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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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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廩,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崔氏的憤恨中,帶著一絲疑惑。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王廩為何要這么做?

  那個時候,王家雖然沒有如今的傾覆,可也處于低谷。

  她崔氏,是王廩費盡心思求娶而來。

  她崔家是高于王家的。

  除了崔家本身的權勢外,還有崔家的諸多姻親,亦是王廩所需要的。

  比如,那時駐守河東的悍將樓謹,就是她崔氏的表兄啊。

  等等——

  崔氏因為受刺激、憤怒而混亂的大腦,忽然閃過一絲清明。

  她隱約抓住“真相”。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適時地響起了樓彧那溫和的破羅嗓子:

  “王廩不等樓謹帶著我前去王家謝罪,就主動表示,您并非有妊,而是來了月信。”

  “我年幼頑劣,行事無所顧忌,樓謹卻還有慈父心腸,不愿讓我背負害人性命的惡名。”

  “……從那日起,樓謹便答應借兵給王廩,助他以雷霆手段,震懾河東諸豪族!”

  樓彧非常體貼呢,知道崔氏心底的疑惑,或者說崔氏還對王廩有“幻想”,索性把當年王、樓兩家“結盟”的真相與細節全都說了出來。

  崔氏不理解王廩為何這么做。

  因為在她想來,她腹中的胎兒,不只是她的,亦是王廩的呀。

  王廩對王昶那么看重、那般疼愛,并沒有因為他與崔氏“相敬如冰”,而遷怒。

  崔氏親眼看到了王廩對王昶的好,這才明白,對于男人來說,他們是很能“恩怨分明”的。

  崔氏是崔氏,王昶是王昶。

  王廩可以嫌棄,甚至憎惡崔氏這個惡毒蠢笨的繼室,卻還是會照樣精心培養王昶這個嫡子。

  所以,崔氏才會疑惑:王昶與當年的胎兒一樣,都是她崔氏孕育的。

  王廩卻區別對待了,這、這沒道理啊。

  樓彧卻告訴崔氏,怎么就沒道理了?

  王廩重視的,從來都只有利益二字。

  而當他的利益被觸及的時候,王姮這個嫡長女可以舍棄,崔氏肚子里的那塊肉也可以!

  崔氏:……

  樓彧的話,殘忍,偏偏又該死的是事實。

  她的孩兒,還未出生,哦不,還未成型,就、就因為親爹的唯利是圖、貪婪無度而化作一團血水!

  更讓崔氏不能原諒的,還是隨后王廩的欺騙、隱瞞。

  他抹去真相、歪曲事實,讓崔氏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甚至信了王廩的鬼話。

  啊啊!

  她的兒啊,被親爹害死了,親娘也以為他從未來過。

  他就、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崔氏越想越恨,她目眥盡裂,她渾身發抖。

  終于,咔嚓一聲,崔氏身上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斷了。

  殺了他!

  我要殺了王廩那個畜生!

  為了利益,為了能夠讓樓家欠下人情,竟是連親生骨肉都能舍棄。

  虎毒不食子啊。

  王廩,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這樣的人,就不配活著,合該去死!

  崔氏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本以為王家敗落,需要依靠她這個女人,就連謝老嫗都拼命的巴結、示好,她終于享受了“翻身”的喜悅與得意。

  而就在這個時候,樓彧卻揭開了當年的真相,讓崔氏意識到,自己就是一個任由王廩算計的傻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小丑。

  王廩一定很得意吧,當年他把崔氏騙的團團轉,如今還能讓崔氏不離不棄,倒貼養家!

  啊呸!老娘才不是蠢貨,更不是以德報怨的冤大頭。

  啊啊啊!

  王廩,去死吧。

  崔氏眼睛紅了,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發癲發狂的狀態。

  她滿腦子只有王廩對自己的傷害、欺騙、戲耍、得意等等負面情緒。

  有些或許是真的,有些則是崔氏臆想出來的。

  如此多的負面情緒沖擊之下,本就壞脾氣、沒腦子的崔氏,直接爆發了。

  她甚至都忘了樓彧的存在,握緊拳頭,大踏步的就沖去了王廩的房間。

  樓彧挑眉:……哦豁,這么順利的嘛?

  他的目光從氣勢洶洶的崔氏身上,滑到了案幾上那徐徐冒著白色煙氣的紫銅熏香爐上。

  唔,到底是崔氏本身脾氣暴躁,還是那熏香起了作用?

