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獸冢位于棲鳳谷后山的一片荒蕪之地,這里是鳳族歷代罪獸,或者罪奴的最后歸宿。
一具具尸體被隨意丟棄在這里,任由烏鴉禿鷲等鳥類分食,最后只剩下一堆白骨,被歲月風化,成為大地養料。
茹兒的尸體被隨意的扔在這里,原本美麗的容顏已經變得灰白恐怖,滿是死氣。
隨著夜色漸深,一群群烏鴉和禿鷲從四面八方飛來,轉眼將茹兒的尸體分食。
沒有人注意到,從茹兒的血肉模糊的肚子里,滾落出五顆玉白色的鳳凰蛋,蛋殼極薄,仿若透明,并帶著鮮血和粘液,里面隱隱散發著紅色火光。
就這么滾進草叢里,被濃郁草木遮擋,無人察覺,靜靜吸收天地靈氣。
三天,足夠腥風血雨。
鳳夙的手段比所有人預想的更狠更利落。
有二長老的前車之鑒,又有龍族玄甲衛的震懾,加上鳳夙本人實力也是強大的十二階。
鳳族的長老們再無人敢跳出來捋虎須。
該換的換,該殺的殺,該廢的廢,該流放的連夜押走。
鳳夙用雷霆之勢,將鳳嘯留下的盤根錯節的勢力連根拔起。
那些原本抱著觀望態度,或者想要搞小動作的長老,在見識到鳳夙雷厲風行的手段和冷血后,紛紛收起了小心思,變得乖巧無比。
鳳族權利完成更迭,除了高層大換血外,其余鳳族子民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畢竟,對于鳳族普通子民而言,誰當族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帶領鳳族走向繁榮,讓他們過上安穩富足的生活。
顯然,鳳夙有這個能力和實力。
梧桐殿的廢墟被徹底推平,一株株桃樹苗被連夜栽下,根須深深扎進染血的土壤里。
原先的祠堂推倒重建,鳳嘯的牌位連進入新祠堂的資格都沒有,五彩石雕的水芙靈位擺放在了鳳嘯本該放的位置。
對于這一幕,無人敢質疑半句。
鳳夙站在連夜建造的新祠堂中央,跪在蒲團上,朝著上方水芙的靈位恭敬的磕了三個頭。
這才站起來轉身離開祠堂。
“少族長,龍族少君在谷口等您。”
侍從小心翼翼來報。
鳳夙剛跨出祠堂門檻就聽見這句話,腳下一頓,目光看向那侍從,“告訴表哥,我隨后就到。”
想到什么,又是瞇起桃花眼,迅速補充一句,“把棲鳳殿打掃出來,里面的陳設家具全部換過新的。”
那侍從一愣,棲鳳殿是鳳族歷代族長夫人居所,水芙夫人死后,一直空著。
正要開口提醒。
就聽鳳夙笑瞇瞇的道:“當然是給新族長夫人住,還不快去?”
那侍從恍然大悟,連忙應聲退下。
心中估摸著,這新族長夫人八成是下域那個雌性了。
少族長出了名的風流,原先只當是一時興趣玩玩而已,如今看來,是真的徹底收心。
鳳夙舒了口氣,這幾天裝正經累死他了。
那些老東西天天在他耳邊念叨族規祖訓,聽得他腦仁疼。
好在馬上要走了,終于不用聽那些老家伙啰嗦。
他心情不錯的哼著小調去了谷口。
棲鳳谷入口。
軒轅冥一身暗金色的獸袍,負手而立,目光眺望著遠方天際,不知在想些什么。
見鳳夙姍姍來遲,金眸一瞇,“磨蹭什么?”
“總要去祠堂和阿姆告個別。”
鳳夙走進時,變戲法似得掏出個玉盒,“諾,給月兒帶的禮物。”
盒蓋掀開,里面靜靜躺著一支用五彩石打磨制作的簪子,上面雕刻著精美的鳳凰圖案,栩栩如生,仿若活過來,在晨光下流轉著七彩光暈。
軒轅冥嫌棄的瞥了一眼,“有點土,不如我送的并蒂蓮紫晶玉髓簪子好看。”
反正在他眼里,雕什么鳳啊,龍的,就是土,哪怕打磨雕琢的再如何精美。
鳳夙聞言也不生氣,笑瞇瞇的將玉盒蓋上,重新收好。
“表哥這就不懂了吧?小月兒就喜歡這種亮閃閃的東西。”
軒轅冥翻了個白眼,對于鳳夙的迷之自信不予置評。
就是覺得沒有自己送的并蒂蓮好,不僅漂亮還特別有寓意。
鳳夙也沒有在意他神色,突然壓低聲音,“舅舅那邊.”
