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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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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先生!”

  王姮仿佛一只歡快的鳥兒,一路走,一路喊著。

  作為生命中,為數不多靠譜的長輩,王姮對沈度是尊敬的。

  他不止教授她學識、才藝,也讓她知道大虞的山川河流、各地風土人情,更言傳身教了她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

  最重要的一點,沈度給樓彧填充了豐富的內涵,讓他從里到外都成為真正的飽學之士、文雅君子。

  王姮與樓彧一對小苦瓜,六親緣淺,沒有長輩教導、幫扶。

  在某種程度上,沈度填補了一定的空缺。

  是以,王姮、樓彧對沈先生,亦有著一定的孺慕之情。

  這幾年,王姮把自己關在家里守孝,幾乎很少外出。

  沈度在朝堂上攪風攪雨,在驪山書院教育育人,王姮都不曾現場觀摩,只能通過樓彧得知他的情況。

  如今,忙完了守孝、成親等人生大事,王姮來到驪山,只想好好與先生親近親近。

  堂屋里,沈度隨意的坐在席上,身后有圍屏,圍屏上的字畫都是他的字跡。

  他歪著身子,手肘撐著憑幾。

  他下首兩側都有賓客。

  顧哲等親傳弟子,以及前來拜會的四皇子妃,書院的客座女先生韋般若。

  韋般若正襟危坐,面前長幾上擺放著一架古琴。

  她正在撫琴,請沈先生品鑒、指點。

  沈度作為聞名天下的海內名士,諸多才藝無一不精。

  年少時,一曲《廣陵散》,驚艷整個建康。

  沈度還曾自創曲譜,一時間引得無數樂伎爭相演奏。

  今日韋般若所彈奏的,就是沈先生最喜歡的《流水》。

  “……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細流。”

  沈度微微閉著眼睛,放在憑幾上的手,手指有規律的捻動著。

  他的臉上,有著明顯的贊賞之意。

  而能都得到琴技高超的沈先生的一聲稱贊,足以證明韋般若的琴,確實撫得極好!

  王姮一連串的“先生”,傳到堂屋的時候,韋般若正好彈到了第三段,琴音清澈、活潑,讓人聽了禁不住的心生愉悅。

  可惜,如此美妙的琴聲,被一記記的“先生”給打斷了。

  韋般若眼底閃過一抹嫌棄,按在琴弦上的兩只手,忽然停了下來。

  沈度卻沒有被打擾的氣惱,他已經從那嬌美的聲音辨出了來人——阿玖!他第一個女弟子!

  她已貴為瑯琊公主,還嫁給了他另一個“孽徒”。

  哼,兩個小混蛋,本就頑劣,如今湊到了一起,還不定怎么胡鬧呢。

  就算聽不出聲音,沈度也知道,能夠在他沈名士的院子里大呼小叫的人,除了王姮,再無旁人。

  本就是親傳弟子,還是個嬌滴滴、甜糯糯的小女郎,曾經對沈度亦有“救命”的恩情。

  雖然表現平庸,總因為她而被質疑“名師”的資格,沈度內心深處還是最喜歡王姮。

  厭食癥的痛苦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那年在沂州,看到小丫頭那般歡快的享受美食,已經快要把自己餓死的沈先生,終于有了想要進食的欲望。

  隨后,他因著諸多考慮,收樓彧為弟子,順便將他的小伙伴王家九娘也收入門下。

  許多人,包括王衍、顧哲等弟子,都以為王姮只是順帶的“贈品”,唯有沈度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想收王姮為徒。

  他與王姮非親非故,若沒有“師徒”的名分,還如何親近?

  若不親近,他如何“自救”?

  作為冷傲孤高的名士,沈度確實惜才,樓彧也確實是他欣賞的天才。

  但,沈度又是“惜命”的,天才再優秀,也是旁人。

  而身體與性命,卻是他自己的!

  所以,在樓彧與王姮之間,他其實是更偏向王姮的。

  就算王姮入門后,表現得資質平平,還憊懶嬌氣,沈度嘴里嫌棄著,卻從未想過要把這“污點”般的劣徒趕出去。

  他一直寵著,竭盡所能的教授著。

  幸而,很快沈度發現,自家女弟子,不是真的愚鈍,而是有意藏拙。

  沈度暗自慶幸的同時,又責怪逆徒的不信任。

  幾十歲的人,看破了生死,卻忍不住的為了王姮而別扭。

  別扭歸別扭,沈度卻沒有放松對王姮的課業要求。

  文史經算卜工術醫……凡沈度自己會的,他都毫不保留的教給了王姮。

  王姮:……我不想上進,我只想躺平!

  奈何上有嚴師、旁有阿兄,王姮只能咬牙學啊學,終于學有所成的變成世人眼中的名門庸才、美麗廢物!

  沈度:……也罷,只要有真才實學,愿不愿展示,都不重要!

  沈度、樓彧都知道王姮的真實水平,也都愿意縱容她的藏拙。

  但外人可就不知道了——

  “阿玖!含章!”

