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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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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九日,太子妃盧氏薨。

  按照古禮,太子妃雖身份貴重,但到底只是儲妃,她上面還有好幾重的長輩。

  她的喪事并不能大肆操辦。

  但,太子妃是為了救太子而死,且她嫁入皇家十幾年,賢良淑德、恭敬謙讓,還生兒育女,算得上有功之臣。

  皇后感念太子妃的種種,親自去圣人面前為太子妃求了恩典:

  特許盧氏以皇后之禮安葬,在東宮停靈十九日,將棺槨安放在皇家寺廟,待太子的陵寢昭陵建好后,再葬入昭陵。

  圣人、皇后重視太子妃的身后事,太子更是愛重發妻,是以,太子妃的喪葬規格也就超出了原有的規制。

  停靈十九日,京中五品以上的外命婦,都要去東宮哭靈。

  王姮作為公主,亦是一品國公夫人,自是不能例外。

  事實上,在小三郎回京的第二天清晨,王姮就收拾妥當,帶著九郎、十一娘回京。

  剛剛抵達國公府,還不等她安頓好,就聽到了宮城門樓上敲響的喪鐘。

  王姮與太子妃也算是舊相識。

  早在沂州的時候,就曾與太子妃打過交道。

  長大了,進了京,王姮幾次重大的日子,比如暖房、及笄、昏禮等,太子妃都積極參與。

  可以親臨的,她必會親自前來。

  若實在不方便,太子妃也會準備豐厚的禮物,并讓自己心腹、或親近之人代她出席。

  尤其是最近幾個月,王姮教導小三郎,太子妃十分感念,明里暗里送了許多東西。

  太子妃大方,王姮更是豪富。

  她的諸多生意里,就有太子妃的干股。

  可以說,不管是感情還是利益,王姮都與太子妃關系極好。

  太子妃驟然離世,王姮本能的難過著。

  換了素服,趕去東宮,看到滿室縞素,靈堂內還有幾個小小的身影或痛哭、或茫然,王姮的淚珠兒,瞬間滾落。

  “太子妃、就這么走了?”

  王姮經歷過親人的離世,也見過許多生老病死。

  她知道生命的脆弱,可每每看到死者逝去、親人悲慟的畫面,還是會忍不住的感慨。

  “是啊,她走了,留下了結發的夫君,深愛的兒女!”

  王棉作為侯府世子少夫人、四品郡君,亦有進宮哭靈的資格。

  她捧著碩大的肚子,艱難的跪在靈堂上,哭了一會兒,便趁機找到了王姮。

  她跪在王姮身側,借著擦眼淚的動作,低低的與王姮說話。

  “阿棉,你沒事吧?你身子重,皇后娘娘仁愛寬厚,定會多加照拂與你——”

  王姮聽到王棉的聲音,微微側頭,就看到了自家好閨蜜艱難跪拜的模樣。

  她禁不住有些擔心。

  進宮哭靈,是榮耀,亦是沉重的負擔啊。

  尤其是年老者、體弱者以及孕婦。

  王棉是雙胎,還臨近產期,不說發生意外了,就是哭得太過,都有可能引發早產。

  王姮確實為太子妃的薨逝而難過,但,逝者已矣啊,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更不用說,這位“生者”,還是自己最好的閨蜜。

  王姮可不希望阿棉有任何的閃失。

  “我無事!娘娘確實給了我恩典,但,太子妃與我們到底相識一場,我、我想送她最后一程!”

  這是明面上的理由。

  除了這個理由,還有不好對人說的原因:

  太子妃到底是東宮的主母,她的夫君是東宮心腹,主母薨了,夫君又不在京城。

  王棉作為妻子,自是要刷足存在感。

  且,在皇權至上、等級森嚴的古代生活了十幾年,王棉早已明白了現實的殘酷。

  孕婦?

  呵呵,在皇家貴人眼中,并沒有什么需要特殊照顧的。

  準許孕婦來哭靈,這不是磋磨,而是恩典。

  皇后娘娘慈愛,給了她些許照顧,她卻不能真的“拿著雞毛當令箭”。

  該有的規矩,她一點兒都不能少。

  否則,貴人們表面上不會計較,卻會暗中記賬。

  也無需故意為難,只是在某些事情上,稍稍表露出一絲痕跡,就能讓王棉有苦難言。

  尤其是王棉不是普通外命婦,她還有大虞第一妒婦的罵名。

  吃醋的真相,宮里的貴人們都知道。

  可一旦王棉冒犯了他們,他們照樣能夠翻臉不認人!

  “唉,誰讓我穿越到了古代呢!”

  “在古代,是沒有所謂的人權的。”

  王棉心里暗自嘆息著,臉上卻還要做出哀傷的模樣。

  她與王姮做了十幾年的閨蜜,不知不覺間,也受到了王姮的影響。

  “做戲做全套”,“騙人先騙己”!

