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鬼。
周明遠伸出手，摸了摸冰涼堅實的表殼，莫名感到有點熟悉。
這份禮物，仿佛在時間長河里再次戳中了他一次。
沒錯。
前世的周律也有一塊。
“怎么突然送這個？”
男人清了清嗓子，將表盒輕輕合上，放在檔位后的儲物格里，動作小心翼翼。
“誒”
顧采薇噙著笑意，認真觀察著他的反應，嘴角彎彎。
“不是說了嘛！”
“看不得我們周總一直戴塊浪琴呀。”
“而且”
女孩眨了眨眼睛，聲音像極了脆生生的銀鈴。
“你上次送了我那么多驚喜，禮尚往來嘛。”
“這樣哦。”
“那不然呢？”
顧采薇托著下頜，還有無數個細節沒說出口。
事實上，為了選這塊男士手表，她不僅在網上查了很久，還偷偷咨詢了身邊最懂行的親朋好友，旁敲側擊過周明遠的喜好，甚至瞞著他跑了好幾趟專柜。
看到周明遠珍而重之的樣子，她覺得一切小心思都值了。
“謝謝.”
“這個禮物我特別喜歡。”
周明遠當然明白，這不僅僅是簡單的禮尚往來。
2014年的勞力士黑水鬼，雖然遠遠比不上后世那般火爆，動輒需要配貨，溢價夸張到離譜，但也已經是潛航者系列中的絕對熱門款。
公價算不上天文數字，但對于一個大學生來說，即便是顧采薇這樣的家境，也絕對不算隨意送出的禮物。
它代表著在專業潛水表領域的標桿地位。
300米防水，蠔式表殼，Chromalight夜光顯示，抗腐蝕的904L不銹鋼，以及最具辨識度的Cerachrom陶瓷字圈，耐磨防刮，色澤持久。
在風潮初起的年代，黑水鬼已經憑借其經典耐操百搭且極具品牌辨識度的特性，在玩家、新富階層以及注重品質的年輕人心中種了草。
它不像金表那般張揚，也不像綠水鬼那樣特別，卻自有一股沉穩內斂的力量感，是那種“懂的人自然懂”的好東西。
顧采薇選它，眼光毒辣。
“喜歡就好！”
顧采薇晃了晃腦袋，笑意盈盈。
“不過啊下次意思一下就行了，不要送我那么貴的禮物。”
周明遠重新握緊方向盤，Z4匯入光谷逐漸繁忙的車流。
“好好好。”
女孩小嘴一扁。
“知道啦，周老板以后身價億萬，我看得上眼的東西怕是你都嫌便宜呢。”
顧采薇皺皺鼻子，重新調整了下坐姿，長腿依舊愜意地架著，腳尖輕輕點著空氣。
“所以，我的圣誕禮物呢？”
她問得理直氣壯。
帶著少女特有的，被偏愛的驕縱，眸子晶亮，滿是期待。
“喏，在我大衣內側的口袋里。”
周明遠早有準備。
“.哇！”
顧采薇瞬間坐直了身體，像只被逗貓棒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小貓，雙腿也放了下來，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什么呀什么呀？”
“我在開車，你自己拿。”
男人笑吟吟說著。
于是，顧采薇也一點兒沒客氣。
她伸出左手，在男人大衣內側口袋摸來摸去。
緊接著 又摸了幾秒，確定沒別的東西。
最后掏出一個同樣包裝精美的正方形盒子。
盒子是深邃的勃艮第紅，絲絨質感，系著同色系的緞帶。
“我可拆開啦？”
“拆唄，反正是送你的。”
顧采薇低下頭，拆禮物的動作帶著點毛手毛腳的急切，細長的手指靈巧解開緞帶，打開盒蓋。
“這是.”
