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你去看看,摘星樓到底牽扯到了什么案子!”
王棉整理完思緒,便叫來自己的管事。
王福是她早些年培養的心腹,能干,忠心,為了進一步的拉攏,王棉按照這個時代的規則,給他賜姓“王”。
果然,本就忠心耿耿的王福,得了賜姓后,愈發的肝腦涂地——
一個姓,讓他對王棉有了歸屬感。
他們主仆成了絕對的利益共同體。
而只要他保持著這種狀態,下一步,他就能帶著全家實現階級跨越。
這,對于掙扎在底層的草芥來說,絕對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
王棉:……所以啊,論御下之道,還是要看迷人的老祖宗們。
穿越十多年,王棉已經不去想自己是不是被同化了。
她沒有忘了自己的來時路,并堅定的保持初心,于她而言,就已足夠。
“是!”
王福二十多歲的年紀,看著年輕,卻行事穩重、手腕老辣。
他已經娶妻,娶的就是蕭無疾院子里的大丫鬟。
王福夫婦的結合,亦是某種程度的“商業利益”呢。
“對了,拿上郎君的名帖!”
王棉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她從匣子里抽出一張大紅灑金的名帖,身邊的丫鬟,趕忙伸手接過,遞給了王福。
“王福,切莫與周既明起沖突。”
王棉讓王福拿上蕭無疾的名帖,更多的是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僵。
她想要提醒周既明,摘星樓是她王棉的產業,而她王棉是蕭無疾的妻子、瑯琊公主的姐妹。
摘星樓看似只是個酒樓,可它背后有著絲絲縷縷的關系,即便周既明一心想要做“孤臣”,也不能真的把所有權貴都得罪光。
“是!郡君放心,奴省的!”
王福雙手捧著名帖,恭敬的應聲。
“掌柜的,摘星樓牽扯到幾樁失蹤案,如今這些案子,都由本官負責審理,還需要你多多配合!”
周既明大步走進大堂,眼見著一群或是衣飾華美、或是氣質儒雅的賓客紛紛做鳥獸散,原本熱鬧、喧嘩的大堂里,瞬間變得空曠、安靜。
他并不意外,眼睛掃視一圈,便落在快步迎出來的一個中年男子身上。
看那男子的年紀、裝扮、氣質等,周既明推測,他應該就是這家摘星樓的掌柜。
周既明撩起衣擺,隨意找個位子坐下。
“什么?失蹤案?”
掌柜的生得有些圓潤,一張肉嘟嘟的臉,不笑也和善。
他聽了周既明的話,略顯急切,趕忙辯解:“官爺,我們摘星樓可是正經買賣,絕沒有什么污糟事兒。”
他們可不是掛羊頭賣狗肉的黑店。
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有人在店里失蹤,也絕對跟他們摘星樓沒有關系。
“正經買賣?呵,掌柜的,切莫著急啊,本官也沒說你們這里是黑店!”
“本官正在追查幾宗失蹤案,有幾個受害者,在失蹤前,都曾來過摘星樓!”
周既明翹起二郎腿,俊美的面容上,帶著好整以暇。
他語氣聽著隨意,可目光卻十分銳利。
他死死盯著掌柜的,不錯過對方一絲一毫的微表情。
掌柜的快速消化完周既明的話,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他忍不住想要喊冤:“這位郎君,我們摘星樓張開門做生意,每日里的客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
“來來去去這么多人,難免會有一二可能遭遇事故。”
“……說句不怕您惱的話,京中許多要案、命案的涉案人員,絕大多數都去過東西二市呢!”
“難不成,東西二市也成了窩藏賊人的窩點?”
掌柜的說這話,確實有些“冒犯”。
卻又該死的有道理。
他們摘星樓與東西二市一樣,都是人流量非常大的公共場合。
若是來過摘星樓的客人出了事,就來摘星樓興師問罪,他們摘星樓也就不用做生意了,天天應付官司都來不及呢!
掌柜的,也是被氣到了。
或者說,他知道,他們摘星樓不是沒有跟腳的。
周既明這酷吏,確實“惡名在外”,可有著諸多靠山的摘星樓,還真不怕區區一個五品御史。
想要找摘星樓的麻煩,隨意給摘星樓扣帽子,也要看那些貴人們答不答應!
周既明看了眼掌柜的,并沒有被他的話激怒。
撫了撫袖口的繡文,他嗤笑一聲:“掌柜的,你急什么?本官何曾說過你們摘星樓是藏污納垢的窩點?”
