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
女孩的聲音換了色調，仿若下一刻就要融化在夜風里。
太近了。
實在是太近了。
視線觸碰，氣氛合一，鼻尖貼近，曖昧呼之欲出。
不對，這已經不是曖昧了吧？
鐘雨筠腦海幾乎一片空白，亂七八糟的想法跳來跳去。
沒有觀眾，沒有同學，也沒有一邊拍手叫好的起哄嘉賓。
所以他和她的對視無人叫停，肆無忌憚。
周明遠沒有再說話。
空氣沉默，然后聲音消失，凝固在原地。
等下，等下.
太近了吧？
他怎么還在向這邊靠啊？
鐘雨筠迅速眨了兩下眼睛，面頰幾乎能感受到周明遠吹出的熱氣。
他是不是在低頭？
低頭靠近自己 這個動作在長夜里微不可察，鐘雨筠感覺自己看清了，可又好像完全沒看清。
沒辦法。
誰叫自己喝了酒，微醺間實在分不清。
視線里，男人高挺的鼻梁離自己越來越近，氣息如同羽毛般掠過。
從額頭到眉心，再到鼻尖。
干嘛啦！
她的身體越繃越緊，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嘯不停。
就在周明遠的鼻尖幾乎要觸碰過來的瞬間，高馬尾一蕩，距離被拉遠了幾厘米。
“那個.可以了吧？”
“我發現你說得對。”
“哈？”
“你的眼睛里也有星星。”
睫毛在抖，聲音在抖，心跳也在抖。
黑暗中，感官被提升到了極致。
鐘雨筠頭腦一片空白，原本竭盡全力拉開的距離又被瞬間攻破。
男人溫熱的呼吸越貼越近。
氣息帶著細小的電流，麻痹了她所有的思緒。
以至于，她過了幾秒鐘才發現對方溫柔表皮下的侵略性。
他居然環住了自己？
指尖好燙，溫度好像也有著說不上來的魔力，脈絡暢游無阻，一方通行。
下個瞬間更加來不及反應。
悠長的晚風，面貼面的距離，周明遠徑直吻了上去。
“唔”
嗚咽從喉嚨中央悄然逸出。
側臉被男人提前捧在手心，躲不開，也逃不盡。
鐘雨筠如遭雷擊，下意識瞳孔微張，接著又緩緩閉上眼睛。
細密的電流從接觸點瞬間炸開，沿著脊椎一路向下，直抵腳心，四肢百骸紛紛陷入失重，如同羽毛般空中飄起。
初吻。
鐘雨筠的初吻。
就這樣被他從夢境采摘，心滿意足地放進現實記憶里。
他的唇，并沒有急著攻城略地。
鐘雨筠只覺得自己化身成為冰煮羊上的堅冰，正在迅速融解。
只能用癱軟形容自己。
緊繃的身子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氣，攥緊的拳頭悄悄松開，指尖無意識抬起，沖著他領口的襯衫布料，將衣領抓出深深的褶皺。
火星點燃干枯的柴草，只需一瞬。
本能都是無師自通的。
環住她的手臂輕輕收束，原本只是淺嘗輒止的唇瓣，開始更深層次的邁進。
“嗯”
只剩下鼻腔發出聲音。
鐘雨筠的大腦徹底空白，只剩下唇齒間令人眩暈的觸感和氣息。
櫻唇被輕而易舉頂開，生澀的新世界就此開啟。
原來接吻是這種感覺！
第一次體會綿軟和熱烈，仿佛整個人置身漫長銀河間沉沉睡去。
一閉眼，星星卻在腦海中搖曳不停。
鐘雨筠沒有推拒。
也許有，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任憑對方溫柔描摹著她的唇形，在蜻蜓點水和長驅直入中無縫切換。
時間失去了意義。
風聲帶走喧囂，長吻融化冷氣。
一切都被隔絕在唇齒世界之外。
只剩下彼此急促交織的呼吸，以及震耳欲聾的心跳，在浪漫加倍的操場上共鳴。
“這么晚才回來呀？”
十一點半，卡在管理學院寢室樓鎖門的最后兩分鐘，鐘雨筠才氣喘吁吁地推開203房門。
寢室內溫暖明亮，彌散著女生宿舍特有的甜香。
與外面偌大的南湖操場，有著截然不同的空氣。
明天是周末，室友們當然沒人這么早睡。
一個帶著川渝腔調的清脆聲音響起，許寧正敷著面膜，靠在椅子上刷著手機。
她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促狹地看向門口的鐘雨筠。
“啊我們去玩了會桌游。”
鐘雨筠小聲回應。
