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翼人偵察兵反復確認周邊沒有魔族眼線后,一支百人的小隊悄悄地離開了金谷城。
這支隊伍由安吉拉與莫頓男爵共同率領,隊伍中混搭著噗嘰師與翼人之類擅長偵察的獸人,這差不多是金谷城本就不多的防御力量能分出去的極限了。
所有人都祈禱著隊伍能平安回來。
隊伍中所帶的噗嘰全是有觸手和魔力儲存能力的類型。
前者是搬運東西所需,后者則是因為這是一次脫離菌毯的行動,沒有魔力儲存噗嘰在半路上就得餓死。
好在,雖然噗嘰的技能并不固定,但這兩個特征也算是比較常見的類型,不至于遇到湊不出來一支隊伍的情況。
噗嘰師對噗嘰的指揮距離大概是三百米左右,超出這個范圍后,就會出現反應遲鈍、或者干脆接收不到命令的情況。
因此,這些圓滾滾的生物此刻正小跑在隊伍兩側,緊緊跟隨著各自的主人。
行軍中,一名噗嘰師忍不住拍了拍前面同僚的肩膀:“你的噗嘰混進我的隊伍里了,我的隊形都亂了,控制下。”
前面的噗嘰師頭也不回,不耐煩地回應:“我的都在右邊,那是別人的。再說了,混在一起有什么關系?遇到敵人還不是一窩蜂沖上去?”
“不行……隊形不整齊我看著難受。”
在他們交談時,那只身份不明的噗嘰悄然落后幾個身位,融入了后方的噗嘰群中。
看著那只噗嘰消失在隊伍里,提出異議的噗嘰師這才指揮自己的噗嘰重新排列整齊,滿意地點點頭。
真討厭啊,這種敏銳的噗嘰師。
這只噗嘰自然是林珺用眷屬操控控制的。
噗嘰本身沒什么特別,頂多是自爆威力比別的噗嘰大那么一點點,主要還是作為一個攝像頭跟來看看。
不得不說,在這種小規模偵察行動中,獸人士兵的價值得到了充分體現。
翼人空中偵察的優勢就不說了,這才走了半天,就已經有翼人提前飛到勇士岬灣了一趟,把那邊的情報帶回來了。
跟莫頓男爵所說的一樣,那里已經淪陷,偵察的翼人飛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活人,只有一片燒焦的廢墟與滿地的尸骸。
好在也沒發現任何魔族的蹤跡,顯然魔族在將那里掠奪一空后就離去了。
除了翼人之外,其他地面上的獸人大多是老練的獵手,可以分析附近找到的各種痕跡,就連公認最沒用的鼠人也至少擅長感知震動,能提前發現騎兵之類的存在。
盡管如此,安吉拉的心始終懸在半空。
他們此刻就像在玩一場危險的捉迷藏,要在捕食者的領地上偷走所需的資源。
這支百人小隊若是被任何一支魔族部隊發現,都將面臨全軍覆沒的厄運。
到那時候,估摸著也就翼人有一點點機會飛回去。
幸運的是,直到夕陽西下,他們都沒有遭遇任何意外。
當最后一縷余暉消失在天際時,隊伍順利抵達了勇士岬灣。
這座曾經繁榮的小型港口鎮如今只剩一片廢墟。
那些燒毀的房屋之中,就連火星子都早就熄滅了。
寒冷的夜風中,只有魔物啃食尸體的咀嚼聲在廢墟間回響。
沒有時間休息,隊員們借著月光開始驅散那些正在盛宴的野獸,奪走它們的晚餐。
沒有人點燃火把或使用照明法術,那樣跟告訴魔族自己在這沒有區別。
手下們收集“物資”的間隙,莫頓男爵獨自站在一處斷墻邊,手中反復摩挲著一個精致的吊墜,吊墜之上刻著他家族的紋章。
安吉拉路過時,聽到了莫頓男爵的正對著吊墜低聲呢喃:“我的小露西亞……”
“莫頓大人,這個是……”兩人雖然同為鉆石級,但顯然男爵的身份更高一些。
面對安吉拉的好奇,莫頓沒有隱瞞:“馬爾隆寶石,也叫做血脈寶石。至親之人同時佩戴時,可以在很大的范圍內感應到對方的方向,另一枚在我的女兒身上。”
“您的女兒……”
短暫的沉默之后,安吉拉輕聲鼓勵:“魔族奪走了太多,但只要繼續戰斗下去,就還有希望。”
“不光是魔族,”莫頓發出一聲苦笑,“安吉拉指揮官,你可知道,我花了整整四十年才從一個小小的騎士侍從,到獲得了那一小塊不算富庶的領土,才有功夫建立家庭,養育女兒……”
“去年邊境告急,我捐出了領地上七成的存糧。今年開春,又親自送走了三百個棒小伙去參軍。我以為這樣就能保護我的土地和我的家人!”
