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局某領導當著運輸隊主任面黑臉說重話的時候，在場的又不止賀熙明，秦崢豈會不知情？昨天就聽上門看望他的老江提過一嘴了。
不過有腦子的都不覺得廠里會收回對秦崢的獎勵。
畢竟獎勵文件是得了上級批準的，要是收回，豈不是打審批領導的臉？
工業局這個領導說說是領導，其實不過是某個部門的小頭頭，又不是局長一級，簽發獎勵文件還輪不到他過目，自然不知情。
老江之所以特地跑這一趟來告訴秦崢，是想提醒他開年上班后謹慎些。
運輸隊不想得罪那位領導，最終還是讓那人的小舅子來運輸隊了。
暫時沒崗位，就先以某個駕駛員徒弟的身份干著。
到時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秦崢要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人得罪了，那就真結仇了。
至于誰來帶那小舅子，運輸隊但凡有點資歷的駕駛員都避之唯恐不及。
這哪是帶徒弟？分明是帶祖宗！
帶著這么個攪事精徒弟出車，私底下想掙點外快都不安生。
唯獨賀熙明躍躍欲試，大概是覺得這是一個和工業局領導攀上關系的絕佳機會！過這個村沒那個店！于是搶著要帶那小舅子。
大伙兒誰都沒意見，把這份差事拱手讓給了賀熙明。
這么一來，白秀媛的心情更好了：
想到過完年，秦崢會被調離運輸隊，而她家老賀受領導器重，帶的徒弟都是工業局領導的小舅子，不由心花怒放，看到誰都熱情地迎上去攀談幾句。
謝姎聽說后也只是挑挑眉，不置可否。
秦崢會不會被調離運輸隊她一點都不擔心。
即使真被調離，廠里也會給他安排新的工作崗位。
這年頭，只要不犯錯，下崗是不可能下崗的。
否則怎么會有那么多人削尖腦袋想要進廠捧“鐵飯碗”？
更何況秦崢不久前還立了大功。
與其操心這些沒影子的事，還不如把年貨辦齊了早點動身回鄉下過年。
秦崢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不然謝姎也不會由著他干家務，所以過年肯定要回去。
老秦家早幾天前就把小倆口的房間收拾好了，被褥曬得很蓬松，估算著日子提前把炕燒了起來，到了就能上炕休息。
家屬樓沒有炕，晚上裹著被子、白天圍著爐子才暖和些。
這一下進了有炕的屋子，謝姎暖和得整個人都舒展開了。
當晚的夫妻生活自然也進行得十分和諧。
細算起來，自十二月初秦崢出車至今，小倆口已經整整兩個月沒過夫妻生活了，比以往任何一次出車間隔得都要久。
干柴遇烈火，噼里啪啦燃了大半宿。
第二天不用說肯定起晚了。
擱以前，秦大嫂陳美娟哪怕嘴上不說，心里多少會有點意見，但昨兒個謝姎一到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長子秦越的工作有著落了！就等春季拿到畢業證，立馬能去機械廠運輸隊報到上班！
哎喲！一想到最多再等三四個月，兒子就能成為一名手捧鐵飯碗的光榮工人，別說弟媳婦起晚了，就是一天不下炕、三餐都給她端炕上去吃，陳美娟都樂意。
更別說，老二兩口子還提了不少年貨回來，臘雞醬鴨火腿魚鲞……再加上分到的年豬、宰的公雞，肉菜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豐盛，今年能過個特別滋潤的大年！
陳美娟心里美滋滋，干什么都有勁。
謝姎想倒杯水喝，都被她搶走了杯子：
“我來我來！弟妹你歇著！光喝白水有什么味道啊，我給你加勺紅糖。”
謝姎知道村里的習俗：誰家過年都是兒媳婦操持大飯的，來之前她都做好心理準備了。
豈料大嫂打起雞血，廚房里外一把抓，壓根沒她什么事。
頂多坐在灶膛前添添柴、抽抽炭，間隙還能捧著烤紅薯趁熱吃。
如此悠閑的年，委實是她沒料到的。
在婆家住了小十天，正月初二秦崢陪她回娘家，又在娘家住了三天，機械廠初五復工，初四傍晚，小倆口才意猶未盡地回城里的小家。
實在是鄉下的火炕太舒服了，完全不想念冬天里冷冰冰的木板床。
“等以后有條件了，咱們也弄套小院砌火炕。”
“城里的小院能買賣嗎？”
聽男人這么說，謝姎眼睛一亮。
如果能的話，現在買一套，將來坐等升值，豈不是發了？
“過戶恐怕不行，但可以租賃。那些家里子女多的，房子不夠住，就是去外頭尋摸租賃的。”
謝姎了然。
原世界里，白秀媛的婆家就是如此——
幾個兒子都到了娶媳婦的年紀，對象也都找好了，可家里哪騰得出獨立婚房，單位分房又需要排隊，排到什么時候不好說，于是只好去老城區租了幾間曾是高門大戶給傭人住的后罩房。
原身二嫁給賀建明后，也在那里生活過一段時間，逼仄的房型悶熱又潮濕，哪有規規整整的正房住著舒服？
思及此，她笑著對秦崢道：“租就算了，等將來能買賣了，咱買座曾經是大戶人家的正院，屋前屋后種上石榴、柿子、紅棗樹，規規整整三闊間或五闊間，間間都砌上火炕。”
秦崢沒說她異想天開，想著城里的房子就算永遠不能買賣，那不還有鄉下嗎？等有錢了把家里的老房子推倒重蓋，一準滿足她這個心愿。
年后復工，秦崢依然還在運輸隊，隔壁賀熙明兩口子納悶極了。
不是說要把秦崢調離運輸隊嗎？怎么還沒動靜？
難道領導們還在開會討論？
兩口子等了一天又一天，遲遲沒等到秦崢被調離的通知，倒是等來一個讓全體駕駛員都為之振奮的消息：
永城戰備汽車隊要擴招了！！！
永城戰備汽車隊是兩年前剛成立的一個新單位，由省軍區直屬管轄，待遇如何先不說，能進去就是一種無上光榮。
這次擴招，面向全永城，只要符合四十歲以下、有兩年以上駕駛經驗這倆條件的駕駛員都能報名，一旦錄用，待遇比照特級駕駛員，不被錄用依然能回原單位。
嚯！不成功還能回原單位？這特么誰不心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