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鄭十三、楊壽夫婦早已抵達,他們被安排在花廳。
聽到動靜,鄭十三不放心,便拉著楊壽趕了過來。
只是,當她抵達的時候,前來找茬的周既明已經被人當眾褪去了官服,按在一旁受刑。
啪!啪!啪!
鞭子狠狠的抽打著,周既明皮開肉綻,鮮血染上了白色的中衣。
他用力咬著唇,硬是一聲沒吭。
眾賓客中,有人心軟,不忍心看到這血腥的一幕,皺著眉頭,蠕動著嘴唇,試圖幫周既明求情。
理由都是現成的——
今日可是樓彧的生辰,大喜的日子,見血不吉利!
再說了,樓含章可是溫潤君子啊。
溫暖和煦如春風,他又豈會如此的殘忍?
樓彧:……呵呵,這算什么殘忍?
在戰場上,尸山血海,斷臂殘肢,那才是真正的煉獄。
至于吉不吉利,樓彧從來不信這些。
他內心深處是陰暗的,從幾歲大的時候,樓彧就發現,自己見了血,非但不會畏懼、忌憚,反而有種莫名的亢奮。
他只會嫌血不夠多、味道不夠濃郁,而絕不會有任何的不適。
隨著年歲的增長,樓彧學會了完美偽裝。
他克制住了對于血的“渴望”。
但,他的克制,只是不主動的切割、撕碎。
見到血,他的內心,依然是歡愉的,享受的。
嗯,生辰宴這般大喜的日子,燈籠、紅綢都不夠鮮艷,就該用鮮血染一染!
樓彧覺得,有了這一遭,他未來一年,定會紅紅火火、興興旺旺。
他一派風淡云輕,并沒有因為眼前的一幕而受到任何影響。
王姮呢,既然已經扮演了囂張跋扈的皇室貴女,也就不再偽裝。
她繼續仰著下巴,冷冷的看著周既明受刑。
對于跑來關心的鄭十三夫婦,她矜持的點了點頭:“放心吧,我無事!”
鄭十三看到這樣的王姮,只覺得有些陌生。
一直以來,她都認定王姮是“主”。
即便現在她已經貴為王府的世子妃,可在王姮面前,她依然是恭敬的、卑微的。
然而,直到此刻,鄭十三才猛然意識到:過去公主待她,已是十分和善。
公主并不是真的好脾氣,也沒有那么的平易近人,她只是不想發作。
到了必要的時候,她就會展現出公主的跋扈與冷酷。
這,才是公主最真實的模樣,目下無塵,視人如草芥。
“幸好,我一直都忠于公主,即便之前有些小心思,也從未背叛。”
鄭十三暗自慶幸著,并再次提醒自己,切莫得意忘形。
她的一切,都是公主給的。
公主能給她,也能收走。
即便樓郎君失勢了,公主也還是公主,她的身后不只有姜貴妃,還有九皇子等貴人!
一旦遭了公主的厭棄,其后果,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日后,她定會更加忠心、更加恭敬!
鄭十三暗暗警醒自己,她身側的楊壽,更是深受觸動。
樓彧被“流放”,齊國公府卻還是不可被冒犯的。
他不只是齊國公,還是駙馬。
因著樓彧的“貶謫”,便想要落井下石,其結果只能有一個,那就是如周既明這般,既丟了面子,又沒了里子。
嘖,笞二十啊。
周既明身為兇名在外的酷吏,大概是頭一遭被這般處置。
楊壽拋開曾經生出來的小心思,便只有慶幸與快慰。
幸好我只是想了想,并未真的對樓彧不敬。
而周既明這個專門踩著權貴上位的酷吏,終踢到了鐵板!爽!
王棉也聽收到消息,捧著開始顯懷的肚子,快步出了花廳。
王棉并不只知道樓彧去邕州的真相,她雖然也不信坊間有關“樓彧失寵”的流言,但,皇權社會,臣子的生死榮辱,全都系在帝王一人身上。
而只要是人,就有喜怒哀樂,就有沖動、犯糊涂的時候。
或許只是一句話,就有可能惹怒圣人,繼而——
在王棉所熟悉的后世,嶺南物產豐饒、富庶安定。
但在古代,就是妥妥的流放圣地。
被調往嶺南各州郡的官員,基本上都是被貶謫,而非鍍金。
當然,嶺南未經開發,更容易出政績。
可、可嶺南當下的自然環境太惡劣了,大片的原始山林,未受教化的當地土著,還有瘴氣毒氣、蛇蟲鼠蟻,寄生蟲、傳染病……幸好她提前復刻出了抗生素。
但,原始的密林之中,潛藏的危險太多。
沒有熱武器的古代,全靠人力,很難在短時間內馴服那片蠻荒之地。
熱武器?
等等!
有哇!