他忽然轉向安吉拉,眼中閃動著憤怒的火光:“結果呢?大軍撤退時,他們甚至沒給我們發出預警!這是要用我們的生命,去為他們爭取最后一點時間!”
安吉拉能理解莫頓男爵的心情,他們金谷城同樣也是被放棄的一員。
不過她同時也能理解上面的抉擇,為了團體中更多的人,時不時犧牲一小部分實在太正常了。
不說聯合王國,哪怕他們獸人部族也是如此。
他們這些被安排來加入戰爭的,本來就是被犧牲的部分。
她跟莫頓男爵的區別只是,她在部落中還有家人,她的犧牲是自愿的,而莫頓男爵顯然就不那么自愿了。
不過理解歸理解,她覺得莫頓有些過于激動了,現在還是完成任務要緊。
安吉拉正想勸解下時,一名士兵帶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類走了過來:“長官,發現一個幸存者,不過他說自己是別處跑來的,不是本地人。”
那人過來,立刻撲通跪倒在地,跪的卻不是安吉拉,而是莫頓:“男,男爵大人!感謝諸神,您還活著!那些逃出來的人都說,您為了掩護領民撤退,被魔族……”
來人似乎很激動,看得出他是真的為莫頓男爵還活著而高興。
看著地上跪著的人,莫頓深深地嘆了口氣:“我要是那時候戰死就好了……”
下一刻,刀鋒出鞘,安吉拉憑借多年戰斗的本能向后急退,但利刃還是擦過了她的右肩。
“你……”鮮血順著指縫流下,安吉拉捂住傷口,“這是為什么?”
莫頓的臉扭曲了一瞬。
“他搞錯了,”他的聲音干澀,“我當時不是在掩護領民撤退……我是在掩護我的家人,并且……我失敗了。所以,我選擇了另一條道路!”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四周的黑暗中亮起數十支火把,沉重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一群披著粗糙鐵甲、獠牙外露的豬人士兵如潮水般涌出,將他們團團圍住。
莫頓趁機迅速后退,站到了那個比其他豬人都要更加高大魁梧的首領身旁。
“爸爸!”一聲帶著哭腔的驚呼響起,一個少女被粗暴地推到莫頓懷中。
少女的脖子上有著一枚與莫頓一模一樣的寶石吊墜,她緊緊抓住父親的衣襟,低聲抽泣。
豬人首領滿意地哼了一聲,腥臭的氣息噴在空氣中。
“干得不壞嘛!”他用粗壯的手指拍了拍莫頓的肩膀,“就是這樣,繼續展現你的價值,我保證你和你女兒能在我的地盤上活得舒舒服服的。”
他轉向被圍困的眾人,咧開長著獠牙的大嘴:“你們也一樣!放下武器,跪下投降,就能活命!”
安吉拉強忍著肩頭的劇痛,緩緩站直了身軀,她看著緊緊摟住女兒,始終不敢與她對視的莫頓嗤笑一聲:“真是諷刺啊,男爵大人。剛才還在痛斥王國犧牲了你,現在卻又選擇了犧牲我們去換你女兒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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