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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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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盧國夫人聽完驛丞的話,知道樓彧、王姮兩個小輩將驛站都讓了出來,她很是滿意。

  不錯!

  還知道敬老!

  盧國夫人坐在馬車里,隔著車窗,矜持的對驛丞說道:“如此甚好!”

  獨孤薇和李顏兩個小女郎,忽的抬起了頭。

  她們年紀不大,卻都讀書、懂規矩。

  關鍵是,她們沒有盧國夫人的那種“恃寵而驕”的底氣。

  獨孤薇驕傲、恣意,卻還記得自己是臣女。

  李顏就更不用說,父族早已敗落,阿母亡故后,她被接到了獨孤家。

  盧國夫人寵她重她,可她終究是兩姓旁人。

  在獨孤家,亦免不了寄人籬下。

  她不敢說戰戰兢兢,卻也謹小慎微。

  她連獨孤薇的恣意張揚都比不上,就更不用盧國夫人的囂張跋扈了。

  李顏看向獨孤薇,淡然的眼眸中閃爍著不安:阿薇,外大母這般,似是不妥吧。

  一個外命婦,就算再是帝后的長輩,也不能、不能這般張狂啊。

  瑯琊公主確實不是皇家血脈,可人家既有公主的尊號,又有個寵妃做阿娘。

  聽說那位姜貴妃還有了身孕,只要生下來,不拘男女都是真正的皇子皇女。

  瑯琊公主有了血脈相連的皇子皇女做手足,就不只是空有名號。

  在京城,在皇室,瑯琊公主定會有一席之地。

  獨孤家卻因為上皇的緣故,即便沒有被當今圣人清算,也開始被邊緣化。

  獨孤薇哪怕只是個小女郎,也知道自家的處境。

  圣人未必不想清算,或許只是沒有找到一個恰當的理由。

  自家阿婆倒好,總生活在“我有兩個皇后阿姊”的舊日迷夢之中。

  言語行事從不顧忌。

  瑯琊公主、齊國公“禮讓”驛站,那是人家寬厚、慈悲,是在彰顯尊老敬老。

  阿婆倒好,非但不謙讓,還覺得理所應當。

  獨孤薇莫名有種悲憤:阿婆這般,定會害了獨孤家!

  而更令獨孤薇氣惱的,還是李顏的小心思:哼,知道阿婆行事不妥,那你倒是說啊。

  看她作甚?

  這是要攛掇她開口?讓她在阿婆面前“忠言逆耳”?

  “我這個表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奸詐!”

  “明明她心里并不認同阿婆的言行,卻從不表現出來。”

  “總是攛掇旁人,把人家當槍使——”

  而這個“旁人”,很不幸,就是她獨孤薇。

  獨孤薇承認,自己確實不如表姐溫柔、好脾氣。

  她就是個直性子,脾氣上來了,直來直往、快意恩仇。

  李顏剛來獨孤家的時候,獨孤薇不理解這位只比自己大三個月的表姐的真面目,著實被她算計了幾回。

  明明是她看不上阿婆的行事做派,可她卻從不自己說出來,而是各種明示暗示的攛掇獨孤薇。

  獨孤薇口直心快,且在李顏來獨孤家之前,她才是盧國夫人跟前最受寵的孫女兒。

  她在盧國夫人面前,也頗有幾分“有恃無恐”。

  所以,被李顏“提醒”了大母的不妥,獨孤薇就直言不諱。

  然后……獨孤薇倒是沒有失寵。

  畢竟多年的寵愛不是虛無,頂多就是,盧國夫人最寵愛的孫女兒,由一個變成了兩個。

  李顏趁機而上。

  她高傲卻又不失溫柔,淡然卻又十分恭順。

  還有“不夠貼心”的獨孤薇做對比,她直接踩著獨孤薇,成了盧國夫人最寵愛、最倚重的小輩兒。

  獨孤薇:……

  吃了幾回的虧,她總算看清了李顏那人淡如菊假象下的算計、狡詐。

  以前是她蠢,是她識人不清又自視甚高,這才讓李顏屢屢得手。

  可現在嘛——

  獨孤薇當然知道盧國夫人此時的形式不妥,但,那又如何?

  盧國夫人不是她一人的長輩。

  盧國夫人身邊,可是有兩個“孫女”呢。

  就算要勸說長輩,也不好只讓她獨孤薇一人來。

  迎著李顏的目光,獨孤薇直直的看著她:是啊,阿姊,阿婆這般,確實不太妥當。

  李顏:……就、這?

  然后呢?

  你不勸說一二?