“本官只是想請你配合調查,幫助官府找到線索,盡快破案!”
“當然,這是敬酒!你們若不識趣,非要吃罰酒,本官亦不吝嗇!”
說到這里,周既明扯開嘴角,露出一抹陰狠的笑。
掌柜的只覺得后背冒冷風,這人,好生可怕。
明明這里是摘星樓的大堂,被他這一笑,卻硬是有種修羅地獄的陰森。
“呵呵,郎君說笑了!小的不敢!”
掌柜的忍著去擦汗的沖動,腰身禁不住的彎了下來。
他討好的說道,“郎君有什么話,只管問!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嘴里說著,他眼角的余光卻禁不住去瞄門口。
伙計應該已經跑去主家報信了,娘子收到消息,定會有所應對。
唉,只希望今日之事,果如周既明所說的那般,只是來問話,而非——
“元貞三年二月十三,可有一名年二十、身高五尺,容貌清麗的女子來摘星樓用飯?”
“元貞三年二月廿一,一年輕男子,年十九,身高六尺,白面無須,鼻尖有痣……”
“元貞三年三月初一,一年輕婦人,有妊,身高六尺三寸……”
周既明沒有看任何資料,張口就把幾名受害人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掌柜的越聽臉色越難看。
這、這怎么找?
每日里來摘星樓的賓客那么多,他哪里記得具體某個客人的情況?
更不可能知道人家用過飯后,又去了何處!
他們只是食肆啊!
不是官府查案的差役,更不是負責盯梢、跟蹤的狂徒!
“怎么?說不出來?”
周既明噼里啪啦的說了好幾個受害人的情況,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掌柜的一臉苦笑,“郎君,您說的這些人,小的確實沒有印象。”
“或許,他們來過摘星樓,但我們摘星樓每日里進進出出上百人,除非有人鬧事,或是有什么意外,小的可能還會關注一二。”
“若沒有事故,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樓里來往的賓客具體是個什么樣子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絕非推諉。
而周既明卻一臉的不信,并認定掌柜的“不配合”。
“你既這般不配合,那就不能怪本官不給面子了!”
“看來,我需得好生搜一搜!我要確定,這摘星樓是否有暗道、密室……”
“好好的大活人,卻在摘星樓不見了,總要有個說法!”
周既明是真的不管不顧。
畢竟摘星樓背后的東家,尋常百姓或許不知道,但對于權貴來說,并不是秘密。
這是王郡君的產業,聽說瑯琊公主,甚至是宮里的貴人,都有股份。
其實,不只是一個摘星樓,凡是在京中開設的產業,背地里都有權貴支持。
即便不是權貴“直營”,也有相應的干股。
沒辦法,京城乃天子腳下,權貴多如狗。
小商小販還行,可若是想要有規模,就必須投靠貴人。
似摘星樓這樣能夠在京城排得上號的豪華酒肆,背后少不了給它撐腰的強權。
京兆府為何難做?
原因就在這里。
周既明身為京官,按照常理,他懂得、并會遵守某些潛規則。
可惜,周既明早已脫離了“常規”,他現在走上了一條注定危險,卻又有豐厚回報的荊棘之路。
伸出手指,彈了彈衣擺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周既明直接下達命令:“來人!搜!”
掌柜的臉色驟變。
他的目光掠過周既明帶來的十幾個官差,心里直打鼓:
就這些如狼似虎的莽漢,若是真的搜查起來,摘星樓勢必要經歷一場劫難。
關鍵是,摘星樓在這青天白日,無緣無故的被搜查,消息傳出去,摘星樓還如何在京城立足?
背后的貴人們,又是怎樣的被打臉?!
他下意識的張開雙臂,擋在了眾官差前面:“郎君,且慢!”
他努力擠出一抹笑,“郎君,這里是摘星樓,是——”
“我知道,長樂侯府王少夫人的產業,還有瑯琊公主等諸多貴人做靠山!”
“但,摘星樓既然涉案,本官既然負責查案,就必會一視同仁。”
“還是說,貴酒肆,可以凌駕于律法之上?可以不接受百騎司的審查?”
周既明繼續笑著,眼底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其實,他這般行事,還真不是針對王棉。
誠然,王棉與他曾經有過淵源,但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周既明其人,頗有股子“落子無悔”的狠絕。
他不后悔當年的悔婚,亦如他不后悔如今的選擇。
都是自己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不管有怎樣的結果,他都認!
他真正想要針對的,是王棉背后的人——
齊國公、大理寺少卿樓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