  樓彧行事,早已滴水不漏。

  他來找崔氏,可不只是簡單的告訴她當年的真相。

  他還需要崔氏“爆發”。

  唯有崔氏與王廩這對夫妻打起來,王家亂成一鍋粥,胖丫頭才不會被所謂長輩轄制,繼而受欺負、被傷害!

  當年的真相,不過是引子,真正讓崔氏情緒不穩定的,還是某些加了料的熏香。

  這是房門被撞擊發出的巨響。

  “王廩!你混蛋!你畜生不如!”

  “……崔氏,你、你發什么瘋?不要以為王家敗了,而你崔家出了貴人,你就能在王家趾高氣昂、為所欲為!”

  “王廩,你、你……我崔家就是出了貴人,就是重新成了京中的名門,這是事實。怎么,你羨慕嫉妒啊!你心有不甘啊!告訴你,不管你怎么想,都是枉然!”

  “崔氏,你、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王廩,我就是太好說話,才被你當成傻子一樣的哄了六七年!”

  隔壁房間,傳來了一男一女激烈的爭吵、怒罵。

  樓彧眼底閃過一抹無奈:這崔氏,還真是又壞又蠢,吵個架,都抓不住重點。

  你因為什么跑去找王廩發泄?。

  你倒是把當年的事兒說出來,好讓王廩又驚又怕、又慌又亂啊。

  畢竟當年確實是王廩算計了你,王廩心里發虛,很容易被壓住氣勢。

  崔氏倒好,亂七八糟,東拉西扯。

  吵了半天都沒有進入正題,反而被王廩弄得又亂了節奏。

  “問罪”這種事兒,講究的就是一個氣勢。

  本該站在道德的制高點,酣暢淋漓的對施害者進行控訴。

  直至實施者羞愧難當,辯無可辯。

  崔氏卻——

  不過,沒腦子的人,動嘴、吵不贏,就很容易“動手”。

  噼里啪啦!

  房間里響起了杯盞落地的聲音,以及王廩略顯狼狽、羞惱的斥責:“崔氏!你瘋了!你居然敢拿東西砸我?”

  他是她的夫君啊,不能說是她的天,也是她該尊敬的人。

  做妻子的,居然敢毆打夫君?

  呃,好吧,在民風彪悍的北境,倒也不算稀奇。

  比如在京城,王廩就曾經親眼看到過某位將門虎女,拎著馬鞭,將丈夫從街頭抽到街尾。

  丈夫挨了打,事后還要幫妻子描補,而不是憤然休妻。

  北境的貴婦們,可騎馬打獵,也可動手馴夫。

  崔氏,雖然不是鮮卑人,卻數代與鮮卑聯姻,血管里也流淌著彪悍、兇殘的血。

  且,崔氏只是抄起茶碗砸向王廩,并沒有動刀、動鞭子——

  王廩及時閃躲,沒有被茶碗砸中,只是被飛濺的茶湯灑了一身。

  他憤怒、斥責的同時,暗暗慶幸:還好,還好,崔家是外戚,是文臣,而非武將。

  否則,此刻崔氏就不只是砸個茶碗了。

  然鵝,還不等王廩慶幸完,崔氏就抄起托盤,沒頭沒腦的抽向了王廩。

  純實木的黑漆托盤,正好砸中了王廩的額頭。

  血,流了出來。

  王廩,腦袋發懵,眼前發黑,搖搖晃晃,摔倒在地。

  “阿母!阿父!”

  “崔氏!阿廩!”

  聽到動靜趕來的謝太夫人、王昶,剛剛來到門口,就看到了如此驚悚的一幕。

  祖孫倆一老一小,全都被驚呆了。

  謝太夫人顫巍巍的走進房間,看到王廩一頭一臉的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更是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阿、阿——”

  “廩”就在嘴邊,謝太夫人卻怎么都吐不出來。

  她雙眼發直,伸出的手不停的顫抖,嘴邊流出了一條透明的口涎。

  樓彧隱在角落里,默默的圍觀。

  看到謝太夫人的模樣,幽深的眼底閃過一抹亮光:哦豁,意外之喜啊!

  就說嘛,崔氏這人,還是頗能給人帶來“驚喜”的。

  胖丫頭的麻煩,似乎都解決了!

