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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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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六,宜嫁娶。

  禮部的官員,早早就抵達了公主府。

  公主府長史穆盛,護衛長阿胡,以及上下奴婢等,全都忙碌著。

  王氏族人,亦都紛紛前來。

  昏禮的相關事宜,無需他們幫忙,他們也插不上手。

  他們更多的是圍觀,并暗搓搓的感嘆著:

  “到底是寵妃所出的瑯琊公主啊,雖然不是皇家血脈,卻也足夠體面、風光。”

  “這可是我們王氏一族的榮耀,沂州王氏,興盛在即!”

  “聽說今日太子、太子妃,以及諸皇子、諸公主都會前來觀禮。”

  “這可不只是瑯琊公主的緣故,更是齊國公的體面!”

  王氏族人以及諸多姻親,紛紛議論著。

  “……阿姊嫁了人,她還能像過去一樣照顧我們嗎?”

  “怎么不能?阿姊嫁了人,還是我們的阿姊。”

  “對啊,我們非但不會少一個阿姊,反而會多一個姊夫呢。”

  王姮的庶弟庶妹們,穿著喜慶的新衣,或是擔憂,或是歡喜。

  他們沒了父母,只有阿姊一個至親。

  阿姊出嫁,他們為了阿姊高興之余,也有著隱隱的擔心。

  王二郎作為幾個弟妹中的“長兄”,今年已經十五歲。

  他成丁了,于學業上,也有了進益。

  這幾年,他或是跟著阿姊、姊夫,或是去書院讀書。

  偶爾有機會,還能去沈度跟前求教。

  王二郎的課業,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

  文史精通,六藝精湛。

  琴棋書畫等才藝中,王二郎最擅長下棋。

  去年除服后,王二郎開始積極的參加京中的各種雅集。

  不到兩三個月的時間,王二郎便憑借精湛的棋藝,得了個“棋公子”的雅稱。

  有了才學,王二郎的容貌亦是出挑,在京中頗有了些許名聲。

  在大虞,雖然朝廷極力推行科舉,但做官主要還是靠推薦。

  能夠得到舉薦名額,要么是出身好,要么就是有名望。

  王二郎兩者都占了。

  他出身沂州王氏,在新編纂的《氏族志》中,沂州王氏被定了個末等。

  雖然險些跌出氏族圈層,卻終究還是世家。

  王二郎身為世家子,有才名,還有一個位高權重的未來姊夫,他必定能青云直上。

  事實上,王姮也早已為這個庶弟謀劃了前程。

  “阿曜,你的才學不差,可入國子監。”

  “或,可入三寺六部。”

  “不過,你年紀尚小,不可貪多貪快,無論是哪個衙門,最初的官職都不會太高!”

  除服那日,在祠堂,王姮曾這般對王二郎說。

  王二郎單名一個“曜”字,是按照王家這一輩“日”字旁而取的。

  王姮對于這個最年長的庶弟,還是頗為看重的。

  經過幾年的觀察,王姮確定,王曜天賦算不得頂尖,品性卻不錯。

  他很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對于王姮一介女子卻能成為王家家主的事實,并沒有任何異議。

  他對王姮這個長姐,是尊敬的、感恩的。

  對其他的弟弟妹妹,也能做到寬厚、友愛。

  王姮還沒有決定讓王曜成為王家的繼承人,卻愿意給他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

  三個庶弟,都是王姮的備選。

  三個庶弟競相表現、競爭上崗,如此,既能選拔出真正優秀的未來家主,亦能讓王姮始終擁有對王家的絕對控制權。

  王姮給王曜諸多選擇,王曜經過一番斟酌,決定進入國子監。

  一來,國子監清貴,非常適合世家出身的少年郎作為入仕的起點。

  二來,國子監丞是王家的表親謝宴之,且謝宴之能夠得到這從六品的官,也是靠著王姮的舉薦。

  王家與謝宴之之間,也就不只是姻親,還有一份舉薦之恩。

  王曜去了國子監,哪怕只是當個品級最低的國子監錄事,也不至于被人欺辱。

  朝中有人好做官,有捷徑不走、有關系不用,那不是有骨氣,而是冒傻氣!

  王曜就要在自家表兄手底下做官,熬個兩三年的資歷,或是去弘文館,或是去大理寺,再去接受嫡親姊夫的庇護!

  有公主阿姊,國公姊夫,王曜用腳趾想也知道,自己的未來,將一路坦途。

  是以,不管是因著感恩,還是日后的前途,王曜對王姮都無比親近。

  今日阿姊出嫁,王曜帶著幾個弟妹早早來到公主府。

  相關事宜,無需王曜等人插手。

  他們只需默默圍觀,并衷心送上祝福即可。

  王姮作為新嫁娘,反倒是最悠閑、最輕松的。

  她甚至都無需早起。

  大虞朝沿襲舊制,昏禮都是黃昏舉行。

  王姮直接睡到自然醒,外面的日頭高高升起,各處院落里的奴婢忙忙碌碌,門外、前庭、花廳等處,則已經聚集了許多親友、賓客。

  “公主,全福娘子來了!”

