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大學，法學院新生宿舍樓，501室。
圣誕夜的喧囂漸次沉寂，只剩下頭頂高高的滿月，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汽笛音。
周明遠推開門，寢室里燈火通明，尚未到熄燈時間。
畢竟熱熱鬧鬧才算過節，熊耀和俞飛揚坐在一起，正對著電腦屏幕浴血奮戰，手指將鍵盤敲擊的如同戰場鼓點。
靠門邊的床鋪空空如也，那是蔡志鵬的位置。
不用說，這個圣誕夜，他跟趙雪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什么情況老周，今晚竟然回來了？”
俞飛揚剛剛結束一局Dota2，眼角的余光瞥見周明遠，立刻摘下耳機，洪亮的嗓門打破了平衡。
“還以為501今晚只有我們兩兄弟呢。”
熊耀也跟著擠眉弄眼，一臉促狹。
“寢室才是我的家啊.”
周明遠一邊笑著應和，一邊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掛在衣柜里。
然后，他將一個大大的雙肩包，提到了自己的書桌前，開始不疾不徐地從背包里往外取東西。
每拿出一件，都像是在揭開一層神秘的面紗。
俞飛揚和熊耀的注意力，也忍不住跟了過來，瞳孔變得越來越大。
寢室里的明星哥沒出去過夜不說，還背回來一個大大的雙肩包。
難道是圣誕禮物？
這誰能不好奇？
“周哥這是啥東西？”
“圣誕禮物啊。”
周明遠拉開背包拉鏈，隨口說著。
首先登場的是一個淺米色紙袋，上面沒有任何品牌標識，顯得格外低調。
“看起來挺接地氣。”
熊耀和俞飛揚一起湊了過來，探頭探腦。
下一秒，周明遠從紙袋里取出一條折迭得整整齊齊的圍巾。
淺暖色調，針腳細密均勻，沒有工廠那份立立整整的感覺，一眼就能從花紋和圖案上看出是手工產品。
“哎我去，這也太用心了吧？”
“居然是手織圍巾！”
熊耀用目光征求了下意見，一把將圍巾拿了過去，輕輕摩挲著。
“可以啊周哥”
“這禮物心思夠巧的，看上去沒有大半個月功夫根本不行。”
他是做慣了家務的川渝男孩，對這些東西一點都不陌生，語氣里自然帶著毫不掩飾的羨慕。
俞飛揚也湊近看了看，客觀評價。
“我只有在言情里見到過，妹子會給人冬天織圍巾”
“周哥牛逼。”
“還好啦，這是筠筠送我的。”
周明遠笑了笑，接過圍巾，小心翼翼地放回紙袋，動作輕柔。
“哇操，更羨慕了！”
“老周你真該死啊！媽的，大美人辛辛苦苦給你織圍巾.算了，想到你給她的圣誕禮物也夠驚喜夠浪漫的，這波也算是雙向奔赴了。”
“大熊說的沒毛病。”
兩位室友你一言我一語，羨慕極了。
緊接著，周明遠取出了一個大一點的硬質禮盒。
看起來設計簡約，卻處處透著高級感。
盒身是深邃的藏藍，上面只有燙銀的GiorgioArmaniLogo，在燈光下光芒閃爍。
“這這又是啥？”
熊耀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幾分。
“也是圣誕禮物唄。”
周明遠笑著打開盒蓋，顯然心情極好。
沒錯。
過節當然要有一點儀式感。
他把兩姐妹送回山水華庭后，又花了一點點時間，把這兩天收到的圣誕禮物從車子后備箱拿了出來，統統裝進了自己的雙肩包里。
隨著男人拆開盒子的動作，熊耀和俞飛揚看的目不轉睛。
盒子里面是黑色的絲絨襯墊，一套GiorgioArmaniPrive高級定制西裝靜靜躺在里面。
深邃的午夜藍色澤，面料是頂級羊毛與真絲混紡，在寢室白熾燈下依然有幾分雍容華貴。
旁邊還搭配著一件定制襯衫。
“我我了個去！阿瑪尼高定？！”
俞飛揚雖然算不上什么時尚達人，但怎么說也讀過不少青春文學，阿瑪尼的大名當然是如雷貫耳。
他湊近了看那幾位英文，拼出來之后差點咬到舌頭。
“周哥，這又是哪位神仙姐姐送的？”
“這個啊諾諾送的。”
周明遠笑吟吟給出了答案。
“怪不得！”
熊耀和俞飛揚對視一眼，聲音拔高了八度，圍著西裝轉了一圈，想伸手觸摸那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面料，又訕訕地縮回手。
杜佳諾。
杜佳諾送的話，就沒問題了。
學姐不僅是解憂傳媒的頭牌，日常出行還開保時捷Boxster，拉風無比。
她絕對有送這個檔次禮物的硬實力。
“這他媽得夠我去多少次網吧，吃多少頓燒烤啊.”