  “崔娘子,你到底是我堂祖母的侄女兒,崔氏亦是我樓氏的姻親。”

  “你雖犯了錯,卻也是有情可原。”

  “不過,王郎君確實因你而受傷、昏迷,謝老媼更是因此而卒中,崔娘子多少要賠償一二。索性就將你的‘嫁妝’,贈與王家。”

  “……當然,彧這些話,也不過是彧一家之言,崔娘子若是有其他的想法,亦可遵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一場夫妻互毆,崔氏“大獲全勝”。

  奴婢、驛丞、驛卒等全都看到了王廩、謝太夫人母子倒地的畫面。

  崔氏爆發完畢,清醒過來,人也傻了。

  還是樓彧,本著“好事做到底”的善良與高貴,主動幫崔氏說話。

  聽聽,先是扯出他與崔氏的親戚關系,又沒有忘了為王廩等爭取好處。

  雖有“護短”的嫌疑,卻還是盡量保持了公正。

  驛丞等,就對“樓玉郎”的君子做派,贊嘆不已。

  咳咳,好吧,就算驛丞覺得樓彧偏袒了崔氏,也不會真的為王家發聲——

  王廩可憐,也是世家。

  他與崔氏,不只是夫妻,更是同一階層的貴人。

  貴圈自有貴圈的規矩,不說他一個小小的驛丞了,就是沂州刺史,京兆府尹,估計也不會胡亂插手。

  清官難斷家務事!

  樓家勢大,崔氏出了新貴人,王家業已敗落……再說了,人家崔氏這不也愿意賠償全部的嫁妝嘛。

  就算鬧到公堂上,定了崔氏的罪,人家照樣可以花錢贖買。

  繞了一圈,還是這種解決方法,又何必多此一舉?

  驛丞心里暗暗嘀咕著。

  不過,為了事后不被扣黑鍋,驛丞還是連夜去到三十里外的河東縣城,將存在感極低的河東縣令請了來。

  河東縣令:……賊娘的!深夜加班也就算了,還是這種棘手的麻煩事兒。

  不過,有樓彧主導,崔氏配合,受害人及其家屬全都沒有意見(昏迷的王廩母子:……人言否),事情也就定了下來。

  崔氏與王廩和離,將嫁妝全都賠給王家。

  至于王昶——

  “五郎是我兒子,我要把他一起帶回京城。”

  “王廩,他那么多庶子,還有個不足滿月的幼子,根本就不缺。”

  崔氏自己就是惡毒繼母,自然不愿讓唯一的骨肉,落到繼母手里任由磋磨。

  左右崔家家大業大,多養一個王昶,根本不算什么。

  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崔氏在娘家,頗受寵愛,養成了霸道的性子,如今即便出嫁,也有帶著兒子回娘家的底氣。

  河東縣令下意識的看向樓彧。

  在大虞,女子可以和離。

  但,和離后,她所生的兒女就與她沒有了關系。

  似崔氏這般,自己走人,還把兒子也帶上的情況,實屬不多見。

  樓彧卻非常滿意。

  崔氏與胖丫頭有仇,崔氏的兒子若是留在王家,胖丫頭是管了惡心、不管又容易落下話柄。

  左右為難,里外不是人,索性就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樓彧和熙俊美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為難,卻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規矩與人情,他“艱難”的選擇了后者。

  河東縣令:……好個重情義的溫潤君子啊。

  固然講究公正、禮法,卻也沒有冷心冷肺的不顧親戚情誼。

  樓彧這個君子,不再高不可攀,而是愈發有血有肉,更讓人親近了呢!

  呃,好吧,河東縣令會這么的“舔”,主要還是樓家的權勢。

  這位可是沂州的小霸王,河道行營的民亂都被他平息了。

  樓讓、崔載等,當日從京城而來,是何等的風光、威武?

  如今呢,一個死了,一個被收監……嘖,還是不要輕易招惹樓小郎君為好哇。

  反正事件的另外兩個當事人,王家的長輩們,都沒有反對。

  昏迷的謝太夫人&王廩:……就沒有人為我們發聲?

  在河東縣令、樓彧的見證下,崔氏飛快的與王廩和離,丟下嫁妝,帶上兒子和幾個心腹奴婢,拿著河東縣令現場公正的和離書,一大早就匆匆的踏上了返京的路。

  樓彧這邊,直到此時,似乎才想起為某對母子請來大夫。

  大夫也是隨便找來的郎中,醫術,嗯嗯,治不死人,卻也做不到妙手回春。

  三天后,王家一行人抵達了河東縣城外,得到消息的王姮,早早的守在了官道旁。

  迎接“驚喜”,哦不,是她親愛的家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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