  王姮緩緩起身,傅母等奴婢簇擁著一位三十來歲的貴婦走了進來。

  所謂全福娘子,就是父母公婆俱在,兒女雙全的婦人。

  新嫁娘出閣的時候,請全福娘子幫忙上妝,為的就是求個好彩頭。

  王姮貴為公主,她所邀請的全福娘子,需得在原有條件的基礎上,加一條出身富貴。

  今日為王姮上妝的,就是出身伯府,嫁入宗室,是權貴圈兒非常受歡迎的全福娘子。

  “有勞盧夫人了!”

  王姮微微欠身,客氣的與全福娘子打招呼。

  “公主客氣了!能夠為公主上妝,是臣婦的榮幸!”

  全福娘子屈膝行禮,然后便拿起一頂赤金鏤空嵌紅寶石的發冠,為王姮戴上。

  所謂上妝,也不是真的要讓人家堂堂貴婦人梳頭、化妝。

  畢竟這些貴婦人,自己梳頭、化妝的時候,都需要丫鬟伺候。

  她們頂多就是幫忙戴個花冠、簪個金釵。

  王姮出嫁所用的金冠,由王姮設計,親手繪制了圖樣子,由樓彧親自送去將作監,找了最好的金匠打造。

  黃金、紅寶石等原材料不必說,自是價值不菲。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工藝,精心打造,巧奪天工。

  一頂發冠,金光閃爍、珠光寶氣,金葉、珠花,造型逼真,隨風輕顫。

  室內的光線已經暗了下來,層層燭光映照在金冠上,碎金點點,如夢似幻。

  發冠華美,王姮更美。

  這般璀璨的光芒,絲毫不會奪取王姮的風采,反而愈發映襯得她明眸皓齒、面如皎月。

  “公主好美!”

  全福娘子幫忙戴好金冠,出神的望著面前擺放的玻璃水銀鏡。

  鏡子里,少女雪膚烏發,眉眼如畫。

  纖細修長的脖頸,綠色的嫁衣,開闊的領口微微露出纖美的鎖骨。

  耳朵不大不小,耳垂可愛、圓潤,宛若元寶。

  毫不夸張的說,鏡中少女,從頭發絲到腳趾,都透著一個字——美!

  “不愧是后宮第一寵妃姜貴妃親生的女兒,這副皮囊,宛若瑤池仙子。”

  全福娘子默默在心底嘆息著。

  “如此美人兒,幸而出身高貴,又早早定下了婚約,否則,還不定怎樣的禍國殃民呢。”

  全福娘子自己就是女人,自是知道這世道對女子的嚴苛。

  尤其是年輕美貌的女子,很多時候,不是福,而是禍。

  家世尋常些的人家,都護不住如此的傾世絕色。

  就是姜貴妃,當年亦是因為過于出眾的容貌,才慘遭前夫出賣。

  幸好王九比她的親娘有福氣,有了公主的身份,未婚夫從小一起長大、還位高權重,絕對能夠保護這朵絕世牡丹。

  “公主,吉時到了。”

  王棉親自為王姮化妝,看著美得不似凡人的嫡長閨,王棉眼底閃爍著水光。

  真好,她的公主也要出嫁了!

  “嗯!”

  王姮點點頭,緩緩站了起來。

  鄭十三則親自將團扇送到王姮跟前。

  王姮接過團扇,雙手拿好,擋在面前。

  一行人緩步離開了房間,前往中軸線的正院正堂。

  堂屋里,經過一段時間治療,已經能夠坐起來的謝太夫人,已經端坐在主位。

  她面容還算紅潤,即便口鼻還是有些歪斜,但整體看著已經不是那么的可怖。

  “嗚!嗚嗚!”

  看著一身華服的王姮走來,謝太夫人眼底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對于這個便宜孫女兒,謝太夫人從未重視過。

  謝太夫人不是偏心,她就是單純的涼薄、市儈。

  所謂親情,在她這里,遠遠比不上切實的利益。

  親孫女兒又如何?

  只要不能給她帶來好處,謝太夫人根本就不會理睬,更不會給予應有的慈愛與關照。

  而就是這么一個曾經被她漠視的孫女兒,卻始終如一的服侍著身患重病的她自己。

  當然,謝太夫人心里清楚,王姮這般“純孝”,未必就是真心實意。

  這丫頭極有可能在利用她,把她當成經營好名聲的工具。

  但,論跡不論心。

  不管王姮目的為何,其結果就是,這幾年,她都一直盡心盡責的照顧她,還為她請來了神醫。

  謝太夫人:……也罷,就算是假的,自己也是切切實實的得了實惠。

  王姮,亦算是個孝順的好孫女兒。

  這般想著,謝太夫人有些扭曲的老臉上,便禁不住留露出欣慰與滿意。

  對于王姮的即將出閣,她也本能的不舍與擔憂。

  能夠讓重病的老人如此牽掛,足見王姮作為孫女兒是非常稱職的。

  堂屋里,觀禮的親戚、賓客等,望著這對祖孫的溫情互動,暗自議論著、感嘆著。

  “新郎到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身紅色禮服的樓彧,大踏步的走了進來,他來迎接他的阿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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