“喝了多少啊這是？”
趙雪剛剛結束晚間檔直播，笑瞇瞇地蓋住筆記本電腦，站起身來，準備上床休息。
她吸了吸鼻子，一眼就發現鐘雨筠喝了酒。
“就一點點啤酒啦，今天比較開心，助助興”
鐘雨筠吐了吐舌頭，把外套掛在衣柜中央，單手伸到背后解放長裙。
動作極快，眸間滿是春水盈盈的興奮。
“不說了，我先去洗個澡。”
“好累喔”
馬尾拆散，踩著拖鞋，浴室門一關，嘩啦啦的水聲隨之響起。
“姐妹們！”
趙雪盤腿坐在床上，雪白的小腿交迭搭在一起，對著另外兩位室友揮了揮手。
“你們有沒有覺得她有點不對勁？”
說罷，趙雪對浴室的位置努了努嘴。
“有嗎？”
“哪里不對勁？”
段妍妍關掉手機游戲，八卦之心大起，接過話頭。
“我個人感覺哈，筠筠她渾身上下都彌漫著一股戀愛的酸臭氣息！”
“真的假的？”
許寧和段妍妍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203寢室里，趙雪是第一個脫單的人。
對于這個事實，大家從來不覺得奇怪。
因為趙雪本來就熱衷社交，圈子和朋友都比較野，脫單只是時間問題，反倒是和蔡志鵬在一起這件事比較意外。
雪姐既然經驗豐富，這么評價一定有原因。
“她臉特別紅，語調也不是太穩，你們沒發現嗎？”
趙雪補充著細節。
“喝了酒這樣也很正常吧.”
許寧眨了眨眼睛，將信將疑。
“對啊，正常。”
段妍妍跟著幫腔。
“哎，要我說你們兩個單身狗啊，還是太年輕。”
趙雪似笑非笑地抱起胳膊，一副盡在掌握的表情。
“學著點！學著點姐姐的火眼金睛！”
她噔噔噔赤著雙足跳下梯子，指向剛剛鐘雨筠匆忙換下來，又丟進洗衣籃內的長裙。
“還記不記得她出門之前特意熨了下裙子？”
“好像是有這回事。”
許寧看了看段妍妍，又看了看趙雪手上的動作，想起了一點點細節。
“這怎么解釋？”
趙雪手腕一抖，長裙自上而下垂落在空中，剛好把后背部分的大片褶皺顯露無疑。
許寧不說話了，眼睛一閃一閃，試圖在腦海中進行推理。
“這能說明啥？出去玩說不定靠在什么地方，衣服皺了也沒什么吧”
只剩下段妍妍繼續跟趙雪探討。
“一點點小褶皺確實說明不了什么。”
趙雪嘴角彎彎，手指在虛空點了點。
“但她是全妝出門，回來的時候嘴上可都沒口紅啊！我的傻姐妹！”
“我去.”
川妹子第一個聯想到了什么，捂住嘴巴，一整個難以置信。
“沒口紅咋了！”
段妍妍依舊不理解：“筠筠不是說過晚上要和高中同學聚餐嗎？”
“吃飯把口紅不小心弄掉很正常吧。”
“哎”
趙雪長長嘆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妍妍，雪姐其實說的這些，也只是自己的推理，講究的是概率問題。”
許寧慢悠悠地坐直身體，揭下面膜，露出一小截臉龐，手指精準指向室友。
“但你確實應該多動動腦子”
“我怎么不動腦子了！”
段妍妍梗著脖子，滿臉不服氣。
“那我問你！”
許寧趿拉著拖鞋湊近。
“她剛剛是不是說去玩桌游了？”
“對啊。”
段妍妍點頭。
“那你猜猜玩桌游是飯前還是飯后？”
“.飯后。”
“那你再猜猜玩桌游的時候，會不會有人拍照？”
“有吧。”
段妍妍的聲音突然小了。
“所以依你看，她在包包里帶了口紅的情況下，飯后會不會去補個妝？”
“既然已知桌游吧是最后一環，補妝后沒有再去吃飯。”
許寧擠眉弄眼，用手比劃著動作，臉上是了然于心的笑意。
“現在衣服背后卻變得皺皺巴巴，你最后猜猜，消失的口紅是因為發生了什么事情？”
臥槽！
不是吧？
段妍妍突然感覺自己長了腦子，一瞬間推理細胞無限分裂，很多東西竟然變得十分合理。
說通了，這就說通了。
她下意識瞪大眼睛，像只嗅到八卦氣息的小狗一樣撲到趙雪面前。
“哇！”
“難道是我的天吶！”
“還真是戀愛的酸臭氣息，雪姐你太牛逼了，怎么能這么火眼金睛啊”
聽許寧這么一分析，段妍妍頓時佩服到五體投地。
“別別別。”
趙雪雙手抱胸，嘴角輕輕勾起。
“一個猜想，不一定對。”
“要不等她出來我們試探一下，怎么樣？”
“我們可以這樣.”