“人靠衣裝，學姐又比較懂行，送老周這個確實合情合理。”
兩個單身狗看向周明遠的目光都要拉絲了。
“也還行吧。”
周明遠抖了抖衣服，試了下尺寸之后，輕輕合上盒蓋。
不得不說，學姐不愧是最了解他身子的女人，現階段沒有之一。
她完全不需要問男人的身材和尺碼，只管出手，深入人心。
合適！
簡直是量體裁衣！
接下來，周明遠又從雙肩包里拿出了兩本精裝書籍。
書封設計簡約，透著學術的厚重感。
一本是喬治·巴塔耶的《內在體驗》，另一本是龐蒂的《知覺現象學》。
“誒？”
“周哥你這包是百寶箱嗎？”
“難道這也是圣誕禮物？”
熊耀眼前一亮，湊過來翻了翻，好奇道。
“對，這也是別人送的。”
周明遠不置可否。
“書是好書.就是跟前面那套阿瑪尼比起來，顯得有點”
俞飛揚欲言又止。
“肥仔你懂個幾把？”
還沒等周明遠發話，熊耀率先不同意了。
“禮物表達的是心意，這東西又不能用價值來衡量，你俗不俗啊？”
“在我看來，這是精神層面的硬通貨！”
“好好好，你清高，你牛逼。”
俞飛揚啞口無言，只是盯著周明遠的雙肩包，以及男人下一個動作。
看起來，背包里還有東西。
怎么這么多禮物啊？
還有高手？
眼看著周明遠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沿著背包內側的夾層摸來摸去。
還真摸出了一個絲絨方盒。
盒子本身的高級質感，已經預示了其中物品的不凡。
“老周我說句實話.”
“有點夸張了吧？”
“你過節是進貨嗎！這么多禮物我操。”
熊耀跟俞飛揚簡直要破防了。
但更破防的還在后面。
小小的絲絨方盒被周明遠慢條斯理地打開，剎那間，寢室里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
黑色天鵝絨的懷抱中，是一枚勞力士潛航者型日歷腕表。
16610LN，俗稱黑水鬼。
這回，俞飛揚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摘下鏡框，反復揉了揉眼睛。
“我操！”
看清楚表盤之后，他直接原地爆炸，粗話脫口而出。
“勞勞力士？黑水鬼！！！”
俞飛揚指著那塊表，手指顫抖，語無倫次。
“周哥，這.這他媽也是圣誕禮物？”
周明遠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確認了這個足以讓任何男性心跳漏拍的事實。
“咖啡店合伙人送的。”
破案了。
這下破案了。
顧采薇送的。
那位開紅色寶馬Z4，早早就拉著周明遠一起創業的財大小公主。
“太夸張了.真的太夸張了。”
熊耀有點后知后覺，拿出手機查過價格之后，這才圍著那塊表，像瞻仰圣物一般，激動的滿臉通紅。
“有錢真好，這他媽不是送禮，這是砸錢表真心啊！”
“周哥你到底給她灌了什么湯？”
寢室里彌漫著三觀被沖擊后的恍惚與狂熱。
熊耀怔怔看著桌上幾樣依次排開的禮物，一言不發。
從飽含心意的手織圍巾，到體面優雅的阿瑪尼高定，再到這枚男人的地位象征黑水鬼，表情別提多復雜了。
“圍巾是溫柔鄉，西裝是青云路，黑水鬼是.是他媽的江山為聘啊！”
熊耀用一種近乎詠嘆的調子總結道，看周明遠的眼神已經充滿了頂禮膜拜。
“周哥，求你教教我吧，我跪著聽！”
“禮物就這么多了吧？”
“沒了，包包空了，應該沒了。”
俞飛揚站起身來，向雙肩包里瞥了一眼。
就在寢室的氛圍推向頂點，兩位室友都以為今晚的禮物博覽會已經達到巔峰，足以讓他們消化一整年的時候，周明遠卻拍了拍腦袋。
“操，想起來了！”
足足過了半天，俞飛揚和熊耀也沒問出來，周明遠究竟想起了什么。
他背對著兩人操作了好一會電腦，然后笑著轉過頭來。
“怎么說兄弟們，大過節的，要不要搞兩把？”
周明遠熟練登錄了Steam平臺，點開了那個熟悉的刀形圖標Dota2。
“好啊好啊！剛剛確實沒過癮。”
熊耀第一個響應，游戲是他最好的情緒調節劑。
他立刻躥回自己的座位，麻利打開客戶端，嘴里還嚷嚷著。