早在幾年前,她弄出了小瓷瓶。
只是受制于現實,她和匠人共同研制出來的黑火藥,威力足夠,卻有著使用、保存等細節上的困難。
一個弄不好,就會啞火、誤炸。
這玩意兒,一旦失誤,就是要人命的。
王棉都有些退縮了。
她索性將小瓷瓶等相關人和物全都交給了王姮。
王姮收下后,繼續命人研制、改良,試圖解決那些問題。
“……嘶!細細算來,我把這些交給阿玖,也有幾年了!阿玖卻并未告訴樓彧……”
難道問題沒有解決?
還是王姮故意藏一手?
作為王姮的嫡長閨,王棉自是知道,王姮骨子里就不是什么戀愛腦。
她甚至還不通情愛。
她對樓彧,更多是兄妹、是相互依靠的小伙伴。
且,就算王姮開了竅,以女人的心態,喜歡上了樓彧,她也不會“為愛癡狂”。
她最愛的始終都是自己。
對于樓彧,她會有所保留。
就像上次的“逃婚”,王姮就動用了自己一些隱秘的力量。
若非她太嬌氣,樓彧又太狠,王姮早已抵達了某個小島,或許已經成了女皇!
王棉上交的小瓷瓶,王姮沒有“共享”給樓彧,或許就是她留給自己的一張底牌!
王棉最看重王姮,自是支持她的一切選擇。
她把東西交給了王姮,那么從她交出去的那一刻起,這些就與她再無關系,她絕不會向除王姮之外的任何人提及。
樓彧,不行!
蕭無疾,亦不行!
“熱武器”的想法,在王棉腦中一閃而過,就被她重新壓到了角落里。
呃,就算沒有小瓷瓶,依著樓彧的手腕,他應該也能在邕州立足,并大殺四方!
這般想著,王棉心底的一絲愧疚便消失了。
“阿玖,沒事吧?”
看了眼快要行刑完畢的某個角落,王棉輕聲詢問著。
王姮看了看鄭十三,又看看王棉,勾起一抹笑:“沒事兒!時辰快到了,還請諸位入席!”
不過是些許小插曲,“助興”一二,卻不會真的攪合了樓彧的生辰宴。
“公主,國公爺,天使來了!”
就在王姮招呼眾賓客移步花廳的時候,大門外響起了門房的通傳聲。
天使?
宮里來人了?
眾人神色各異,飛快的跟身邊交流眼色。
“什么情況?天使怎么來了?”
“可能是宮里的貴人,遣天使來送生辰禮?”
“怎么可能?不是說樓含章失寵了嗎!”
“嘖!樓含章失寵了,這不是還有瑯琊公主嘛。”
無數個眼神亂飛,眾人無比積極的吃瓜。
王姮和樓彧趕忙行至院中央,準備迎接天使。
來人不是旁人,恰是王姮的老熟人——百福宮的大太監,太極宮內侍副總管。
白胖無須的中年內侍,挺著肚子,身后跟著幾個捧著禮盒的內侍。
“奉貴妃娘娘鈞令,樓郎生辰,特賞賜金銀、錦帛若干。”
王姮和樓彧趕忙行禮謝恩。
收了姜貴妃的賞賜,王姮開口,邀請副總管入席。
還不等這位進入花廳,便又有兩儀殿、東宮的內侍,分別奉了皇后、太子妃的命令,前來給樓彧送生辰禮。
王姮、樓彧繼續叩謝。
眾賓客等則都看傻了眼:賊娘的,誰說樓含章失勢了?
不過是過個散生日,就有宮里的諸多貴人送來賞賜,這、叫失勢?
分明就是圣眷正隆啊。
當然,也有人駁斥:都是后妃所為,圣人、太子這對至尊父子卻并未有所表示。
所以啊,即便有恩寵,也是因著瑯琊公主,而非樓彧。
王姮&樓彧:……好噠,你們隨意!
接連的天使到來,讓眾賓客轉移了注意力,大家都忘了還有一個倒霉鬼——
周既明足足挨了二十鞭,整片后背血痕交錯。
他慘白著一張臉,渾身無力的任由護衛將他扶起來。
“少卿,奴送您回府吧!”
受了這么重的傷,還是盡快去醫治。
若是耽擱了,傷口發了炎,再引起高熱,那可就要命了!
護衛們都是周既明的人,自是不想主子有個萬一。
周既明:……
原本,他還想撐著病體,繼續“傳喚”樓彧去大理寺。
但,他低估了“笞二十”的威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身體以及意志力。
疼啊,后背火辣辣的疼,他站都站不住,頭也昏昏沉沉的。
若是堅持“審案”,他不能把樓彧如何,自己就先倒下去了。
“……不急!耶耶的性命要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且讓他熬過這兩天,并將自己的計劃重新完善一遍,確定沒有任何疏漏,再動手不遲!
“走!回府!”
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周既明一行人狼狽離去。
熱鬧了大半日,下午,國公府才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王姮斟酌再三,還是又送出了一份禮物——
阿兄此去嶺南,定然兇險,有了大殺器,即便發揮不了神效,也能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