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武將滿面羞慚:“回大將軍,我們先后打了兩場,大概燒了四五十輛車的糧草。算起來,也燒了不少。不過,好像沒傷到裴家軍的筋骨……誒喲!”
張大將軍猛然踹了一腳,武將心窩被踹了個正著,仰面翻滾了幾圈。
張大將軍猶不解氣,破口大罵:“一群廢物!本將軍花錢糧養你們,還不如養一群野狗。沒讓你們打主力軍,也沒讓你們打勝仗,就是去燒糧草。連這等差事都做不好。我要你們有什么用!”
腰腹處的傷,養了月余,已經好了大半。今日情緒激動動作激烈,不慎牽扯到了傷口,一陣陣刺痛。
張大將軍一邊罵一邊咻咻喘氣。
被踹了一腳的武將,是張大將軍的心腹。不然,也不會被委以重任。武將很熟悉大將軍的脾氣,此時壓根不敢辯駁,也不起身,就這么狼狽地縮在地上,誒喲誒喲個不停。
張大將軍足足罵了一炷香功夫,怒氣稍平,將武將又叫到面前來,細問戰事經過。
武將這才苦著臉爬過來,跪在張大將軍面前,老老實實將兩場戰役的經過道來:“……我牢牢記著大將軍的吩咐,暗中潛行幾天,特意繞到了裴家軍的后方。先以騎兵突襲,再讓步兵沖鋒。”
“裴家軍早有戒備,護送糧草的也是個女將軍,縝密狠辣,應該是裴家軍的二號人物裴蕓。”
“將士們也盡力了,可就是打不過。后來還有許多騎兵來了。領頭的女將軍又黑又壯,還有一個男將軍,廝殺時十分驍勇厲害。”
張大將軍目光有些復雜:“應該是裴燕和楊淮。”
裴家軍里年輕驍勇的武將一抓一大把,數得出名號的就有十來個。
他媽的,越想越氣。憑什么裴青禾有這么多厲害的屬下,他麾下的就是些沒用的廢物?
武將低著頭繼續說道:“我帶著能跑的人跑出了老遠,第二天,又悄悄折返,想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結果,又吃了敗仗。”
“裴家軍的運糧車隊,蜿蜒出了幾里地。我們燒掉的糧草,應該還沒到三成。”
“我沒用,我是廢物,沒能完成大將軍囑咐的任務。請大將軍責罰!”
張大將軍沒再動怒,只問了一句:“我們渤海軍,真的就比裴家軍差了這么多?”
武將無言以對。
沒開打之前,他心里也是不服氣的。裴家軍厲害是真的,肯定也有吹噓的成分。裴青禾是人不是神,只要避開裴青禾,難道人人都厲害?
結果,他就被暴打了一回,不對,是兩回。要不是他跑得快,小命就得交代了。
裴家軍,就是那么厲害!
渤海軍比裴家軍差的,可不止一點點!
虧得渤海軍有高大的城墻可守,要是在平野中和裴家軍相遇,就等著潰敗吧!
“我們還有七萬多兵力,”張大將軍沉聲張口:“人數占優,還有城墻之利,裴青禾就是三頭六臂,也攻不進渤海郡。不要慌!”
慌的人,是大將軍你吧!
武將心里默默腹誹。當日殺人家裴氏一門長輩,現在裴青禾領著大軍來報仇雪恨了。別人還有投降活命這條路,大將軍只有死戰到底,絕不可能降。就問大將軍心里慌不慌?
“傳本將軍號令,從今日起,封鎖城門,嚴禁任何人進出。”張大將軍厲聲下令:“此外,再多派三千人去守城門。”
“將投石機和滾油多準備些!快去!”
武將連滾帶爬地領命去了。
張大將軍僵硬著身體,在親兵的攙扶下慢慢躺了回去。
太醫匆匆過來,為大將軍檢驗傷勢:“大將軍身體還沒痊愈,應該靜養為佳,不可再激烈動作了。”
裴家軍就在百里之地,打過來就是兩三天的事。他要怎么靜養?
張大將軍心煩氣悶,不耐地揮手。待太醫退下后,躺在另一張床榻上的張允勉強張口道:“我們守城綽綽有余,大不了,就和裴家軍耗上幾個月。耗到裴青禾退兵!”
張允傷勢比張大將軍重得多,之前還高燒不退,太醫用上了猛藥,才從閻王手中搶回了張允性命。
這都一個多月了,張允還不能下榻,每天被扶著坐一坐,都是一身汗。
打仗的事,是指望不上張允了。
沒有外人在,張大將軍也沒那么嘴硬了,長嘆一聲道:“當日真不該沖動,任由那些老婦罵一通就是了。現在和裴家結下私仇,裴青禾率大軍討伐,還落個孝順忠烈的好名聲,太可氣太憋屈了!”
張允也后悔,虛弱地嘆一聲:“我們中了老婦們的算計。現在后悔也遲了,還是得想個法子,迫裴青禾退兵。”
張大將軍嗯了一聲。
歇了小半日,稍稍緩過勁來,張大將軍就讓親兵抬著自己進了宮。
建安帝比張大將軍還要驚慌害怕,不顧天子體面,用力攥住張大將軍的手腕:“大將軍!現在該怎么辦?裴青禾發檄文,要討伐渤海軍!”
沒錯,宮中消息閉塞,建安帝兩天前才看到裴青禾的親筆檄文。
張大將軍面色沉痛,長嘆不已:“皇上,裴家軍已經來了。離渤海郡只有兩日路程。”
建安帝面色如土,聲音不自覺地顫了起來:“裴青禾真的來了?”
“是,”張大將軍緊緊盯著建安帝:“裴家軍即將兵臨城下。皇上可以下旨命裴青禾退兵。如果裴青禾不遵圣旨,就是反賊。至少在道義上站不住腳。”
“當然,皇上還有另一個選擇。就是下令,將我們張家父子綁了推出去,裴青禾殺了我們父子,解了心頭之恨,自然也就退兵了。”
建安帝龍體一震,想也不想地否了第二個選擇:“朕絕不會舍棄大將軍。”
回答得這么快,可見心里早就思慮過了。
建安帝不是不想這么做,而是根本做不到這一步。高勇不在,孟六郎也走了。渤海郡里可用的武將,都是張大將軍的人。他這個天子要是生出這樣的念頭,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