軒轅冥神色淡下來:“老頑固。”
他金眸閃過一絲煩躁,“父親認定月兒是孤魂野鬼,連龍蛋都不肯認。”
鳳夙皺了皺眉,這確實是個頭疼的問題,但一時間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解決方法。
“舅舅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等龍蛋破殼,舅舅看到粉雕玉琢的幼崽,自然就會喜歡了,到時候我們再說說好話,舅舅也未必不能接受。”
他試圖安慰軒轅冥,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
軒轅冥眉頭皺的更深,沒有說話。
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心里仍舊憋著一股氣。
那是他的父親,卻連自己的孫子都不肯認。
甚至都不肯去瞧一眼。
許是心中火氣沒地方發泄,連帶著語氣都不太好,“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了。”
鳳夙火速躥到他背上,“走走走,表哥背我回去,反正你要化龍的,讓我嘗嘗騎龍的滋味。”
“滾!”
軒轅冥黑著臉將他從背上甩下去,化為遠古太虛燭陰,騰空而起,龍爪撕裂空間,轉眼飛了進去。
“表哥真小氣”
鳳夙瞬間化為火鳳,大笑著追上去,身影沒入虛空裂縫,消失不見。
明顯是前往下域去了。
下域,天霧峽谷,狼部落。
天氣漸漸冷了下來,秋風裹著落葉在院子里打著旋。
蘇曦月已經出了月子,身材沒有發胖,也沒有走樣變形,臉色更是紅撲撲的,半點看不出像剛生過崽子的雌性,明顯恢復的極好。
她裹著獸皮披風站在院子里,看著夜翎又拉了一大堆的木材回來。
全部用斧頭劈成一段段,曬干整齊的堆放在后院柴房里。
柴房那邊堆不下了,就放在院子里的墻角。
獸世的雪季極為寒冷,時間長達六個月,在這六個月里,大雪會封山,外出狩獵變得極為困難,而且也很危險。
所以需要提前囤積大量的食物和木材,用以過冬。
夜翎和青竹每天忙的跟陀螺似得,大清早出門,直到天黑才回來。
好在獵物和木材都準備的差不多,足夠一大家子渡過寒冷的雪季。
其他各種干貨,獸皮,以及過冬的物品也準備了不少,基本沒什么缺的。
青竹許是每天打獵,身上的火氣散的差不多,嘴巴倒是消停了,沒有再怎么罵人。
反而最近墨凜情緒有點不對勁,看上很焦躁。
雖然并沒有說什么,但蘇曦月還是感覺出來。
這天終于忍不住了,便直接去廚房找他。
灶臺上的鐵鍋里咕嘟嘟的冒著熱氣,墨凜正用木勺攪著窩里的米粥,冷峻的側臉在蒸汽中若隱若現。
“最近怎么了?”
她從背后環住他的精瘦的腰身,“最近看你很不對勁。”
墨凜動作一頓,木勺在米粥里劃出幾道痕跡。
他沉默片刻,聲音低沉道:“要入冬了。”
蘇曦月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蛇是要冬眠的。
不僅墨凜要冬眠,八個蛇崽也要冬眠。
她噗嗤笑出聲,臉頰貼在他緊繃的后背,“原來我們墨凜大人是怕睡著后錯過什么。”
墨凜耳尖微紅,轉身將她抵在灶臺邊,冰涼的手指勾起她下巴,“月兒笑什么?”
“我是在想。”
蘇曦月眨了眨眼,“要不要給你和八個崽崽準備個特別暖和的窩,鋪滿最柔軟的雪貂皮那種。”
墨凜垂眸看著她,眼中閃過絲絲笑意,“給崽子們準備厚一點就可以了,我不需要。”
“為什么?”
她不解的看著他,“可是蛇不是要冬眠嗎?你難道不怕冷?”
“我今年不準備冬眠,我要守著你和崽子。”
墨凜淡淡開口,像是做了某種決定。
她神色詫異,正要開口詢問。
廚房外邊突然響起白祁疑惑的聲音,“什么東西糊掉了,一股焦味。”
墨凜本能的看向鍋里,發現米粥熬的正濃稠,哪有糊掉?
瞬間知道老狐貍是發現月兒在廚房,故意的。
他眸色微冷,但也沒說什么。
只轉過身來,俯身在蘇曦月臉上咬了一口,“晚上再收拾你。”
蘇曦月笑著拍了他一下,倒也沒有繼續在廚房待,很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