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封封的來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轉眼間,已經從初夏來到了金秋。
通過那些信,王姮知道樓彧在邕州的一切:
破王府,審邕王,平民亂,治理地方、教化百姓。
他開倉放糧,他開河修渠。
他免賦稅,他開辦官學。
抑制、分化當地豪族,積極推行科舉選士。
他還在流放到邕州的流人之中,擢選出有用之士,帶領他們一起治理邕州。
一手圣人經典,一手天子劍。
樓彧文武兼施,恩威并重。
先以雷霆手段震懾眾人,又春風化雨的施以仁政。
他自身能力出眾,又有圣人、太子極力支持。
他可隨意調動隔壁都護府的兵馬,還有權利就地招募府兵。
至于招兵買馬所需要的銀錢、米糧等,樓彧則愉快的表示:
絕不從吏部調撥一厘一毫。
轟然倒塌的邕王府,私庫可是十分豐厚。
樓彧沒有客氣,直接抄沒了私庫,將之充公。
還有當地的豪族,樓彧之所以針對他們,可不只是為了治理所需,更是需要一個錢袋子。
搜羅他們的違法亂紀、欺壓百姓的證據,然后或是抄家、或是判刑,就能得到大量的隱田、隱戶,以及金銀、米糧。
在沂州的時候,樓彧就經常“剿匪”。
帶兵深入草原的時候,樓彧也習慣了“以戰養戰”。
樓彧最擅長的就是無本買賣,在邕州,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
有兵有錢,更有權。還有他手中的大殺器,不但震懾住了眾人,還讓他被鍍上了一層神光——
當地的夷族土人,本就有鬼神信仰。
見到新來的樓刺史這般“大展神威”,都打從心底里敬畏他。
神之使者,神秘而高貴,萬不可冒犯。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亂象叢生的邕州,就已經被他恢復并重整了秩序。
樓彧將這些大事小情,都摻雜在日常里,寫信告訴了王姮。
與信一起來的,還有許多畫卷。
有山川河流,有風土人情,亦有樓彧為王姮畫的畫像——
咳咳,小夫妻相隔兩三千里,不能見面,只能思念。
YY什么的,樓彧最擅長了。
王姮徹底麻木了:……行叭!幻想出來的夫妻恩愛場景,總好過某些需要打馬賽克的極限畫面吧。
王姮無語之余,還要遵從樓彧“禮尚往來”的要求,也給樓彧寫回信、畫畫兒。
在京城參加宴集,在驪山教書,對三小只的寓教于樂,與王棉、鄭十三等閨蜜的八卦時刻,王姮都寫到信里、畫到紙上。
每隔兩三日,就有鴿子、鷂子分來飛去。
每隔五六日,就有專門的“信使”不遠千里的騎快馬而來。
這些信使,都是樓彧的親衛、暗衛。
他們不只送來樓彧的書信,還會順便帶些當地的土儀。
邕州的特色水果啊,當地的織布刺繡啊,還有香料、寶石等等小玩意兒。
不管是國公府,還是驪山書院,眾人都能看到印有樓氏印記的騎士來來去去。
“齊國公與瑯琊公主果然感情甚篤,小夫妻相隔幾千里,還能這般頻頻交流!”
“新婚燕爾,自然甜蜜。”
王、樓二人的愛情故事,有人羨慕,也有人嗤之以鼻。
“切,不單單是新婚。樓駙馬慘遭貶謫,想要盡快回京,就必須要巴結貴人啊。”
“可不是。瑯琊公主是個西貝貨,可她阿母受寵啊,她還巴巴的攀附上了皇后、太子妃。”
“就是。堂堂公主,竟淪落為給人看孩子的傅母。”
說這話的人,滿臉的不屑,卻又難掩羨慕。
“傅母”又如何,那可是皇子皇孫啊。
只要能夠攀附到真正的貴人,得到想要的富貴,慢說只是“傅母”了,就是姨母變“義女”,也有許多人愿意!
在名利場上,虛名反倒是最沒用的。
很多人表面不齒王姮堂堂公主,卻淪落為看孩子的奴婢,實際上,內心早已各種羨慕、嫉妒。
如果可以,他們也愿意。
可惜,沒有如果。
他們連“自甘下賤”的機會都沒有!
“……這些人還真是好笑!”