  獨孤薇裝傻中:勸?勸什么勸?怎么勸?

  親愛的表姐,我可是個純良孝順的好孩子。

  應該聽長輩的話,怎可忤逆?

  李顏:……

  傻子學精了,不好騙了。

  她的那點“大聰明”,也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哼!不勸就不勸!左右外大母是獨孤家的人,她若惹了禍,牽連的也是獨孤家!”

  而她,姓李,不姓獨孤。

  只等她嫁了人,就與獨孤家再無關系。

  到時候,獨孤家若是富貴,她還能靠著外大母,有個體面的“娘家”。

  獨孤家若是就此敗落,那她也只是個出嫁的外姓人。

  連出嫁女都算不上,根本不會受到任何牽連!

  想到“嫁人”,李顏腦海里禁不住浮現出那抹如雪山青松的身影。

  那般俊美的少年郎,出身好,家世好,年紀輕輕還有了爵位,還是名士弟子,文采斐然、氣質如華……如美玉,毫無瑕疵!

  這般良人,若是能夠嫁與他——

  李顏略顯寡淡的面容上,瞬間飛上一抹紅霞。

  她雖精于算計,可終究只是個剛及笄的女兒家。

  想到終身大事,想到男人,還是會忍不住的羞澀。

  獨孤薇死死盯著李顏,不意外的看到了她羞紅了臉頰。

  獨孤薇禁不住蹙眉:這人在想什么?她沒事兒吧!

  不是要規勸阿婆嘛?

  她怎的一臉春意?

  等等!

  春意?

  她、她春心萌動?看上……某個小郎君了?

  獨孤薇只是性子直,并不蠢。

  否則,她也不會察覺到李顏的小算計。

  獨孤薇還把李顏當成了“一生之敵”,而最了解某人的,往往就是她的敵人。

  獨孤薇與李顏做了幾年的姐妹(競爭者),除了最開始幾次的吃虧外,兩人的交鋒,各有輸贏。

  獨孤薇對李顏各種忌憚,亦有著深深的了解。

  所以,對方一個神情,一句話,她都會格外在意,探究對方的心思,繼而做出恰當的反擊。

  又所以,李顏只是略顯羞澀,獨孤薇就察覺到了,并最快的猜到了真相——

  她的這位好阿姊,心動了,想嫁人了!

  獨孤薇繼續飛快的運動大腦,將李顏所能見到的、接觸到的小郎君都想了一遍。

  上個縣城的縣令之子?

  幾天前在官道偶遇的某上京趕考的寒門子?

  還是今日碰到的安國公樓彧?!

  “樓彧!”

  想到這個才貌俱佳、十全十美的少年玉郎,獨孤薇禁不住的有些心悸。

  都不是獨孤薇也對樓彧“一見鐘情”,而是人都會欣賞、傾慕美好的事物。

  樓彧的種種條件都太過優越,幾乎挑不出短處。

  獨孤薇一個十五歲的少女,看到如此好少年,自然會心生好感。

  也、只是好感,是對美好事物的本能向往。

  她還沒有像李顏那般,已經開始考慮如何與樓彧接觸,繼而——

  “她還真敢想!”

  猜到李顏心儀之人,獨孤薇眼底閃過一抹嘲諷。

  “樓彧是什么人?新晉齊國公!”

  “樓氏本就是北境八大勛貴之一,他的祖、父等幾代人,都是柱國將軍。”

  “他雖被過繼,可依然切不斷血緣。安國公對樓彧一直都十分疼愛、看重。”

  “過去靠著父親,如今自己有了軍功、爵位,還深受圣人、太子的寵信,前途無量。”

  “身份貴重也就罷了,人家還有個海內名士的先生,兩三年前就有了才子的美名——”

  允文允武,樣樣出挑,堪稱完美的謫仙人物!

  這般矜貴的人兒,就是她獨孤薇,堂堂國公之女,上皇欽封的縣君,也不敢輕易高攀。

  李顏?

  哈,一介家族敗落的孤女,居然也敢肖想樓彧?

  她哪來的自信?

  哦!是了!祖母給的!

  祖母這幾年的偏愛,讓李顏忘了自己的身份、處境。

  她真當以為,只要有了祖母的抬舉,她就能嫁入高門?

  “癡心妄想!”

  獨孤薇冷冷的在心底唾棄著。

  獨孤薇只顧著想這些,全然忘了盧國夫人此刻的不妥。

  李顏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獨孤薇識破,她有了片刻的失神。

  待她回過神兒來后,才發現,盧國夫人已經準備要下馬車,入住驛站。

  張了張嘴,李顏很想勸說,可她有不愿惹得盧國夫人不快。

  她只得看向獨孤薇,試圖再次“提醒”這位表妹:阿薇,你真的不管?