盒內，黑色天鵝絨襯墊上，靜靜躺著一枚胸針。
不是尋常女孩會喜歡的蝴蝶或者花朵造型，而是一件極富設計感的作品。
主體是白金勾勒出的螺旋線條，像極了宇宙星云，富含生命最初的律動。
線條中央，鑲嵌著一顆不大但切割極其精湛的橢圓形主石。
是一顆灰色鉆石，在車窗外的光線里泛出隱隱光澤，神秘又高級。
周圍點綴著細密的無色鉆，如同眾星捧月，卻又絲毫不搶主石的風頭。
“胸針？”
顧采薇小心翼翼取了出來，眼底滿是驚艷與好奇。
“阿斯切切割的灰鉆胸針。”
周明遠笑著解釋道。
“覺得設計很特別，氣質有點像你，看著古靈精怪的，骨子里又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閃光點。”
他停頓幾秒，補充道。
“而且，你知道灰鉆在彩鉆里的寓意嗎？”
“不知道誒.”
顧采薇一臉迷茫，晃了晃頸后的小花苞。
“斯人若彩虹，遇見方知有。”
“哇哦.”
顧采薇確實被擊中了。
她當然見過不少高級珠寶，自家媽媽的首飾盒里更是不乏貴重之物。
就連生日當天，她收到的也是VCA這種級別的珍品。
可這樣充滿個性和藝術感的作品，她還是第一次收到。
它不像是迎合小女生的禮物，更像是對一個獨立個體的欣賞和致意。
那句“氣質有點像你”的評價，更是讓她心頭甜滋滋的。
“好漂亮啊.”
顧采薇開心極了。
她將胸針拿起，指尖拂過白金線條，對著車窗外的陽光仔細端詳，灰鉆在光照下折射出夢幻般的色彩。
“幫我戴上試試唄？”
儀式感。
小公主最在乎的，無非就是一點點儀式感。
她抬起頭，看向周明遠，眸子里的光芒比任何鉆石都亮。
收到禮物，由對方親手為自己佩戴上。
也是儀式感的一種。
“好啊。”
周明遠當然不會拒絕。
目光掃過后視鏡，他立刻找了個角落，將Z4穩穩停在路邊。
發動機熄火的那一刻，世界驟然被按下了靜音鍵。
車外的車水馬龍變成了模糊的背景畫，車內的空間被無限壓縮，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雖然衛衣不太適合嗯，就先戴在這里好了。”
顧采薇微微側身，伸出手指點了點，將左胸的位置朝向了他。
星眸流轉，視線內帶著一抹坦然，又混雜著少女的羞澀。
望向周明遠的瞬間，女孩睫毛垂落，試圖掩蓋眼底的波瀾，以及內心的兵荒馬亂。
其實剛剛開口的第一秒，她就有點后悔了。
這是邀請對吧？
有點太曖昧了吧？
灰白色的衛衣面料，被她的姿勢搞得微微繃緊，勾勒出下方屬于年輕女孩的飽滿弧度。
心臟就在后面，砰砰敲著鼓點。
“給我。”
周明遠解開安全帶，卡扣彈開，咔噠聲仿若發令槍。
他傾身過去。
狹小的跑車空間，突然變得無比擁擠。
他高大的身軀籠罩下來，投下一片陰影，將顧采薇完全覆蓋。
屬于他的氣息撲進鼻腔，一張無形的網瞬間收攏，將她牢牢包裹。
顧采薇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就好像自己稍微用力，就會吸入太多屬于他的味道，連理智都要被沖垮掉。
太近，太近了啊！
頎長的睫毛閃爍不停，她的視線無處安放，只能落在自己緊緊交握的手上，感覺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胸口的那一小片區域。
周明遠的右手拿著胸針，左手抬起，輕按在她的胸前以作固定。
先是指尖。
指尖隔著棉質衛衣，動作極其緩慢，像是在接近某種易碎的稀世珍寶。
衛衣絨面的細膩質感，然后是眼瞼下桃花般的俏臉。
就在他的指腹完全貼合上去的瞬間，顧采薇的身體輕輕抖了一下。
小小的吸氣聲從她唇邊逃了出來。
“怎么啦？”
周明遠的動作定格在原地，笑著問道。
指尖懸停在不足一毫米的虛空中，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棕發少女。
她的臉頰已然緋紅一片，連白皙的脖頸都染上了淡粉色。
桃花眼里水光瀲滟，眼神閃爍，帶著驚慌，羞怯，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沒事”
兩人實在是靠得太近了。
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下頜線，帶來一陣酥麻。
軟糯糯的聲音，就這樣直勾勾沖進周明遠耳朵里。
“你你戴呀！”
“老是看我干嘛”
顧采薇感受到一股幾乎要實質化的灼熱視線，正巧落在自己唇上。
與此同時，還有男人眼中愈發明亮的陌生光芒。
等一下！
周明遠的右手，依然緊緊攥著鉆石胸針，冰涼的金屬硌著掌心。
但他的左手，卻像是有自己的意志，正在向女孩慢慢靠近。
隔著一層衣服，也能感覺到內里最細微的顫動，感受到緊張繃緊的肌肉線條。
身子也是一樣。
男人的膝蓋，在狹小空間里，悄悄碰到了她蜷縮在座椅邊的雙腿。
隔著薄薄的瑜伽褲面料，觸碰帶來的感覺清晰到驚人。
膝蓋陷進一片云，頂著年輕女孩充滿彈性和生命力的肌體。
這一碰，讓顧采薇再也騙不過自己。
“你要干嘛.”
