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姮睡了一覺,到了傍晚,她隱約聽到了孩子的哭聲,猛然醒來。
“公主,您醒啦?感覺怎么樣?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讓府醫給您把把脈?”
白芷守在床前,聽到動靜,趕忙湊過來,輕輕掀起了帳幔。
“……孩子哭了?”
王姮慢慢坐起來,看了眼外面,發現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室內也已經燃起了燭火。
她左右環顧,側耳細聽。
“公主放心,小女郎只是餓了。乳母正在給她喂奶!”
白芷回稟著,見王姮作勢要起來,趕忙伸手攙扶。
扶著白芷的手,王姮緩緩的下了床。
不得不說,王姮看著纖細,卻身體康健。
經歷了一番生產,睡了半日,她就能夠正常的下床。
“我去看看孩子!”
雖然乳母、奴婢等,都是樓、王兩家的世仆,都是王姮、樓彧精心挑選出來的。
但,唯有做了母親,才能體會到何為“慈母心”。
王姮從不知道,素來自私的她,竟會這般記掛一個小奶娃兒。
“是!公主!”
白芷答應一聲,便小心翼翼的扶著王姮,朝著一側的耳房走去。
乳母正在喂奶,她十七八歲的年紀,生的是投胎,剛生完不滿一個月。
她和其他三個乳母一樣,都是懷孕五六個月的時候,就被王姮選中,然后由樓彧派人曾經京城接到了南州。
與她們一起來的,還有他們的夫君。
來到南州,在專門的院落安置好。
她們的一應吃食等,都有專人照看。
府醫、醫女、穩婆等,也都定期看顧。
一兩個月前,幾個乳母相繼生產。
王姮倒沒有沒人性的不許乳母喂養自己的孩子,畢竟她還沒有生產,還不需要乳母。
四個乳母可以哺乳,也可以親自照顧,直到今日。
今晨,王姮發作,便提前安排了四個乳母進入后院,隨時等候。
如今,小女郎平安落地,四個乳母也就排好班次,兩人一組,輪番照顧小女郎。
王姮對乳母的照顧十分周全。
她們來到南州后,吃得好、住得順心,還給她們的孩子安排了乳母。
她們的夫君,亦有極好的差事。
可以說,乳母們完全沒有后顧之憂,能夠心無旁騖的照顧小主子。
此刻給阿南喂奶的,便是其中之一。
她聽到腳步聲,抬眼就看到王姮走了進來。
她下意識的就想站起來行禮,王姮趕忙擺手,輕聲道:“給小女郎喂奶要緊!”
乳母聞言,這才重新坐好,繼續哺乳。
出生不到半日的小嬰兒,胃口并不大,幾口就吃飽了。
乳母熟稔的抱起孩子,將她的頭放到肩膀上,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小小嬰兒饜足的打了個奶嗝,乳母這才又重新把孩子抱在懷里。
“公主,您要抱抱小女郎嗎?”
乳母說著話,恭敬的將襁褓送到王姮面前。
王姮:……沒抱過孩子啊,我不會啊!
不過,似乎是為人母的天性,又有乳母、傅母等在一旁指點。
王姮略顯笨拙的接過襁褓,將孩子抱在了懷里。
好小!
好、丑!
王姮暗自感嘆著。
但,到底是自己的親骨肉,就算丑,也是丑萌丑萌的。
王姮越看越喜歡。
“阿南!小阿南,我是你阿娘哦。”
“小東西,為了你,阿娘生生疼了半日。”
還有變粗的腰肢,以及生產完也沒有完全癟下去的肚子。
從未吃過苦的嬌嬌女,為了這個小東西,卻遭受了這么多。
王姮忽然覺得,若是女兒長大了,不乖、不孝順,自己定會痛心,定能委屈死。
抱著孩子,眼看著她捏著小小的拳頭,秀氣的打了個哈欠,王姮只覺得一顆心都被化了。
“阿南醒了幾次?喂了幾回奶?可有拉尿?便便可都正常?”