王棉捧著碩大的肚子,一邊吃著剛從邕州送來的香蕉,一邊鄙夷的說著。
“他們啊,分明就是嫉妒,卻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真真令人作嘔。”
王棉進入到了孕晚期,可她還是忙忙碌碌。
不是在京城照看侯府,經營諸多生意,就是來驪山正常教學。
她沒有因為懷孕就被困在內宅,她正常的進進出出,也就能搜集到更多的八卦。
反倒是王姮,雖然出了孝,雖然成了親,可因為樓彧不在,又有教導三小只的任務,她依然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
且,更多時候,王姮喜歡在驪山。
遠離京城的繁華與喧囂,躲開宮里的是是非非,寄情山水,教學游玩兩不誤。
她過得愜意又充實,三小只以及學生們,也都受益匪淺。
有了這幾個月的教學,王姮王娘子的才女名號,已經在驪山以及整個京城打響。
王姮就像一個巨大的、挖之不絕的寶藏。
當世人認定她只是個美麗廢物的時候,她的“左手飛白”橫空出世,驚艷了眾人。
當世人以為她只擅長書法的時候,她與樓彧的“琴琴和鳴”,不只打了韋般若的臉,還再次讓人驚嘆。
當世人覺得書、琴雙絕已是王姮的極限時,王姮又在書院,相繼展現了她的棋、畫、御、射等等才藝。
眾師生:……到底還有什么是公主娘子所不擅長的?
慢慢的,眾人終于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王九與樓彧一樣,都是沈先生的高足!
樓含章驚才絕艷,王九也不遑多讓。
只是一個是男子,本就引人注目,一個是女子,更為內斂低調。
但,不管曾經的王姮是如何模樣,如今她在驪山、在京城,就是最負盛名的才女。
說句第一,也不會有人駁斥“輕狂”!
而如此才華橫溢的瑯琊公主,曾經當眾鞭笞朝廷命官的跋扈,也被世人遺忘了。
就算有人記得,也會忍不住為她辯駁——
公主可是第一才女呢,高傲些,亦在情理之中。
再者,那周某人可是權貴們恨得咬牙切齒的酷吏。
他吃癟,眾權貴只有拍手叫好的份兒。
而能夠讓周某人如此丟人的瑯琊公主,更是權貴們暗自敬佩的牛人。
嘖,不愧是瑯琊公主,即便跋扈,也是有理有據。
周某人那般“鐵面無私”、恪守律法的人,都挑不出她的錯處!
事后,想要報復,周某人都找不到機會!
還有某些嫉妒王姮的人,亦是只能通過污蔑來宣泄內心的負面情緒。
王棉作為王姮的嫡長閨,自是唾棄那些流言蜚語,卻又忍不住的生氣。
“好啦!別氣了!人在這俗世間,難免會遭受非議。”
“阿棉,你也說過的,‘人紅是非多’,我這般遭人嫉恨,只能證明我的優秀。”
王姮看著王棉一邊吃一邊罵,好笑之余,又有些擔心。
她的目光落在王棉那碩大的肚子上,忍了又忍,終于沒忍住。
她小心的問道:“阿棉,你已經有七個月了吧。”
王姮沒有懷過孕,但她見過孕婦啊。
七個月的孕婦,即便胖一些,肚子也不會像阿棉這般大。
“我是雙胎,太醫每旬都來請平安脈,脈象正常,胎象也極好!”
王棉吃完一根香蕉,丟掉果皮,拿過棉布巾子擦了擦手,不甚在意的說道:“太醫說了,我不只是肚子大,還會早產!”
“我孕期雖然比十三娘晚了些,但,我可能會比她早生產!”
提到生產,王棉也禁不住擔心。
唉,這里可是古代啊,雖然她提前復刻出了剖宮產、產鉗等,但,無菌環境卻是做不到的。
開刀,就有感染的風險。
產鉗,亦有極大的副作用。
還有生產過程中的大出血,以及后世都談之色變的羊水栓塞。
生孩子,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就算她準備再多,到了真正生產的時候,也有可能發生意外。
隨著生產的臨近,她的肚子越來越大,腿開始腹中,起夜、尿頻……折磨得她夜不能寐。
休息不好,本就焦慮恐懼的心,愈發的不安。
王棉只能用忙碌,用八卦等分散注意力。
她不能過多的關注生產,不能自己給自己制造焦慮。
偏偏現實就是殘酷的,她的丈夫,甚至都不在身邊——
“阿棉,放心,我會守著你的。”
王姮太了解好閨蜜了,王棉雖然是笑著的,但王姮還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
伸手握住王棉那有些浮腫的手,王姮輕聲安慰著:“你也一定會順利生產!”
你可是女主呢!
上天自會庇護你。
就像王棉認定自己是女配一般,王姮堅定的認為王棉才是所謂女主,有著大氣運。
可不是有福運?
一介農家女,靠著自己到了誥封、嫁了高門,如今還懷上了雙胎。
萬中無一的好運道,這般有福之人,自然也會百事順遂、萬事如意。
“公主,出事了!”
就在王姮安撫好閨蜜,并將之送走后,一個相貌很不起眼的奴婢,急匆匆的跑來,湊到她的耳邊,低聲回稟:“圣駕遇刺,太子妃為了保護太子,身受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