女孩在他膝蓋靠近自己的瞬間，下頜微微抬起，撞進對方眸子里。
她好像猜到了什么，但又沒有完全猜到。
一股子前所未見的感覺，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感覺座椅下的雙腿有些發軟，溫熱的潮汐在小腹深處涌動。
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曖昧和性張力，每一個分子都在叫囂著兩個詞語。
占有，靠近。
“喂”
電光火石間，周明遠直接出手。
順著腿部曲線，將手滑了上去，將她更用力地拉向自己。
這一刻，他的唇，距離她的唇角，可能只有五厘米。
他能感受到她呼出的，帶著甜香的熱氣。
如果再靠近一點，再一點點……
顧采薇的心臟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她幾乎能數清男人睫毛的根數，又濃又密。
他緊繃的下頜線，滾動的喉結，都散發出強烈的男性魅力，讓人一時間目眩神迷。
從小到大，顧采薇從未和一個男孩子靠的這么近。
當然，最近的一次是在解憂咖啡店一起調酒，對象也是這個叫做周明遠的家伙。
這次更加過分，近到令人無法呼吸。
她感覺自己像溺水的人，而他是唯一的浮木。
她微不可察地，將下頜向上仰起了一個極小的角度。
一個無聲的信號。
就是這個細微的角度，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搖搖欲墜的理智堤壩。
男人瞳孔猛地收縮，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洶涌的暗潮吞沒。
他繼續靠近，腦袋向著誘惑的源頭，堅定地壓了下去。
她感覺自己的嘴唇像著了火，干燥，發熱。
她伸出舌尖，極快地舔了一下下唇。
這個無意識的動作，看在周明遠眼里，無異于最烈的催情劑。
他眼底的亮色濃到化不開，那里面翻滾著的是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情意。
女孩嚇得立刻縮了回去，心跳如擂鼓。
她看到了對方眼中陌生的光芒，看到她從未在周明遠身上見過的野性。
害怕嗎？
有一點。
但更多的是另外一種情緒。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散發出的熱量，烘烤著她周圍的空氣，讓她也渾身發熱，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她是不是應該閉上眼睛？
里都是這么寫的。
“嘀——！！！！”
還沒等顧采薇遐想結束，一聲毫無征兆的汽車喇叭聲，如同冰錐般狠狠扎破了曖昧氣泡。
兩人如同觸電般，重新拉開距離。
顧采薇更是嚇得低呼一聲，整個人縮回座椅里，雙手抱在胸前，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眸子里充滿失落。
喇叭像一盆冰水，將她從意亂情迷的云端瞬間澆醒。
原來，剛才他們停車的位置，稍微擋了一下后方一輛想要靠邊車輛的路。
不耐煩的司機，按響了喇叭。
這突如其來的外部干擾，強行終止了即將失控的一切。
周明遠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體內奔涌的躁動，開口說道：“咱們擋到別人了。”
然后重新啟動車子，將車挪到了一個更靠邊，更不礙事的位置。
車子再次停穩后，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剛才那電光火石間幾乎要發生的親吻，像一道無形的鴻溝，又像一條更加緊密的紐帶，橫亙在兩人之間。
還沒來得及戴上的胸針，依舊靜靜躺在男人掌心里。
他轉過頭，看向依舊蜷縮在副駕駛，扭頭望向窗外不敢與他對視的顧采薇，重新笑著問道。
“還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