嫡長閨、庶閨蜜都生了孩子,王姮從她們那兒聽到了不少育兒經。
尤其是王棉,沒少跟她科普相關的知識。
別的不說,只一個便便,就要格外關注。
孩子的身體狀況,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便便的次數、形狀、顏色。
對此,王棉甚至專門寫了個單子。
什么樣的便便,對應著怎樣的身體狀況,她都寫得清清楚楚。
王姮拿到后,便謄抄了一份,交給府醫、穩婆驗看。
她不是不相信王棉,而是習慣了謹慎。
有了府醫、穩婆,以及經驗豐富的婦人進行驗證,王姮便能更加放心的按照這些育兒經養育女兒。
“回稟公主,這半日的時間,小女郎醒了兩回,吃了兩回奶,換了一次尿布……”
乳母恭敬的回稟著。
還有王姮安排的女兒身邊的管事娘子,也都詳細記錄。
她直接把記錄的內容,捧到了王姮面前。
王姮點點頭,“嗯!不錯!”
“你們盡心伺候,阿南好好的,我和郎君都不會虧待了你們!”
可若是誰不夠盡心,甚至是懈怠、瀆職,那就別怪他們夫妻心狠手辣了。
到時候,懲處起來,可不是“一人做事一人當”,而是全家、甚至是全族都受株連。
后頭的狠話,王姮沒有說出口,但在場的人都知道。
她們自己以及全家的性命、榮辱,都系在小女郎一人身上。
說句不怕犯忌諱的話,于她們而言,小女郎比他們的祖宗、兒孫都要重要!
抱了一會兒孩子,又敲打了眾奴婢一番,王姮便將孩子交給了乳母,自己則回到了正房。
庖廚做好了飯食,白薇提了食盒回來。
“郎君呢?還在前頭書房忙事情?郎君可有說,要不要回來用膳?”
王姮斜靠在榻上,面前擺了小桌,桌上堆滿了碗碟。
她看著白薇給她布菜,順口問了一句。
“好叫公主知道,郎君還在忙。家中的護衛、暗衛等,穿梭不停,似是有要事!”
白薇一邊給王姮夾菜,一邊輕聲回稟:“方才郎君派了小廝來傳話,說今晚還有事情,就不回來用膳了。”
王姮點點頭。
她早就猜到了。
上午生產的時候,她又痛又累,恍惚間聽到了喊殺聲。
且,她和樓彧早有猜測——
阿詩琳等賊子,定會趁著她生產搞事情。
如今,王姮生產完畢,樓彧也該將一切都處理干凈了!
用了飯,喝了回奶湯,又讓傅母給她裹了厚厚的束縛帶,王姮這才又重新在床上躺好。
外面的天色徹底黑了下來。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王姮反倒睡不著了。
王姮便命人拿來王棉、鄭十三派人送來的教具、玩具等。
各種小玩意兒,有著各種形狀,還有鮮艷的顏色。
王姮隨意的把玩著,準備將這些拿去給乳母,讓她們按照王棉的介紹,與阿南一起玩兒。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王姮耳朵動了動,這聲音,她太熟悉了,“阿兄!”
果然,片刻后,有道高大的身影繞過屏風,大步來到床前。
“阿姮,用過飯了?身體可還好?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嗯!用過了!我很好!阿兄呢?都忙完了?”
王姮靠在引囊上,笑著跟樓彧聊天。
樓彧坐在了床前的鼓凳上,他已經簡單洗漱,并換了家常的道袍。
仔細看了看王姮的臉色,嗯,氣色還不錯,已經沒有了生產時的狼狽與虛弱。
王姮吩咐乳母把孩子抱來。
“……小家伙,還在睡!”
樓彧看著懷里的襁褓,眼角眉梢都變得柔和。
抱著孩子,樓彧也問了乳母“孩子睡了多久、吃了幾回奶、換了幾次尿布”等問題。
乳母恭敬的回答。
樓彧還算滿意,便打發乳母下去。
很快,正房寢室里便剩下了王姮、樓彧這對小夫妻。
樓彧輕聲說道,“阿詩琳崩潰了!瘋了!”
王姮挑眉,“南邦的事兒成了?阿詩琳知道了?”
知道自己被滅了國,父母親人等都成了階下囚?
所以,這才崩潰?
“嗯!我告訴了她。”
殺人誅心,才能逼得阿詩琳崩潰。
“阿兄說了,她就信了?居然沒有心存僥幸的去取證?”
王姮歪了歪頭,似是有些疑惑。
阿詩琳這么好騙?
敵人說什么,她就信什么?