聲音變小，三個八卦的腦袋瓜悄悄湊到一起。
水聲停了。
烏黑的長發如瀑般披散在香肩周圍，鐘雨筠拿起一條寬大的白色毛巾，裹住還在滴水的長發，在頭頂松松地挽了一個結。
女孩長舒一口氣，試圖忘卻唇瓣輾轉廝磨間，帶來的酥麻感覺。
忘記那些令人戰栗的瞬間。
調整好情緒后，她換上睡衣，輕輕拉開浴室門。
霧氣隨著她一同涌出，帶著花瓣沐浴露的清甜香氣。
鐘雨筠踩著拖鞋，白皙的腳踝和小腿在睡裙下擺若隱若現，小巧圓潤的腳趾微微蜷著，幾縷發絲從額角垂落，貼在細膩泛紅的肌膚邊緣，勾勒出幾分不經意的性感。
“筠筠你們晚上是不是去吃川渝火鍋了？”
回到寢室后，室友們各自忙著些什么，許寧戴著耳機在追劇，似乎不經意間問了一句。
“哈？”
鐘雨筠下意識搖了搖頭：“不是啊。”
“我們去吃的鐵鍋燉菜。”
“沒吃辣子是吧？”
許寧推了推眼鏡，一副早知如此的微妙表情。
“沒有。”
“沒吃辣你嘴巴怎么腫了？”
步步為營的陷阱。
“啊？？？”
鐘雨筠驚呼一聲，神色慌張地去找寢室唯一一面落地鏡，可鏡前卻早就站好了趙雪。
“哪有.沒有吧，我看看？”
女孩左晃晃，右晃晃，試圖從趙雪的縫隙里看到自己的櫻唇。
“急了急了，你們看她急了！”
趙雪咯咯笑了起來，攬住她的肩膀，掀開謎底。
“我們騙你的啦，小筠筠”
段妍妍尖叫著撲過來，像樹袋熊一樣抱住鐘雨筠的胳膊，完全無視她頭發上滴落的水珠。
“快從實招來！”
“是不是干壞事了？是不是是不是！”
“天吶！他吻技怎么樣？有沒有.那個啊？”
“伸舌頭？”
沒有經驗的少女問得直白極了，眼睛亮得像探照燈。
鐘雨筠被室友們圍在中間，一臉茫然。
啥情況？
有人在自己身上裝攝像頭了嗎？
怎么這么快就被發現了？
難道嘴唇真的腫了，明顯到一眼露餡嗎？
救命啊！
女孩剛剛被水流沖刷平穩的心跳再度開始狂飆，雙頰頓時布滿紅霞，自上而下，一直蔓延到浴巾包裹住的耳朵根。
“段妍妍！”
女孩恨不得鉆進地縫里去，試圖掙脫，聲音卻軟綿綿的沒什么力氣。
鐘雨筠慌亂地抬手想去捂室友嘴，動作間，頭頂的浴巾有些松動，一縷濕發滑落，恰好粘在她滾燙的耳垂上。
畫面定格在絕美瞬間。
“完了完了，她根本沒否認。”
許寧興奮地宣布重大發現。
“所以是真的對不對！地點！時間！細節！我們要聽細節！”
段妍妍不依不饒，抱著鐘雨筠的胳膊搖啊搖。
鐘雨筠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盤絲洞，被三只八卦的小妖精纏得脫不開身。
“不是.”
她看著室友們寫滿求知欲的眼睛，雙手捂住面頰，長長嘆了口氣。
她咬緊下唇，在室友們虎視眈眈的注視下，玉頸低垂，輕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聲音細若蚊鳴。
“等下.你們怎么發現的？”
但沒有人回答她這句。
“哇哇哇！！！”
趙雪看了看段妍妍，段妍妍又望向許寧，異口同聲地發出拖長音調的聲音。
“雪姐簡直是福爾摩斯！”
“鐘雨筠！你究竟要藏到什么時候！”
女孩們的八卦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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