  就任由外大母這般得罪人,給你們獨孤家惹禍?

  獨孤薇卻直接轉過頭,根本不去接收李顏的“暗示”。

  李顏:……

  用力捏緊帕子,李顏看得分明,獨孤薇在嘲笑她。

  笑她自作聰明!

  笑她表面人淡如菊,實則自私奸詐!

  獨孤薇憑什么看不起她?

  她若像自己這般無父無母無家族依靠,定也會這般算計!

  李顏并不認為,她為自己籌謀有什么錯!

  獨孤薇不管,她更不管!

  抿緊嘴唇,李顏快速的跟在盧國夫人身后。

  待盧國夫人下了馬車,李顏便也飛快的下車,搶在獨孤薇前面,伸手扶住了盧國夫人的胳膊。

  “阿婆,小心些!地上滑!”

  李顏柔聲的說著,像極了孝順、恭敬的晚輩。

  盧國夫人十分受用,抬手輕輕拍了拍李顏的手背,慈愛的說道:“好!放心吧!阿婆會注意的!”

  還是阿顏貼心,跟她阿母一樣。

  一想到早逝的女兒,盧國夫人的心就忍不住的抽疼。

  那可是她唯一的女兒啊。

  婚姻不順,英年早亡。

  她死的時候,才二十多歲呢。

  ……都怪樓家!還有獨孤明月那賤人!

  他們才是害了女兒的兇手。

  結果,女兒早早的枉死,他們卻富貴尊榮。

  就連他們的兒子——

  盧國夫人想起舊事,心底充滿怨恨。

  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下意識的在熙攘的人群中搜索那抹年輕、挺拔的身影。

  “那、就是瑯琊公主的車駕?”

  盧國夫人在驛站旁幾十米的距離,找到了那輛雙駕四輪馬車。

  她瞇著眼睛,低聲的呢喃著。

  驛丞還沒有離開,他躬身垂手的跟在一側,殷勤的伺候著。

  聽到盧國夫人的低語,驛丞誤以為這位貴人是在發問,便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后恭敬的回道:“好叫夫人知道,那便是公主的車駕!”

  雙駕四輪的馬車很好認,馬車旁侍立的齊國公更加的顯眼。

  “他們讓了驛站,要去臨時營地住宿?”

  盧國夫人終于想到要詢問王姮、樓彧等人的去處。

  驛丞面兒上不顯,眼底卻閃過眸光:嘖,這位國夫人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她啊,就是太驕縱、太有恃無恐。

  只可惜,她的“恃”已經失勢,人卻拎不清,早晚要出麻煩喲。

  對于這種注定要翻車的蠢貨,驛丞更愿意巴結樓彧、王姮這樣的新貴。

  “唔!某些流言,倒是可以幫忙散播一二呢!”

  驛丞暗自想著。

  他不是要以此攀附貴人,而是想讓貴人知道,他是個伶俐的人兒。

  只要貴人偶爾想起,與他來說,就是潑天的富貴!

  “小的聽了一耳朵,公主娘子不去營地,她準備待在馬車里!”

  驛丞心底已經有了選擇,面對盧國夫人的時候,卻還是非常恭敬。

  有問必答!恭之敬之!

  盧國夫人滿意于驛丞的態度,對于王姮要住在馬車里的決定,也并不意外:

  “公主的車駕很是寬敞,湊合一宿,倒也便宜!”

  盧國夫人自己都沒有察覺,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酸。

  沒辦法,王姮的馬車太大、太豪華了。

  遠遠望著,就是一棟可以移動的小木屋。

  這樣的馬車,即便窩在里面,也不會受委屈,興許啊,比驛站的客房更干凈、更舒服。

  畢竟馬車里的所有擺件、被褥等,都是自己的,用得習慣,也更為安心。

  盧國夫人覺得,自己的馬車若是這般模樣,她也愿意住馬車,而不是被人“禮讓”什么驛站。

  那兩人好生奸詐,明明是讓自己更舒服,卻還拿著出來做人情!

  驛丞眨眨眼,這位國夫人是個什么意思?

  人家公主、國公禮讓于她,她沒有推辭,不說感激,居然還反過來覺得對方“奸詐”?

  以前,驛丞只是聽說獨孤家的女人跋扈、霸道,才從來不知道,他們家的太夫人居然還是個不知感恩的蠢貨!

  驛丞很是意外,獨孤薇和李顏聽到祖母的話,也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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