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窩在老樹上,目露驚詫。
  當寧無心將懷里抱著的木劍匣小心翼翼放到石墩上。
  黑貓一躍而下。
  只當它即將竄到木匣之上,少女又是一腳踢來——
  論速度之快,寧無心遠不及黑貓。
  她抬腿一瞬,嬌小身影就已落在劍匣上,蓄勢反擊。
  待纖細長腿飛踢至一半,“咻”一聲,黑貓便已竄出好遠。
  寧無心一腳落空,連貓尾巴都沒碰到。
  她腳上所積蓄的力度很重,若是真踢到身上,黑貓再皮糙肉厚,也得滿地打滾。
  她遺憾勾唇:“可惜。”
  若黑貓能人言,必要破口大罵少女心腸歹毒。
  黑暗中,一雙幽幽碧眼滿滿的警惕與怒氣。
  寧無心彎彎唇角,挑釁般瞥了眼黑貓。
  就在黑貓打算發動二次進攻,近距離接觸劍匣,常年不言語的小孩,突然開口。
  聲音稚嫩中帶著沙啞,還有僵硬,示意黑貓停手,并囑托它到門口替她把風。
  “——喵嗷!”
  黑貓尖銳叫喚了一聲,蔑視看了一眼高瘦獨眼少女,頂著炸開的毛發,竄上傅家破爛的院墻。
  寧無心狠狠嗤笑了一聲,得意聳了聳肩膀,悠悠坐到老樹另一側。
  在后背緊貼長生樹之時,她突然抬起了左手——墨蟬波動如雷打鼓。
  傅家祖宅很安靜,除了那一聲貓叫,便再沒聲響。
  萬籟俱寂。
  這場碰面是寧無心早就跟傅梨約定好的,就算沒有與黃俞安的一場交易,她亦會在踏上道途前見一面,將拖欠的報酬還了。
  此外——
  還有傅老頭極力促成的緣故。
  老狐貍之所以愿意放出那般誘人的利益,不外乎就是想通過她這道變數,“不動聲色”告知小孩,傅家這陳谷子爛芝麻的破事罷了。
  寧無心微微仰頭,閉著眼睛,任由綿綿細雨打在臉上也全然不在意。
  斟酌片刻,她才笑著問道:“你叔父嬸嬸都離開了吧?”
  她有此一問,是在兩天前見過一次。
  一方在屋內,一方在屋外,寧無心透過一條很細微的門縫見到。
  傅家老二攜媳婦來到書肆,不曾出生,只對著書肆一個跪拜后離開。
  寧無心以為小孩不會回答,卻轉頭聽到悶悶的一聲:“嗯……”
  聞言,寧無心臉上的笑容反而逐漸淡了下來。
  這般問道:
  “我能問你幾個問題?”
  又說:“你要是不樂意,可以選擇不回答,當然了,我會因此而選擇性的,隱瞞你想要知道的某些秘辛。”
  少女臉上洋溢著淡然的笑。
  小孩猶豫了一下,竟沒有拒絕,反啞聲道:“你說。”
  寧無心勾唇,直言問道:“當初你母親以死相逼,命你發下誓言,你當時就意識到你母親不懷好意?若沒我出現,你會不會依照誓言,殺你叔父嬸嬸?”
  前半句話剛落下,黑貓已經是在蓄勢待發。
  誅心之言令它震怒,就要不顧傅梨指令,出手教訓寧無心。
  下一刻。
  當寧無心將一整段疑惑說完后,黑貓弓起的貓腰,齜著的一口利齒,亦為之一頓。
  抱著腿靠著老樹的傅梨亦默然,長久閉著的一雙眼睛,忽緩緩睜開。
  雙瞳之中有異彩浮現,亦有剎那間的恍惚。
  “咔嚓!”
  天空一道水桶粗的雷光打落,落點處顯然離小鎮“很近”。
  雷光閃爍,刺目銀光湮滅了黑暗,亦將傅梨帶入到某段回憶之中。
  “轟隆隆——”
  雷聲轟鳴更是震耳欲聾。
  轟鳴聲后,天地寂靜,綿綿細雨也好似停滯。
  實則大雨傾盆。
  然傅家祖宅內,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都沒有動,就連黑貓也似是靜止在原地,任由滂沱大雨落在身上。
  天地仿佛就只剩下驟雨打在長生葉上,噼里啪啦的聲響。
  雨勢磅礴。
  黃泥堆起來的墻壁,終究難經受住一場又一場大雨沖刷。
  嘭一聲。
  小半丈的院墻轟然倒塌。
  院子里的兩個孩子,沒有為此挪動半步。
  當雨勢漸歇,沉默了極久的傅梨,似終鼓足勇氣,道:
  “子不言父母過失,然錯便是錯了,不可一錯再錯——”
  小孩長久不言語,話一長,不免有些磕磕絆絆,暗啞之聲幾乎被雨聲所吞沒,卻一字不漏落入寧無心耳畔。
  寧無心嘴角的笑意,并不因小孩嗓音稚嫩那一絲不為人知的顫抖而減少。
  傅明鏡確實是一個傳奇人物,然傅梨到底不過是個七歲稚童。
  有些事看得清是一回事,但在不在意、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此事對幼年傅明鏡——無異于一場噩夢。
  寧無心問此事,不過為了證實一件事——傅云樓夫婦到底是死在誰的手中。
  既然前世傅云樓夫婦之死,并非傅明鏡所為,那還能是誰呢?
  呼之欲出——
  傅崢年!
  寧無心嗤笑:
  “難怪幾天以前,當她談起此事時,傅崢年那一副即將斷子絕孫的,要死不活的模樣從何而來。”
  “虎毒尚且還不食子,傅老前輩啊傅老前輩,你們這些讀盡圣賢書的儒道之輩,要耍起狠來,真是夠心狠手辣的!”
  細思極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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