什么？
周明遠先是笑了笑。
視線落在杜佳諾身上，沉默片刻，像是在字斟句酌，然后才重新開口。
“第一印象啊.”
男人拉長聲音，笑瞇瞇說道。
“法盲，笨蛋，身材好卻沒腦子的天真花瓶。”
杜佳諾小嘴一鼓，表情立刻變成了委屈巴巴。
人家是舞蹈生，不懂法很奇怪嗎？
他怎么能這么說自己！
還沒等她組織好語言反駁，周明遠繼續開口補充。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有張極其能打的美人臉蛋，不然咱們的緣分應該就止步于合同問題了。”
“后續我是不會主動出手幫忙的。”
“.這樣哦。”
杜佳諾托著下頜，自顧自品了一小口酒。
算他說了半句好聽的，拐著彎兒說自己漂亮。
也行吧。
“然后真正改觀的時候，是軍訓時候看到你給我們新生跳舞。”
周明遠展開胳膊，把躲到一邊的女孩拉回懷里，接著說道。
“跳舞怎么了？”
“當時我就一個感覺。”
男人小嘴張成了O型：“哇”
“真他媽好看！很有力量，很有美感，表情管理又絕。”
“那會我就想著。”
周明遠停了停，扭頭看向學姐。
“學姐還真有點東西，業務能力過硬，不只是個塑料花瓶。”
“那我是什么呀？”
杜佳諾越聽越起勁，眸子晶亮。
她完全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酒精澆灌下，自家老板的回答竟然格外走心。
“你啊，是金子做的花瓶。”
兩人四目相對，周明遠一字一句，說著今晚最讓人心醉的答案。
“還不是有你能點石成金”
聲音要甜化掉了。
杜佳諾五指張開，輕輕融進男人寬大的手掌里，肩膀一靠，心滿意足地瞇起眼睛。
“好了好了，繼續玩啊。”
先輸一輪的周明遠，點了點學姐的腦袋，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哈？”
杜佳諾重新坐起身，心不甘情不愿地摸回骰盅，使勁晃來晃去。
風水輪流轉。
這一局她又輸了。
“嗯大冒險！”
“我選大冒險！”
她搶在周明遠開口前喊道，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可愛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