  擱在后世,王棉是做不出虛與委蛇、偽裝演戲這一套的。

  不相干的人死了,哭不出來就是哭不出來。

  但,此刻,有點兒交情的太子妃薨了,王棉卻不必作弊,就能淚如雨下。

  王姮用親身經歷告訴了王棉,即便是做戲,也不能作假。

  不夠哀傷,哭不出來?

  沒關系,把自己所有的傷心事都想一遍(穿越古代還回不去),眼淚就能撲簌簌的滾落。

  而且,演戲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能夠輕松的做到哭笑自如。

  王棉:……得!穿越一遭,還進修了演技。

  就我這說哭就哭、說笑就笑的水準,擱在后世的影視圈,最低也是個視后呢。

  拿著帕子擦著眼淚,王棉素凈的臉上寫滿哀傷,卻還能盡情的與好閨蜜閑聊:

  “太子妃確實可惜了,她與太子少年夫妻,相濡以沫多年,共同孕育了兩子兩女……”

  王棉與太子妃沒有太多的交情,但同為女子,她很能共情太子妃。

  若換做是王棉,她未必會舍身去救夫君。

  她確實愛蕭無疾,可她最愛的還是自己。

  用自己的命,去換男人的命,很容易“輸”——

  自己死了,男人轉過身就會續娶。

  在古代,所謂的深情好丈夫,不是殉情,不是終身不娶,而是在續弦、納妾的同時,念叨幾句發妻,寫幾首悼念的詩詞,就會被人人稱頌,還能留名于歷史。

  太子就更不必說了。

  身為儲君,他的婚姻從來都不是個人之事,而是關乎朝堂穩固,是平衡各方勢力。

  王棉敢打賭,太子妃重傷后,人還沒有咽氣,就已經有無數人在惦記她的夫君。

  更令人心痛的是,這些人里,甚至有她的至親——

  太子妃之位,未來皇后的位份,必須是盧氏女。

  盧家作為世家,枝葉繁茂。

  族中適齡的女郎,不止一個兩個。

  事實上,也確如王棉猜測的那般,就在太子妃重傷不治、命在垂危的時候,太子妃的阿母、阿嫂等便急切的進了宮。

  除了心疼太子妃外,她們更想讓太子妃在咽氣前,定下下一任太子妃。

  “兒啊,你可以不顧及盧家,卻不能不管幾個孩子啊。”

  “小大郎才十歲,小十二娘才三歲,他們沒了生母,繼母若是不夠賢良慈愛,他們可就要受苦了!”

  “還是自家人更穩妥,她是孩子們的嫡親姨母,定會好好照顧孩子們!”

  “……你放心,家里特意選了個安分的,她只是幫你占住太子妃的名分,并幫你照顧孩子……”

  盧母絮絮叨叨,盧家的幾個嫂子,也見縫插針的敲邊鼓。

  太子妃一臉死氣,快要失去光華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哀傷。

  這就是她的親人啊,她要死了,他們想的卻還是家族。

  不過,太子妃能夠理解。

  就是她自己,也是家族利益的犧牲品。

  只不過她幸運,遇到了太子這樣的良人。

  夫妻十余載,夫君愛她重她。

  雖然沒有給她唯一的偏愛,卻給了她嫡妻的體面與尊貴。

  東宮嬪妾數十人,太子妃始終都是最尊貴的主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越過她。

  還有她所出的兒女,也是太子最看重的。

  太子說過,他的繼承者,只能是她所生的兒子。

  小大郎若真的廢了,也會由小三郎繼任。

  正是因為太子給了太子妃足夠多的安全感,太子妃才會在危急關頭,以身相救。

  她相信太子,也愿意用這具本就殘破的身體去賭一賭。

  只是,自己倒下了,太子還沒有如何如何,自己的親人就——

  “……好!我聽家中長輩的安排!”

  盧母的話,雖然狠狠的扎了太子妃的心,卻也有些道理。

  盧氏女做太子妃,有利有弊,但終究是利大于弊的。

  不管是誰做太子妃,只要與太子有了夫妻名分,只要生下孩子,就會生出野心。

  但,若是盧氏女的話,盧家還能牽制一二。

  太子妃在臨死前,也會做些安排。

  她絕不會讓繼任者擋了孩子們的路,更不會讓她有機會傷害她的孩兒。

  太子妃的靈柩,在東宮停放了十九日。

  王姮等外命婦們,也每日進宮。

  持續折騰了十九天,王姮的嗓子啞了,人也消瘦了一大圈。

  王棉、鄭十三等孕婦,更是險些被弄得早產。

  終于、終于,等到了出殯的日子。

  第一場秋雨驟然降臨,紛紛灑灑的雨滴,裹著寒涼的秋風,給送葬眾人增添麻煩的同時,也渲染了陰郁哀傷的氣氛。

  太子穿著喪服,抬手抹去臉上那不只是雨還是淚的水漬,繼續邁著沉重的腳步,送發妻最后一程。

  他的婚事,已經在議定之中,續娶的太子妃人選,也已經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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