  沈度坐直身子,笑著看著門口光影中慢慢浮現出來的一對璧人。

  男子高挑俊美,女子嬌俏絕色。

  金童玉女,不過如此。

  沈度自己未婚未育,一直都把弟子們當成子侄。

  而諸多弟子中,他最寵愛的莫過于王姮、樓彧……呃,雖然兩個逆徒偶爾會坑他,但也是最孝順!

  如今,他掌管驪山書院,還坐擁驪山、京城等諸多產業,這都是弟子們的孝敬啊。

  沈氏早已沒落,沈度的姻親故舊等,也在長安過得并不如意。

  沈度靠著兩個愛徒的孝敬,不但自己過得富貴、恣意,還能貼補、幫扶一眾親友。

  且,有驪山書院這個平臺,他總能盡可能的教導、扶植下一代。

  或許,幾年、十幾年后,他的沈氏,王衍的王氏,顧哲的顧氏等,能夠再度崛起!

  本就是心愛的小徒弟,又有利益的牽絆,沈度對王姮、樓彧二人的親近與疼愛,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姮拜見先生!”

  “彧拜見先生!”

  進了正堂,王姮的頑皮瞬間收斂。

  她與樓彧并肩而立,恭敬的向沈度行跪拜大禮。

  昏禮時,沈度坐到了主位,兩人已經行過禮。

  今日則是弟子的拜見禮。

  “好了!都起來吧!哈哈,你們小夫妻新婚燕爾的,不說在京城呆著,跑來老夫這兒作甚?”

  隨意的擺擺手,沈度讓兩人起來。

  他眉眼帶笑,看向兩人的目光都是柔和的,哪里還有半分嚴師的模樣?

  王姮也是眉眼彎彎,親昵的說道:“自是想念先生啊。”

  “哼,我看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分明就是為了書院,而不是我這個老朽!”

  王姮蹭到沈度身前,愛嬌的與沈先生斗嘴。

  沈度嫌棄的冷哼,眼底的寵溺卻沒有絲毫的遮掩。

  雙手放在琴弦上的韋般若,看到這么一副“師生和睦”的畫面,禁不住有些反酸:

  就王九這樣的草包,也就是命好,靠著樓彧,攀附上了沈先生。

  偏偏她不爭氣,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名師,她卻不珍惜。

  在沈先生門下學了這些年,竟只有“書”還算能夠拿得出手。

  而沈先生可是全能,同樣的弟子,樓彧就完美繼承,王九卻——

  雖然是王姮三顧茅廬,極力邀請韋般若來書院讀書,兩位貴人,也因為此事,而完成了“和解”。

  但,在內心深處,韋般若還是嫌棄王姮,并有著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嫉妒。

  王九何德何能,先是拜入名士門下,隨后又嫁給樓彧這樣的少年天才?

  明明她韋般若比王九更優秀,更配做名士弟子、俊彥娘子!

  “錚”

  心緒難平,韋般若一時間就沒有控制好,手指猛地動了一下,瞬間發出了聲響。

  一旁敘舊(斗嘴?)的師徒倆,以及含笑圍觀的某人,齊齊被這琴音驚醒。

  “瞧我,只顧著與你吵嘴,卻忘了還有貴客!”

  “來,阿玖、含章,快來與四皇子妃見禮!”

  沈度看了眼韋般若,笑著提醒兩個弟子。

  王姮、樓彧仿佛這時才看到堂上還有一個“熟人”,他們齊齊轉身,給韋般若見禮。

  王姮作為公主,與四皇子妃都是皇室中人,無需行大禮。

  她微微欠身,“瑯琊見過四皇子妃!”

  樓彧則叉手行禮:“臣樓彧拜見四皇子妃!”

  韋般若矜持的點頭回禮:“兩位無需多禮,這里不是京城,更不是皇宮,不必拘泥于俗禮。我們同為書院的先生,又都在沈先生面前求教,算是自己人!”

  韋般若嫁了人,在皇宮一番歷練,果然“進益”了。

  她還是驕傲的,卻不再“形于色”,更不會恃才傲物,以勢壓人。

  她淺淺笑著,柔聲向王、樓二人釋放善意。

  “對!哈哈,都是書院的先生,算是同事呢。”

  沈度哈哈笑著打圓場。

  王姮、樓彧也都捧場的笑了笑。

  “既是自己人,那我就不客氣了!”

  韋般若卻話鋒一轉,忽的說道:“沈先生乃古琴大家,公主作為先生的愛徒,想必也得了先生的真傳。不止今日我是否有幸,能夠聆聽公主的琴音?”

  王姮挑眉,哦豁,這是挑釁吧。

  京城上下誰人不知,韋般若詩畫雙絕、精通古琴。

  而瑯琊公主呢,就是個會點兒書法的草包。

  韋般若當眾邀請王姮撫琴,擺明就是想看王姮的笑話。

  王姮:……這人還真是不死心啊,明明已經“和解”,卻還總想找機會針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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