連個確鑿的證據都沒有,她就——
不過,很快王姮就意識到:“這也正常。誰讓我的阿兄,在她面前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
樓彧算無遺策啊。
阿詩琳在樓彧身上,從未得到過半點好處,更沒有贏過他分毫!
于阿詩琳來說,樓彧就是個毫無敗績的、強大到極致的對手。
強悍、可怕。
阿詩琳更是直接被樓彧的人所捕獲。
身為階下囚,面對恐怖如斯的對手,阿詩琳的心理防線,其實已經崩潰過一次了!
樓彧所說的有關南邦的現狀,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罷了。
王姮嘰嘰咕咕的說著樓彧的種種厲害,一雙黑白分明的荔枝眼里,蕩漾著灼灼亮光。
嘿,她的阿兄就是這么的優秀!
她,與有榮焉!
看到王姮如此靈動、鮮活的模樣,感受到她毫不保留的對于他的欽佩與驕傲,樓彧的眼底染上了笑意。
但,很快,樓彧就收斂了笑,略帶一絲愧疚。
王姮精準捕捉了他的微表情,略略一想,她便猜到了:
“阿兄,接下來,你是不是很忙?”
阿詩琳精神崩潰,也就無法控制自己。
瘋癲中,很容易透露些許秘密。
而這也正是樓彧“逼瘋”阿詩琳最主要的愿意。
殺人誅心,不只是賭氣,更多的還是有利可圖。
看來,阿詩琳發瘋的時候,說了不少秘密啊。
而這些都將成為樓彧的線索,繼而讓他成就大事。
滅南邦,并不是樓彧的根本目的。
他要的是西南、南疆等地的太平安穩。
“蜀王?阿兄,你要去調查蜀王?”
王姮想到之前與樓彧談論事情的時候,曾經提到過這個人。
樓彧勾了勾唇,沒有直接說是與不是。
但,他的神情,已經告訴了王姮答案:他,下一個目標就是蜀王!
“阿兄,你且去!我就在南州,我會看顧好阿南,守好州府!”
她坐鎮后方,為阿兄免除后顧之憂。
“嗯,我自是相信我的阿姮有能力看顧好一切!”
樓彧伸手,握住了王姮的小手。
他欣慰,又心疼:“只是,你剛剛生產完,還要坐月子,休養身體。我非但不能守著你,卻還要讓你勞神——”
他,于心不忍啊。
“這有什么?阿兄無需擔心,家中這么多人手,我只需總攬全局,并不必事事躬親。”
不過是吩咐一聲,又不要她親自下場,有什么辛苦的?!
“勞神也辛苦呢!”
王姮所說的,樓彧如何不懂?
但他還是會心疼,會擔心。
當然,他更相信阿姮。
抬起手,輕輕撫摸著王姮的鬢發,樓彧低聲喟嘆著:“我的小丫頭,長大了!”
接下來的日子,樓彧果然十分繁忙。
不過,他也沒有忘了幾個重要的日子。
洗三宴、滿月宴,樓彧都抽空參加。
親眼見證了孩子的成長,對于父母來說,不只是責任,更是一種快樂。
王姮順利產下一女的消息,第一時間送去了京城。
姜貴妃、太子,王棉、鄭十三等親友,全都收到了喜訊。
他們都準備了許多賀禮,派人不遠千里的送到南州。
只是,京城距離南州太遠,兩三千里的路程,一來一回,待賀禮抵達南州的時候,小阿南正好出百日。
三個月的時間,被親爹親娘嫌棄的小紅猴子,早已蛻變成了白白胖胖的小糯米團子。
精致的眉眼,完美的融合了父母最優秀的基因。
粉嫩雪白,軟軟糯糯,看著就招人喜歡。
王姮和樓彧這才放下心來:還好,還好!女兒不丑!
雖然不擔心女兒的未來,嘖,他們的女兒,就算是個無鹽女,也能嫁得出去。
但,長得美,更好!
絕世姿容高貴的出身,可以預見孩子那璀璨的未來。
王姮暗自為女兒高興,歡喜的清點京中親友送來的一車車的禮物。
樓彧也收到了京中的來信。
他卻沒有那么的高興。
“阿兄,怎么了?可是京中有什么變故?”
樓彧神色如常,王姮卻還是能夠感受到他的情緒。
“東征高句麗,失敗了!”
樓彧低聲說道。
而隨著此次戰敗,京城又要掀起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