“剛才被一堆禮物閃瞎了眼，需要打個carry冷靜殺戮一下。”
三人迅速組好隊，進入了匹配隊列。
等待的間隙，俞飛揚還在喋喋不休。
“說真的老周，要不是親眼見到，別人跟我說我是不可能相信的。”
“這么多禮物還他媽這么用心，這么貴。”
他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仿佛還在消化剛才的沖擊。
很快，游戲匹配成功，進入英雄選擇界面。
熟悉的背景音樂響起，暫時將現實世界的紛擾隔絕開來。
三人按照各自的位置和習慣選擇英雄，周明遠操刀他擅長的中單影魔，熊耀選擇了大哥劍圣，俞飛揚則拿了一個相對穩妥的輔助巫妖。
讀條結束，游戲正式開始。
“開干！肥仔買雞！”
熊耀聲音洪亮。
在Dota2的初始階段，購買一只負責運送物品的信使（俗稱“小雞”），是團隊的標配。
幾乎是同時，周明遠和俞飛揚都點開了基地的商店界面。
然而，就在俞飛揚習慣性準備購買信使時，他的鼠標指針卻一下子頓住了。
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僵在屏幕前。
因為，在屏幕中央，屬于他們天輝軍團的泉水里，并沒有出現那只樸素的棕色小雞。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體呈現出夢幻般粉白色調，周身縈繞著如同星云漩渦般虛無特效，造型憨厚可愛的信使獾。
“我來買吧。”
有人先行一步，買下了信使。
“我我操！！！！！”
一聲足以掀翻房頂，又難以置信的尖叫，從熊耀的喉嚨里爆發出來。
他像是屁股被點燃了火箭，猛地從椅子上彈射而起，連耳機都甩掉了一半，整個人幾乎要撲到周明遠的屏幕上。
“虛無粉白獾？！絕版無孔的完美獾？！！”
熊耀的眼珠子瞪得如同銅鈴，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只悠然自得的信使，聲音尖銳扭曲。
“周哥！這他媽是你買的？”
“你從哪里搞來的？我操，絕版啊！”
語無倫次，手舞足蹈，今晚最大的我操聲音。
熊耀指著屏幕的手指都在劇烈顫抖。
作為一個資深Dota2老玩家，他太清楚眼前這個東西意味著什么了。
這不僅僅是一個游戲道具，這是無數玩家夢寐以求的終極，是運氣，財力和品味的終極象征。
其價值，根本不亞于許多現實中的奢侈品。
就連俞飛揚，此刻也徹底懵了。
他從未想過，會在自己室友的日常對局中，親眼見到這種只存在于論壇帖子和高價交易網站傳說中的神物。
而且，這只獾的視覺效果，那種粉白的夢幻配色和虛無的粒子特效，即便在他挑剔的眼光看來，也充滿了極致的美感。
還有金錢的味道。
“老周”
俞飛揚的聲音帶著一絲干澀，艱難地問道：“你剛剛說的想起來了”
“不會這也是圣誕禮物，想跟我們哥倆秀一把吧？”
“哈哈哈哈哈”
周明遠面對兩位室友幾乎要將他生吞活剝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真是。”
“這個信使是黎芝送的。”
“好不好看？”
“好看，真他媽好看！”
熊耀的聲調再次拔高，他感覺自己今天的認知底線被一次又一次地擊穿。
“她她送你別的東西我還能理解.”
“可她送你個游戲里的雞不對，是獾！還是這種逆天級別的獾，可是她是怎么知道這玩意兒的？還能搞到手？！這這.”
熊耀這了半天，也沒這出個所以然來。
他看看屏幕上那只價值數萬，堪稱藝術品的虛無粉白獾，又看看周明遠笑瞇瞇的側臉，再想想剛剛那塊同樣價格不菲的黑水鬼，大腦徹底宕機了。
他突然聯想起太陽和月亮。
如果說顧采薇的性格像太陽，送禮物的風格也是一樣。
大大方方，想把世界上公認最好的東西給你。
那么黎芝更像是月亮。
這份禮物，是潛藏在水面下的宣告。
我懂你，所以想把最符合你心意的東西找出來給你。
前者震撼的是世俗的眼球，后者擊中的是內心最柔軟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